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殺氣騰騰
雷聲彷彿下豆子似的,劈啪亂響,在山谷之中不停地回蕩,像是鼓聲一樣敲響著人們的神魂。
方亦羽不再猶豫,迅速往溪谷衝去。
由於人們都被雷聲吸引了,方亦羽很輕易地來到小樹林邊,抬眼望去,帳篷前的空地被圍得水泄不通,雷聲正是從中傳出。
「大家別惹他,等他耗儘力量,再一擁而上。」一把粗豪的聲音指揮著人群的行動。
方亦羽見沒有人留意他,徑直走到包圍圈之後,踮腳朝裡面張望,寒流滿臉殺氣地守在一個帳篷之前,此時的寒流與往日截然不同,遠遠地便能感受到他強大的殺氣,甚至有視死如歸的氣勢,令方亦羽頗感驚訝。
雷聲彷彿戰鼓一般,從寒流身上不斷傳來,發揮到極致的天雷衣,有著旁人無法抗拒的力量和氣勢,而他的腳邊還躺著七八個人,全都是面目焦黑,死於非命,緊張的氣氛使得圍攻的人都裹足不前,不敢貿然行動。
面對寒流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由於是背對著方亦羽,所以看不清面目,但從舉止行動看來,正在引逗寒流施展妖魔術,消耗他的力量。
方亦羽感到有些詫異,寒流也會遁術,此時卻寧願耗費力量施展天雷衣,也沒有遁走的打算,必然有重要的因素迫使他留下,腦海中隨即出現平兒娟秀可人的面孔,心中嘀咕道:「難道平兒在帳中?」
「滾開!你們這群王八蛋,敢走近一步,我讓他嘗嘗天打雷劈的滋味。」寒流怒眼環視,氣勢大得嚇人。
如果是十天前,方亦羽絕不相信寒流的臉上會露出正義凜然的表情,當初那種目中無人的狂傲之氣,依然印象深刻,與現在的他相比有些天淵之別。
「你這個混蛋,老子要宰了你!」一名毛臉大漢忽然從地上爬了起來,捂著被打腫的右半邊臉,大聲叫囂。
「你們這群混蛋,居然想污辱平兒,我要把你們全殺了。」寒流如利劍般的眼神,狠狠地刺了他一下。
「狗方家內衛,反正最後都是一劍宰了,還不如讓老子樂一樂。」毛臉大漢臉上的獰笑,越發讓人覺得他面目可憎。
方亦羽終於明白,寒流沒有離開反而主動挑釁的原因,對這群「逆黨」的好感頓時化為烏有,殺氣漸生,冰劍似的目光狠狠地刺著毛臉大漢,地上的影子悄悄動了。
轟然一聲雷動。
就像對付趙成一樣,方亦羽的影子迅速突然出現在毛臉漢子面前,冷笑一聲,揮起一拳將雷力塞入他的嘴裡,然後狠狠地一腳踹在他的心窩上。與前次不同,上一次是打得煩厭了,這次卻是挾著怒火狂攻,力量截然不同。
隨著毛臉漢子凄厲的慘嚎,巨大的身子像斷線的風箏般飛上半空,口中噴出一團腥濃的血霧,其中還夾雜著幾顆碎牙,灑在白色的帳篷上面,赫然醒目。
寒流目送著毛臉漢子的身影墜落在帳篷頂上,心中說不出的震撼。
「弟弟!」一個身影高速地滑出,從帳篷頂上接下滿口鮮血的毛臉漢子。
方亦羽打量了男子一眼,濃眉大眼,方形大臉,清爽的褐色短髮,眉尖還有一顆顯眼的紅痣,很快就認出曾與他在酒館門前見過。
「是你?」方臉男子回頭冷冷掃了他一眼,也認出了他,臉色驟沉,怒目喝道:「我還以為左明與方家內衛不睦,想不到前幾天還是條漢子,與贏將軍當街一戰,今天卻與方家內衛稱兄道弟,也不過是個小人,我兄弟的債我一定要加倍奉還。」
方亦羽對這群人失望之極,不屑再理他,回頭看了一眼帳篷內部,赫然發現平兒雙目緊閉地躺在裡面,半身染血,內衛袍已被撕裂,露出沾著鮮血的胸衣,白晰的嫩脛也露了出來,而下身的長褲子也被褪了半截,微微露出褻褲一角。
如此情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發生了甚麼事,方亦羽只覺得一股惡氣湧上心頭,難以抑制的怒火在灼燙著情緒,方家內衛雖然可恨可殺,但這種事也遠遠超乎了他所能接受的範圍,殺氣驟然提升,寒光從人群面前劃過,直指方臉漢子,嘴裡如吐碎冰渣般吐出兩個字:「該殺。」
方臉男子被強大的殺氣震撼,心中寒意突生,神色大變,急忙護在毛臉漢子的身前,然後回頭喝道:「二弟,你退開,這小子不容易對付。」
毛臉漢子沒了牙齒,胸口又被重踹一腿,疼得滿頭大汗,根本說不出話,只能怒瞪著方亦羽,恨不得立時撕裂了他。
「北堂主,他不是方家內衛,剛才也幫了我們。」被救出來的俘虜們都叫了起來。
「北堂主?」方亦羽有些詫異,隨即想起了四大逆黨中的猛虎堂,心中更是不齒,與其他三者相比,猛虎堂的所做所為只能用下三濫來形容。
方臉男子正是猛虎堂堂主北翎,而毛臉漢子則是他的親弟弟北權,兩兄弟因為四黨結盟的事上山。
北翎回頭看了一眼,冷冷地道:「我知道他不是方家內衛,而是刑察司的人,前幾天左明剛去找過藏劍,還說甚麼與我們四大逆黨聯合,現在又與方家內衛合作,分明是想欺騙我們。」
俘虜們呆了呆,驚愕地望向方亦羽。
「我現在不想殺人,滾!」方亦羽原來對這群人已經失望透頂了,根本沒有興趣向他解釋。
北翎怎能忍受這種蔑視,眉尖一挑,怒目喝道:「左明都不敢這麼對我說話,你居然敢不把我放在眼中!」
方亦羽沒理他,看著寒流問道:「她沒事吧?」
「沒事,那個混蛋沒來得及下手。」寒流搖了搖頭,感激地望著他。
方亦羽望著北翎冷冷地道:「讓開。」
「我猛虎堂也不是好欺的。」
果然是猛虎堂!方亦羽只用眼角瞟著北翎,神色間有著外人看不懂的意味。
北翎見他看著自己發獃,傲然一笑,喝道:「猛虎堂專殺方家內衛,你傷我兄弟,我絕不會放過你。」雖然嘴裡威脅,但並沒有動手,心裡依然顧忌著他神出鬼沒的攻擊。
方亦羽失望地搖了搖頭,沒想到猛虎堂竟是這種貨色,與這種人合作對抗方家內衛,只會是自取其辱。
此時,寒流見有機可乘,連忙鑽入帳中為昏迷的平兒整了整衣服,然後抱了出來。
「怎麼樣?」
「受了重擊,所以還在昏迷,不過應該沒有性命危險。」
方亦羽聽出語氣中的慶幸之意,轉頭看了他一眼,這個方家內衛令他稍有好感,就是這種為心上人拚命時的堅毅。
「他的力量古怪,憑肉身之力居然能抗擊我的天雷衣,不然我也不會被迫困在這裡。」寒流望著北翎,臉上雖然不憤,但剛才硬受了一擊,胸口還有些痛,因此絲毫不敢輕視他。
以前的生涯一帆風順,突然接二連三遇上妖魔術之外的強大力量,使他對於妖魔術的絕對信心動搖了。
「嗯!」方亦羽並不覺得奇怪,如果猛虎堂主連一個侍衛長都無法戰勝,也就不可能與方家內衛的勢力周旋這麼久。
他轉眼再次打量著北翎,腦子裡不禁想起了歆月,那名黑紗中的神秘女子能看穿遁術,如今北翎又能抗擊天雷衣,這些都不是普通力量所能辦到,藏劍和弓弛雖然沒有出手,但他們敢於對抗方家內衛,一定也有足以抗衡的力量,也就是說,世俗界還有許許多多能與妖魔術對抗的力量存在。
看來,自己實在太孤陋寡聞了。
他微微搖了搖頭,童年一直都是在寧靜中渡過,對於外面的世界根本不了解。
既然世俗界有這麼多種力量可以抗擊方家內衛,我又何必擔心讓別人知道我擁有力量,躲躲藏藏本就不是我的脾性。
心態上的轉變使方亦羽的眼神變了,從一種淡漠換成了凌厲如劍的寒光,彷彿從秋天的清冷變成了冬日的肅殺。
「好冷的人啊!」巨大的氣勢之下,北翎對方亦羽更加顧忌,因為他感覺到冰寒刺骨的殺氣從方亦羽身上流出,幾乎將周圍的空間凝固了,無畏和殺氣交織而成的無形力量,對所有的人都是極大的威脅,心靈的壓抑感油然而生。
北權遠不及他的兄長機敏,憤怒的他用力扯著兄長的衣服,要他替自己報仇。
「放心,此仇必報。」北翎並不敢貿然行動,把弟弟交給手下。
「寒流,把人帶走。」方亦羽也回頭朝著寒流擺了擺手。
寒流點點頭,剛才若不是北翎以一人之力擋住了他,他也不會狼狽地守在帳篷之外,此時有方亦羽擋住北翎,他便再無對手,抱著平兒向溪谷的出口衝去。
「攔住他!不然會引來大批方家內衛!」北翎大聲地指揮手下。
寒流雖然抱著平兒,但狀況卻不比剛才,顯得極為自信,將天雷衣裹在後背,無論對手用甚麼攻擊,都被這層天雷衣所擋,因此很快便突破了包圍,還用雷擊傷了不少人。
「絕不能放走他!」北翎臉色大變,身子急晃,高速向寒流衝去。
「站住。」方亦羽輕輕一晃,擋住了他的去路。
「你給我閃開!」北翎怒吼一聲,滑動的身子突然彈上離地三尺的空中,隨後高速地旋轉,化成一個淺灰色的鋼球,向方亦羽狠狠地撞去。
勁風撲面而來,彷彿一副無形巨牆迎面拍來,方亦羽雖然防著他出手,卻沒有料到武器竟是肉身,猶豫之際被北翎狠狠地撞入懷中,頓時被彈出十幾丈,撲通一聲摔落在潭水之中。
寒流聽到聲音甩頭一看,剛才望見方亦羽落水,不禁大吃一驚,緊張地喚道:「老弟,沒事吧!」
北翎安然落地,頭不旋,耳不鳴,神態輕鬆,臉上露出傲色,冷笑道:「就算巨石也禁不起我的旋瀾擊,只怕他已經骨斷肉碎,沉入深潭了。」
話音剛落,潭中一陣水響,濕淋淋的方亦羽從潭邊爬了上岸,右手捂住了左邊前肋,眉頭微微地皺了一下,似是受了點傷,但很快就復原了,深邃的眸子還是那麼清澈冰冷,絲毫沒有動搖。
「你……怎麼會沒事,這……不可能?」北翎的笑容僵硬了,方亦羽若無其事的表情令他大為震驚,失敗感像冰水一樣澆入心中,涼颼颼的。
寒流被他的氣勢所折服,驚喜地衝到他身邊問道:「真的沒事吧?」
「干你自己的事情。」方亦羽冷冷地瞟了他一眼。
「我……是!」寒流倏的一楞,抱著平兒又往出口奔去。
「我就不信你是鐵打的,就算是鐵打的,我也能砸碎你。」北翎已經顧不得寒流,方亦羽的強大遠遠出乎意料,失敗的恥辱像蟲子一樣咬著他的心,逼使他做出更強大的攻擊。
「去死吧!」
他躍上了半空,身子驟然急轉,再次化成一顆灰色的巨形鋼球,高速的旋轉還帶出一股勁風,地上的枯草和樹葉被帶上了半空,貼附在球體之外,形成了一個灰綠色的外層,使霸氣十足的旋瀾擊更添氣勢。
令方亦羽感到驚訝的是,高速旋轉的身子竟然能定在空中,而且還隨意飄浮,不受重力影響。
吃了一次虧,他謹慎了許多,目光一直緊緊地盯著空中的球體,內心在警告自己,這種力量絕不是普通的力量,神魂束縳力隨同本身的心魔兩種力量蓄勢待發,準備隨時將收納的力量送出體外。
旋轉越來越快,卻一直都是在原地空轉,但所有的圍觀者都知道,石破天驚的一擊隨時都會爆發。
果然,青色球體如同離弓之箭向方亦羽猛撲而去,快如流星,轉眼已到方亦羽胸前。
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勁風,方亦羽知道攻擊太強大了,未必能直接承受這一擊,身子輕輕一晃,飄出了三丈。
北翎的旋瀾擊並不是簡直的力量撞擊,高速旋轉中依然保持著優越的靈活性,迅速察覺到方亦羽的搖動,鋼球體突然停步不前,然後折向方亦羽繼續進攻。
的確不是普通的角色!方亦羽暗暗讚歎著,深深地吸了口氣,這個時候就算是使用修羅術,也未必能起作用,因此他又退了。
青色的球體如影隨形般在他身後急追,距離越來越近,幾乎在貼著他的身子而動,情況異常的危險。
方亦羽不由自主摸了摸胸口,剛才的一擊已將兩條肋骨撞傷,雖然沒有斷,但疼痛難免,如果是平時,也許會慢慢消去,但青色巨球帶起的烈風不斷地擊打著胸口,疼痛感突然湧上了他的心頭。
氣氛越來越緊張,人們都直盯盯地看著兩人,等待著那一觸即發的咆哮。
突然,天空出現了一道巨大的閃電,如同一條碩大無比的白龍,狠狠地劈向溪谷,速度極快,眨眼間已到了地面,也許是巧合,這道巨電剛好劈中了方亦羽和北翎之間的空地,隨著一聲巨響,地上立時出現了一個大坑,而兩人也隨之被彈開了。
「甚麼!」眾人都看呆了,沒想到千鈞一髮的激斗竟被閃電打亂了。
「看來運氣還不差。」方亦羽迅速從地上爬了起來,抬頭望向天空,不知何時天空已被密雲所遮,黑壓壓的一片,如同蓋了一層厚厚的黑幕,並慢慢地向山內飄去,吞噬著漸少的陽光。
北翎的反應截然不同,眼見就要攻到對手的身上,卻被突然而來的閃電影響了,心有不甘,暴怒地跳了起來,準備再次進攻。
「快放下她!」
山林間突然傳來了寒流的驚叫聲,方亦羽倏的一楞,隨後向著寒流所在的位置飛奔而去,一頭栽進了樹林。
北翎猶豫了一陣,不敢把手下帶入茂密的叢林,他也不敢一個人貿然衝進樹林,只能狠狠地瞪著方亦羽的背影。
沖入樹林,方亦羽突然發現前方的樹林上空,飛起了一個熟悉的黑影,不是別人,正是歆月,而她的手上還抓著一個嬌小的身影,可想而知是她抓走了平兒。
「哦!她也來了!四大逆黨的確不同凡響。」
歆月越飛越高,很快就消失在視線之中。
又走了百丈,方亦羽見到了頹靡的寒流,滿頭大汗的他獃滯地望著天空,雙手抱頭,神情沮喪,直到眼角掃見方亦羽才微微有些興奮,扯著他焦急地叫道:「平兒又被抓走了。」
「上路吧。」方亦羽沒有直接回應。
「難道不救平兒了嗎?」寒流大驚失色,不解地望著他。
「難道你能飛?」方亦羽冷冷地瞄了他一眼。
「不能。」寒流垂頭喪氣地嘆了一聲。
「走吧!」方亦羽遠比他鎮靜,面對歆月的飛行術,不會飛的人只能接受現實,而且平兒落在一個女人的手裡,比落到猛虎堂的手裡要好百倍。
「可是——」
「你也該試試失去的滋味。」方亦羽若有深意地看了看他,抬腿往山道的方向走去。
「滋味?」寒流倏的一楞,獃獃地望著方亦羽的背影,心中不斷地琢磨著話中的含意。
「那人是個女的。」
「女的!」寒流又驚又喜,急忙追到他身邊催問道:「你怎麼知道她是女的?」
方亦羽淡淡地反問道:「不相信我?」
「不,不是!」寒流連忙擺手,含笑道:「我只是想確認一下。」
「不過她與方家內衛有滅門之仇,平兒雖然不致受辱,但能不能活還是個問題。」
方亦羽並沒有再給他任何希望。
一句話把寒流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又撲滅了,獃滯的目光直楞楞地盯著方亦羽的背影,肩頭緩緩地向下垂。
再次上路,氣氛明顯產生了極大的變化,寒流因為平兒的被抓而憂心忡忡,臉拉得很長,眉尖也總是皺在一起。
方亦羽沒有再說甚麼,因為說甚麼也沒有用,事實畢竟是殘酷的,不能接受事實絕不可能成大事。
天邊的烏雲潮湧似的向山上飄來,黑壓壓的一片,轉眼間已經把斑斕的金光趕走了,狂風隨著黑雲向沉靜的山林發動了猛烈的攻勢,大樹被吹得東倒西歪,嘩嘩作響,使得漸趨昏暗的山林變得有些恐怖。
「要下大雨!」寒流抬頭望了一眼,急著上山救人的他,越發感到焦慮不安。
話音剛落,斗大的雨點如下豆子般砸向山林,彷彿天河缺了個口子似的,成片成線的大雨如瓢潑般,填滿了窪地和溪谷,原本文靜的小溪變得兇惡了,奔騰咆哮,山林也不甘示弱,樹木搖擺所發出的巨大聲響,回蕩在山谷之間。
兩人被雨淋得全身濕透,鑽入了一片樹林避雨。
「可惡,偏偏在這個時候下雨。」寒流雖然滿腹怨恨,卻也無能為力,自然的力量遠不是他所能抗拒的。
轟隆幾聲驚雷炸響,白龍般的閃電像是與大地有著不解的深仇,一次又一次地狠狠向下劈,山頭的大樹被從中劈開,還點燃了大火,但隨即又被雨勢澆滅。
「急也沒有用,該死的終究會死。」方亦羽抹了抹臉上的雨水,靠著一棵大樹,靜靜地望著大雨中的山林。
寒流心中一顫,臉色漸白,凝望著他問道:「你是說平兒沒命了?」
「許多人被方家內衛害得家破人亡,方家內衛也該試一試這種滋味,自取其禍,沒甚麼好怨的。」話語透著冷酷,卻道出了不爭的事實,挑起事端的人是方家內衛。
寒流木然坐倒在地上,滿臉失落之色,半晌,他抬起頭看了方亦羽一眼,問道:「老弟不是方家內衛,卻一直高深莫測,你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修鍊者!」方亦羽望著昏暗的前方一動不動。
「修鍊者?」寒流理解似的點點頭道:「聽說其他國家有妖魔術師,也稱自己為修鍊者。」
方亦羽楞了一下,原本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真有修鍊者這種身分。
「難怪你的實力這麼高,原來是妖魔術師。」寒流的眼中閃過一絲方亦羽看不懂的神色。
「妖魔術師……」方亦羽喃喃地嘀咕了起來。
喀嚓!一聲巨大的雷聲衝突了雨幕,在山林上方炸響,寒流驚得一顫。
守了半個時辰,雨勢不但沒有減小,還越下越大,彷彿要將天上的水全都倒在這方圓百里的群山之中。
匯聚了群山之水的溪流開始暴漲,寧靜的小溪變成了咆哮的猛獸,奔騰著向低處涌去,形成了大大小小的瀑布群,蔚為壯觀。
鬆軟的山坡上滿是落葉,又被雨水浸泡,小型的泥石流也隨之出現,使每一處山道都變得異常的危險。
看著腳下滾落的泥漿水,方亦羽心道不妙,沉聲道:「不能再等,這裡泥層鬆軟,恐怕會出現泥石流,要找個避雨的地方才行。」
「嗯!」
方亦羽瞥了一眼山林,跳上馬背就往山上奔去,面對大自然的強大力量,他也不敢有半點怠慢。
幸好雨剛下,山路雖然泥濘,但還能走,他的騎術是自小練就,駕馭坐騎十分純熟,幾次險些被墜落的山石砸中,都順利避開了。
寒流雖然馬術較弱,巨大的雨聲和峽谷的洪流像是巨鍾,敲打著他的心靈,迫使他拼盡全力策馬狂奔,因此才能追上方亦羽的速度。
狂奔了不知多久,山路伸延到一處石嶺,平時路過的人都不會留意這個沒有樹木的禿山,此時卻成了絕好的避難所,至少留在這裡不必擔心泥石流和滑坡。
看到石嶺上的平台,寒流微微鬆了口氣,伸手抹了抹臉上的雨水,眼角忽然發現平台上有人影晃動,忍不住驚呼道:「上面有人!」
方亦羽早就留意到石嶺頂部的人影,縱觀身邊的群山,沒有一處比這裡更加安全,至少與可見的敵人對抗,遠比與自然對抗更有勝算。
山上的人也發現了他們,一陣叫喊之後,平台邊緣突然又出現了一排人影,手裡都提著兵器,虎視眈眈盯著方亦羽。
方亦羽眉角微微一揚,絲毫不為所動,泰然踏上平台,一眼望去,迎面站在台上的竟是弓弛,在他身邊還有北翎和北權兄弟。
北權被他打碎了幾顆牙,胸口也疼痛難忍,心裡自然是恨怨難平,正想找機會報仇,此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抬腿就想沖向方亦羽。
「你不是他的對手!」北翎一把按住了弟弟的肩頭,冷冷地道:「有我和弓弛老大,用不著你自己動手,放心吧,我會為你報仇。」
弓弛對方亦羽頗有好感,正想上去打招呼,卻發現北翎兄弟一見方亦羽都變了臉色,擺出一副不殺方亦羽誓不罷休的架式,不禁大吃一驚,問道:「你們這是怎麼了?」
寒流也沖了上來,然而他的出現卻激起了所有人的怒氣,紛紛怒目相迎。
「下去。」方亦羽命令似的喝了一聲。
寒流不是傻子,見了這種陣式,知道自己處於絕對的下風,雖然無奈,但也只能退到石坡的底部。
弓弛見他竟能指使方家內衛,立時想起了柳星的猜測,不禁勃然變色,冷冷地問道:「你投靠了方家內衛?」
方亦羽淡淡地道:「我還沒淪落到那種地步。」
雖然面無表情,但弓弛還是從語氣中聽出了不屑,神色稍霽,指著寒流問道:「他是怎麼回事?」
「你該問他們。」方亦羽冷冷地掃了北翎兄弟一眼。
弓弛微微一怔,轉頭望向臉色陰沉的北翎兄弟,卻沒有出言詢問,畢竟鳳魅族和猛虎堂同為「逆黨」之一,又剛剛定盟,不想貿然捲入猛虎堂與外人之間的糾紛。
北翎雖然長得較為粗豪,為人卻是極度陰險,環視四周全都是鳳魅族的人,而弓弛對方亦羽的態度也十分溫和,說明他的心中並沒有偏向自己,思緒略轉,冷笑道:「殺方家內衛對我們而言天經地義,沒甚麼好說的。」
弓弛點點頭,又望向方亦羽道:「方家內衛與我們的仇恨已經難以化解,你又何必為方家內衛來趟渾水?」
「我對方家內衛沒有半點憐憫,只是看不慣這兩隻禽獸。」方亦羽很少出言譏諷,只是他對北氏兄弟的感覺實在太差,見了兩人就覺得心中有氣。
「禽……獸!」弓弛與他相處雖然不長,卻從來沒有聽過他出口罵人,此時竟然用禽獸兩個字指責北權,事情一定非同小可。
北權遠不及他兄長機敏,被罵之後氣憤難平,跳著腳嚷道:「不就是個女方家內衛嗎?反正是宰了她,老子碰她是讓她多活一陣,不然早就一劍宰了她。」
一言即出,弓弛和鳳魅族的人無不變色,隨即都露出不齒之色,然而礙於猛虎堂是結盟的盟友,因此沒有大聲斥責,但氣氛也變得異常古怪。
北翎自然看清楚眾人的眼神,心中大罵兄弟口沒遮攔,但畢竟一母同胞的兄弟,事到如今也不能不硬撐著,臉色一沉,怒目指著方亦羽大喝道:「你這方家內衛的走狗,我今天一定要為民除害,不殺你誓不罷休。」
弓弛正想說話,眼角忽然掃見柳星朝自己微微搖頭,沉吟了片刻,又把話吞回肚子里。
「殺我?你還不配。」冷漠的目光轉過北翎的身子伸向遠處,雨中朦朧的山色,比猙獰的面孔更吸引人。
北翎被熊熊怒火直衝心脈,恨得咬牙切齒,大踏步向方亦羽走去,邊走邊叫道:「弓弛,把地方讓開,我今天非要讓他死得明白。」
弓弛猶豫片刻,朝手下擺了擺手,自己也退到了平台邊側,留下了中央的一塊空地。
柳星擠到他身邊小聲道:「魅使,沒想到北氏兄弟是這種人,看來猛虎堂這群人不能過分信任。」
弓弛神色凝重地點點頭,道:「我知道,北氏兄弟原本就是山賊出身,對這種事素不避忌,而且對象還是方家內衛,自然不會想甚麼仁義道德,然而既然結盟就要守信,我雖然喜歡方亦羽這個青年,但他此刻站在方家內衛一方,如果他戰敗,我保他一條性命也就是了。」
「原來魅使早就安排,希望那個年輕人無恙。」柳星望向場中,方亦羽冰山般的氣勢給了他不少信心。
「是啊!希望他沒事,死在這種人手裡,實在不值。」弓弛冷眼觀望,北翎陰險的笑容與他的本性一般無二,看著就讓人討厭。
大雨還在下著,珍珠般的雨點不斷地打在方亦羽身上,卻無法讓他動搖一分一毫,上次的對決被閃電破壞,當時的情景依然歷歷在目,強大的鋼球來勢洶洶,勁力之猛可以破壁碎石,絕不是普通力量所能抵擋,更令人頭痛的卻是巨球極高的靈活性,除非搶先用修羅之瞳或是修羅之瞳攻擊,否則必然是處於被動。
他甩頭看了看四周,弓弛和鳳魅族弟子都在觀望,心裡明白,修羅術不能用,神魂束縳力便是唯一的迎戰方法,只是撞力太猛,一撞之下,力量突然灌入身軀,需要在一瞬間吸納化解力量,成敗的關鍵在於身體能承受多少、吸納多少。
「小子,受死吧!」北翎陰陰一笑,身子向上一彈,再次化成了灰色的巨球,在空中高速的旋轉,但他並沒有急於進攻,而是示威似的撞向了石嶺的一角,鋒劍的石片在他的一擊之下竟然化成了碎粉,隨著大雨和狂風飛揚上天。
弓弛撇著嘴微微一笑,這一擊分明是向他示威,可見北翎的心態,轉頭朝柳星小聲道:「盟主未決,北翎似乎對此很有興趣,也許下一個挑戰的目標將會是我。」
「魅使,這種攻擊不好對付吧?」
「嗯,化身為剛石,攻勢剛猛之極,移動卻十分靈巧,速度也很快,的確不容易對付,不過這很正常,如果北翎連這點實力都沒有,根本無法與變化多端的妖魔術對抗!」
柳星望著矗立不動的方亦羽,皺著眉頭道:「他恐怕沒辦法應付吧!」
弓弛搖頭道:「不知道,這個青年很神秘,殺氣騰騰,冰寒刺骨,正好趁這個機會看看他的實力到底有多高。」
砰,雨聲中突然傳來了一聲悶響,接著便是一陣驚呼。
弓弛急忙甩頭望去,赫然發現方亦羽倒著飛下了平台,向石坡下摔去,不禁勃然變色。
「看來他還是不行。」柳星略帶失望地搖了搖頭。
很快,方亦羽的身影又出現在平台之上,神情並沒有絲毫的變化,眼神反而比剛才更加堅定了,沒有了剛才的猶豫。
大雨傾盆,地上的水不斷地往低處流,而人影也在水中晃動,方亦羽的影術因此受到影響,修鍊至今,他還沒有嘗試過在水中移動影子,如今當他發現問題時,鋼球已經到了面前,被撞得正著,重重地摔下了平台。
這一撞不但沒有撞掉了他的信心,反而使他的思路更加清晰,決心也更堅定,心裡不停地提醒著自己,連這種程度的對手都應付不了,憑甚麼去和仙人對抗。
北翎陰陰一笑,揶揄道:「這次摔在石坡上,下一次可別摔下山崖。」
方亦羽冷然不語,突然伸出左手的食指挑釁似的朝他勾了勾,像是在說「上來吧,我等著你」。
冷笑聲中,北翎再次化成了灰色巨球。
雨點被旋轉力彈開,濺到方亦羽的臉上,微微有點疼,從此可以看出,一擊之中有多麼強大,他抹了抹臉上的雨水,殺氣縈繞著身軀,彷彿連雨水都害怕了。
「不要硬接!」弓弛見他右腿后跨了半步,身子前傾,形成一個弓步,竟然擺出硬接的姿態,忍不住大聲提醒。
方亦羽充耳不聞,冰冷的目光只盯著北翎,神魂吸納的所有力量都凝聚著,準備迎接挑戰。
弓弛見他不理,不禁勃然變色,就算他上陣也沒有把握以力相力,沒想到方亦羽吃了一虧,竟然還要硬抗,長嘆一聲,搖頭嘆道:「太年輕了,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天空突然炸出了一串巨大驚雷聲,伴隨著雨聲,將其餘聲音都掩蓋了,除此之外一片寧靜,因為人們連自己說的話都聽不見。
就在這寧靜與轟鳴之間,方亦羽咬著牙關,將十天內吸納的全部力量同時從神魂中彈出,然而他並不是要用這些力量去進攻,而是在巨球撞擊到身體的一剎那,化解其中一部分的衝擊力。
巨球狠狠地砸在他的身上,然而結果卻令所有的人都大吃一驚,高速急旋的巨球彷彿陷入了一堆沙子,雖然不斷地旋轉,卻無法向前移動分毫。
「這是怎麼回事?」弓弛被突然的景象驚呆了。
其他人的心中也在問著同樣的問題,鋼球的衝擊力勢不可擋,為甚麼會被扼制在空中,難道方亦羽真有這麼強大的力量嗎?
方亦羽很平靜,臉上連一絲表情也沒有,唯一變化的只有眼神,自信感越來越強。
情況一直維持著,北翎不願退讓,而方亦羽更像是在享受被攻擊,如此局面弄得圍觀者都茫然不解,一起望著弓弛。
弓弛同樣感到困惑,如果方亦羽真有能力,大可趁此反擊,然而若是沒有實力,也不可能限制北翎攻擊。
柳星沉吟道:「魅使,難道方亦羽想消耗北翎的力量?」
弓弛苦笑道:「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情況,也看不出其中的奧妙,勝負的關鍵大概是耐心吧!」
柳星若有所悟地點點頭。
寒流悄悄地爬了上來,望著激斗中的北翎,冒了一身冷汗,如果在溪谷中北翎就發揮出全力,恐怕他早就死了,同時方亦羽的頑強也使他稍稍安心。
時間彷彿停頓了似的,雨線中的兩人一動一靜,如同兩座雕塑。
雖然表面上平靜如水,但實際的戰鬥卻是波濤洶湧,兩人稍有不慎,就會落入萬劫不復之地,尤其是方亦羽,體內的力量不斷釋放,鋼球的力量也不斷的削減,但這並不能讓他滿足,因為他需要吸納力量,否則將會有力盡待死的一刻。
圍觀者看得眼直心顫,緊張的氣氛,使他們幾乎覺得心臟也停止跳動,雨滴打在身上更是沒有任何知覺。
等待中,一道寒光突然劃破了蒙蒙大雨,落在方亦羽身邊的雨點突然被彈開了,氣氛驟然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