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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傳語誅心

  黃金童並不認識草妖球為何物,疑惑道:你什麼意思,這個節骨眼上,還有心思開這種玩笑,還不趕緊放五丁烈火燒這些草垛,也不知道這是些什麼東西?

  我說道:情況緊急,來不及和你細說,只問你會不會學驢叫,這些草妖球怕驢叫,人學來不知道管不管用,但也得死馬當作活馬醫,先試試再說。


  就在此時,有一個草妖球已經擠進了小半個草球,快擠到直徑最寬處,一旦擠過自己直徑最寬的位置,一下子就能擠進來,擠進來之後的事情,可就不好說了。


  黃金童雖不知道草妖球厲害,但知道那麼大一個草球擠進來,准沒有好事,見我如此說,情知舉火可能不是明智之舉,萬一引火燒到自身,更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說道:我會學驢叫,可是小時候家裡教育,說是學驢叫喪氣,這事不能我自己一個人干,大家都得學。


  黃金童說這話沒有矯情,有些地方確實有學驢叫主家喪的說法,但鄉里坊間之俗論,當不得真,和吃飯不能敲碗如出一轍,說是吃飯敲碗長大了要飯,我從小吃飯都不敢敲碗,可至今流浪,和要飯的區別不大,哪裡說理去?

  柳向晚道:我不會啊,我見過的第一頭驢是紫電絕塵特,驢是怎麼叫的啊?你先學學,我就跟著學。


  沒等黃金童開口,張舒望先開口,老年人嗓音沙啞有蒼聲,學起來格外的像,張舒望扯著嗓子一吸一呼之間,學得惟妙惟肖。黃金童一看,沒說的,揪著自己嗓子開始吼。


  我也不能不學,免得到時候黃金童拿話擠兌我,但我學得始終不如他倆像。韋綠久在西北支教,村中驢馬發情之時,她能獃獃的看一上午驢鞭長短之事,自然很是熟悉,雖是女音,但也有七八分模樣,林慕蟬見韋綠也扯著嗓子叫,自己也不好袖手,也跟著叫,林慕蟬嗓音在女生之中,屬於沙啞型的,學起來也有那麼幾分樣子。


  柳向晚見我們滑稽之狀,一掃幾日來愁苦,想笑又不好意思,只得學著林慕蟬樣子揪著嗓子,引頸作驢吼,她根本就沒見過驢叫,叫的和狼差不多。


  楚鳳樓雖也想跟著學一番驢吼,但嗓音早就變了,貓身之後,不同於人軀,生理結構自有一番變化,只有他自己能夠明白。


  人學驢聲,畢竟不是毛驢自然之音,早知道的話,真應該帶著紫電絕塵特出來。不過眾人一番嘶吼有些許效果,周圍十數個草妖球抖了一地的腐草,但沒有全崩。我在夏夜聽村中老人說起李二根之事時,人家說的是,毛驢一叫,整個草球全部崩塌,腐草散落一地,只游水逃走一隻草妖核。


  黃金童見草球抖落了腐草,情知是有效果的,叫的更歡實了,眾人在他的帶動之下,也不敢停歇,驢叫之聲此起彼伏。


  雖然早春風寒,我額頭卻冒出了汗,夥伴們不知道草妖球實情,我心裡清楚,如此嚎叫一陣,草妖球雖然有可能變小,可變小之後,總會有個草球擠進來,兩人高的草垛,吞噬一個人極其容易。手心裡也攥了一把汗。


  就在我躊躇之時,龜甲百獸囊中有響動,這是小蟲請戰之聲,我一邊叫著,一邊伸手去摸,卻是惶惶雀。蟲請戰在趕蟲人生涯之中屬於日常,有時候不用趕蟲人吩咐,小蟲能感應主人危急,我急忙將惶惶雀掏出來,那雀雙翅一展,在我頭頂盤飛,我不知其意,難不成草妖球會心生鬼相?這個毫無道理,蟲書清楚的記載著,鬼相生自流血之軀,七竅之心,草妖球乃妖異之物,一無氣血,二沒赤心,如何感應的動?


  可惶惶雀盤飛一圈之後,張開鳥嘴,一陣驢音傳來,聲雖不大,卻悠悠蕩蕩,綿綿不絕。我恍然大悟,原來惶惶雀能擬音。蟲書有言,狐拜月,雀擬音。說的是狐狸有拜月之事,靈雀有擬音之能。但凡聰明的雀類,一生之中能學會好幾種聲音,包括人聲,比如鸚鵡、八哥、百靈之屬。非洲草原有種卷尾雀為了從狐獴口中得食,先模仿鷹隼之聲,狐獴棄小昆蟲而走,卷尾雀得手后再次模仿,狐獴不會被一塊石頭絆倒兩次,再不上當,卷尾雀便模仿狐獴中的哨兵遇到天敵預警之音,狐獴再次棄蟲而走,卷尾雀飛落食之。這惶惶雀即是雀中之蟲,定然會擬音,只是歷代趕蟲人認為擬音沒有多大用處,從來沒在蟲書中記載過。我少不得得添上一筆。


  惶惶雀擬音效果,比我們強太多,幾聲驢叫之下,十數個草妖球瞬間崩塌,一時間腐草亂飛,打了我們一頭一臉的草,那些草均腥臭不可近人。柳向晚聞到那個味道,伏地作乾嘔之狀,站不起身形。


  我們周圍十餘米外,全部是這種腐草,濕漉漉的。每一個草妖球之中都有一個黑球,那黑球嘰里咕嚕的往黑衣人身邊滾去,梁君子站在我身邊,剛開始看見我們學驢叫之時,一臉懵懂之狀,可能一下感覺到了人世間的艱辛,不知道會不會發一番感慨,人為了活命那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見草妖球崩塌,它想追著草妖核,收入自己袍袖之中,我連連擺手,別惹禍上身了,我不解草妖核之性,不敢貿然取在身邊。


  任由草妖核滾走,黑衣人躺在草叢中熬不住了,眼見自己所放草妖就這樣被我們解了,想是內心十分驚詫,忽然伸出左手來,翹起大拇指,然後用大拇指按向地面,這是暗三門中有名的手勢,這個手勢關鍵時刻可以保命,那意思是,不打了,講和!

  張舒望懂這個手勢,對我說道:王得鹿,熄了蟲法吧,咱們談談。


  黃金童問道:為什麼?咱們現在處在上風,分分鐘擒住他倆了,怎麼就不打了。


  黃金童雖然熟悉江湖套路,但對暗三門江湖規矩,知之不多,魯蝦蟆給我上課,學完站柴堆偷雞摸狗之後,就教了這個手勢,說是日後江湖之中,狹路相逢,只要不是殺父奪妻之恨,不以命相博的情況下,這個手勢好使。


  暗三門是江湖,江湖自有一套規矩,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就如同解放前土匪圈子一樣,見面固定的四句話,問:你是誰?答:我是我。問:壓著腕?答:閉著火。這四句就是為了防止擦槍走火。試想一下,人人都懷揣致命七音子,一言不合,擦槍走火,必定要倒一個,故此規矩不可不依,對別人好,對自己也好。


  我當即熄了叢芒的蟲法,黑衣人和解書恆余痛不止。仍舊躺在草窠里,起不得身。


  我踏著腥臭的腐草,上前一步說道:朋友,我是為柳家的事而來,我先問一句,為什麼要在柳氏集團旗下的食品廠,制販毒品?


  黑衣人仍沒有說話,解書恆叫道:你先報個名號?

  這一戰,我掂量出了解書恆分量,這是個暗三門中打醬油的,拜了黑衣人為師,卻沒學到多少東西,只是個跑腿傳話的人,重點還是在黑衣人身上,我當然要報名,我又不怕追殺,風力相國正在苦苦找我。說起來,追殺我的人中,此師徒二人,不算頂尖人物。


  我拱一拱手說道:魯北王得鹿,師承魯蝦蟆,柳家有我至親好友,毒品之事說不明白,我王得鹿和你們不相始終。


  黑衣人這才站起身來,並不急著搭言,而是拍了拍身上塵土,黃金童囑咐我說:小心有詐!


  張舒望道:一般不會,打了那個手勢,就是要伏低做小了,一般江湖人很少用那個手勢。不會輕賤自己的名節的。


  暗三門中人管那手勢叫作鑽褲襠,就是認輸講和的意思,而且還沒資格談條件,否則,再打一輪。不過對面黑衣人,並沒有輸在手段道門上,他有很多手段沒用,完全是輸在大意上,他以為一隻不落燈籠,無火自燃就能把我們鎮住,沒想到我是叢芒起手,他沒來得及將口袋裡的東西放出來。魯蝦蟆給我講說妖票人之時,輕描淡寫,因為他們在江湖中露臉不多,這一行是個刀切豆腐的行當,為人都極其圓滑,而且不大喜歡爭執,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叢芒拿一拿,他就不打了,這要是換作蔣宏山魏慶洲之流,早就血拚了。


  黑衣人將自己葦笠掀掉,露出頭來,我借著不落燈籠一看,原來是個老者,解書恆都已和黃金童歲數差不多,其師父年齡肯定小不了。


  那老者頭髮斑白,夾雜有幾縷青絲,額側有一塊青痣,也沖我拱一拱手說道:我叫葛方剛,說妖票不落燈一脈,師承洪凡志,後生可畏,你年紀輕輕,手下挺黑啊?草妖球都能破,高人高人!


  我應聲道:高人不敢當,既然你打了鑽褲襠的手勢,咱們就按照江湖規矩辦,今天我也不難為你們師徒,只要將食品廠制販毒品,前後的事給我說清楚就行了,如果是你們搗的鬼,給我把柳氏父子撈出來,不是你們從中使得壞,你們走人即可,這樣行嗎?


  葛方剛對我說道:成!你要聽,我就給你講,不過話出我口,入你耳,你聽完,可就沒命了,別誤會,不是我殺你,有人能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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