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要求
“如果你覺得是威脅就是威脅吧， 半個小時後戎宅見。”戎璟掛了電話，彎下腰遞來手，“走吧，如果你媽媽真的活在過去的記憶裏，那麽或許她去的地方，戎正信會知道。”
麵前的手筆直修長，蒼勁有力， 一切都好像在重新上演。
同樣的夏季，同一隻手，在我最無助的時刻放在我的麵前，我將自己的手交了出去，坐進了戎璟的車內。
戎璟因為他母親的事情對戎正信愧疚大於害怕，怕是這六年來這是他第一次對戎正信露出這樣的態度吧，這樣的電話對他意味著什麽， 沒有人比我更加清楚，我心中感動又幸運，若不是遇見他，我大概是一直悲慘下去吧。
我和戎璟回到戎宅，戎海不在，戎正信在十分鍾後也回來，他衝進客廳上前就抓住戎璟的衣衫，對著他的臉狠狠一拳下去，絲毫不客氣。
我驚呼，上前扶住戎璟退後的身體。
他是戎璟啊，C城名少，無人敢對他的話提任何問題，然而不管他在C城地位如何，在戎宅他沒有自己，他是麵對海爺失了自己自由的未來繼承人，麵對戎正信他是一個犯了錯，永遠都不被原諒的兒子。
我心疼，戎璟嘴角滲血，他用手擦了擦，笑得邪佞，“六年前你就想這麽做了吧。”
“六年前我就該把你和那個女人一起送進牢裏！”戎正信怒發衝冠。我卻因為這一幕更加肯定，他很愛舒童，愛到連自己的兒子都可以不顧。
戎璟笑得令人心疼，“這六年你早就把我關進了你心裏的牢房。”
“那是你咎由自取。”戎正信麵色冷漠。
我走到戎正信麵前擋在戎璟的麵前，至少他不會對我一個女人動手吧，“戎先生是我想見你，我媽媽不見了，她在醫院裏一直在等你，我說了她幾句她就失控了，她跑出了醫院。”
“她不見了，你去找她就好，見我做什麽。”
“我找不到她，不管怎麽努力我都找不到她，我不知道她去了哪裏。戎先生，因為你的出現，我媽媽開始記起以前的事情，這些天她也一直在等你。我所知道的那些事情也是她告訴我的，她抱著你，叫著舒童這個名字，訴說著你們的過去。戎先生，就算你從來沒有愛過我媽媽，那麽至少你的妻子曾經是她最好的朋友，可不可以幫我找找她，可不可以告訴我，曾經什麽地方對你們來說很重要。”
戎正信的怒氣漸漸淡去，他怔然看著我，很久後他無奈歎氣，“她還沒有放下過去，或許我就不該在看見那張照片的時候忍不住去打探她的消息。”
“不管你現在後不後悔，可以先幫我找到媽媽嗎？天色漸晚，我真的害怕她會遇見什麽危險。”我沒有時間去糾結此時戎正信的心情。
“走吧。”戎正信走出戎宅，我和戎璟忙跟了上去，坐進了他的車內，他對司機說了個地址。
那是本市的一個遊樂園，車子在門口停下，我們跟著戎正信一路向前走，一路走進去身邊不免也有些議論聲，似乎也有人認出戎正信的身份，不過也都隻是猜測的小聲說著。
旋轉木馬……
戎正信在旋轉木馬前停下，“如果她真的想著是以前的事情，那麽就隻可能在這裏了。”
我忙進人群，四處張望的尋找著，最後我在人群幾米外的花壇處看見了她，她依然光著腳，大概是摔跤了吧，她的手臂和臉上都有些擦傷。可是她似乎不覺得疼，她穿著一身病服，瘦弱的身軀似乎隨時都會隨風倒下。
不健康的白讓她整個人都帶著病態，風吹過她散亂的發，讓人看見她病嬌的臉頰，而她的雙眼隻是看著麵前的旋轉木馬，一動不動，似乎所有的思緒全都落在旋轉木馬上，她就那麽看著，遺世而獨立。
若不是擔心她的身體，我也不想破壞她自己的世界，我走到她的麵前，小心翼翼的喚著，“媽……”
她轉過頭，茫然，看了一眼又重新看著麵前的粉色世界。
我無策又無助，戎正信走到他身邊，“喬心。”
媽媽轉過去看他，愣一秒，月牙般的雙眼露出笑，語氣輕柔，“正信。”
我慶幸又悲傷，她不認識我，或者她從來都沒要記住我，我甚至開始懷疑她突然的瘋狂隻是因為她想忘了我的存在。
“太晚了，該回去了。”戎正信說。
媽媽搖搖頭，“不想回去。正信，你是不是喜歡舒童？自從認識她以後你再也沒有帶我來坐過旋轉木馬了。”
“喬心，那些事情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你不要活在過去好嗎？”戎正信無奈。
媽媽疑惑，“過去的事情？什麽意思？”
“你看清楚，這個旋轉木馬和二十幾年前我們坐過的還一樣嗎？喬心，你和我都不再是年少了，既然你還認識我，那麽你看不見我頭上的白發嗎？”戎正信又繼續說道，他似乎想讓媽媽清醒過來。
我緊張擔憂的看著媽媽，我看著她的神情從平靜到質疑，看著她的目光從清晰再到流離，她赤著腳一步步的後退，她痛苦的抱著自己的頭，似乎無法適應眼前的一切。
“媽，媽你怎麽了？”我擔心的上前，我抓住她的手不敢鬆開。
她掙紮著，尖叫著，引來了無數的注目，她用手推著我，打著我，我吃痛卻不敢鬆開口，戎璟走過來，他將我拉開，一把將媽媽扛起，全然不顧媽媽不斷捶打他的背和路人的注目。
“戎先生謝謝你，可是我很討厭你剛才的樣子。你是因為害怕她成為你的累贅所以才想將她拉回現實的嗎？如果是的話，我倒覺得我媽媽愛錯了人，你連朋友做的都不像。”
我也不管自己的話是否會惹戎正信不開心了，隻是將自己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在回去的路上，媽媽一路吼叫著，到了醫院的時候她的嗓子有些沙啞，我看著醫生把鎮定劑打進她的身體裏，看著她一點點無力的睡去，我為她清洗著腳底的灰塵，看著被磨破的腳皮，止不住的心疼。
戎璟因為還有事情要處理就早些離開了，我為媽媽又換了身衣服後才走出病房。
走在回去的路上，我想起醫生說的話。
“你媽媽的情況其實已經有些好轉了，至少她開始跟人交流，而且她開始慢慢回憶過去的事情，這些都足以證明她真的在好轉，如果可以的話，不如先順著她的思路來，陪著她一起回憶起過去的事情，最後再讓她接受現在的一切，依照這個順序下去我覺得她可以恢複的。”
陪著她一起回憶過去的事情嗎？
可是她的過去沒有我，她的過去世界裏隻有戎正信，但戎正信會答應嗎？他那樣的人，那樣的身份，媽媽隻是曾經愛過她的人而己，他來看過幾次已經覺得人之義盡，那麽如果我現在去請求他的話，他真的會答應嗎？
我不知道， 我也不想再去找戎璟幫忙，今天因為媽媽的事情已經讓他和戎正信的關係更加的僵持，我不能再讓他為了我找戎正信。
我隻能再給戎正信打去電話，哪怕會得到他的拒絕，至少為了媽媽我也該試試。
“所以你對我說這些是希望我幫喬心？”
“是，媽媽現在隻認識你，你們曾經不是朋友嗎？”
“我和她認識了很多年，一直也都當她是妹妹般的存在，現在幫她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過我也有我的條件。”
“什麽條件，隻要我能辦到我一定會去做的。”我心頭升起一絲希望，忙回答。
戎正信的聲音透過電話傳來，讓我的腦海一片空白。
“離開戎璟。”
他讓我離開戎璟……
他的要求竟然是這樣的。
“為什麽？”我聽見自己的聲音裏帶著顫抖。
“他和DC集團的許柔不久就要訂婚了，你在他身邊有什麽意義嗎？又或者他承諾了你什麽嗎？你可以什麽都不在乎在他的身邊，做為他養在家族以外的……”
“不會的，他如果真的有家庭我不會繼續留在他的身邊。”我搶先說道。
戎正信似乎對我的回答並不驚訝，“既然如此你又在等什麽？他遲早都是別人的，你繼續留在他身邊最終受傷的人隻會是你。荀戈，我以一個長輩子的身份告訴你，不要跟你媽媽走同樣的路，不要愛上不該愛的人。”
戎正信的話在我的腦海裏回蕩作響， 吵得我夜不能寐，輾轉反側。
淩晨三點了，我卻仍然沒有一點睡意，戎正信最後的問話讓我想了數倍。
“戎璟愛你嗎？你覺得他有一天會為了你跟我爸爸作對嗎？”
這樣的問題就像是個無解，戎璟愛我嗎？我不知道，但是他現在對我的關心和愛護，是從來沒有過的。我不在意他愛不愛我，哪怕他一輩子不會愛上我，隻要他單身，隻要他願意讓我留在他身邊，我依然會愛他，用我的一生去愛他。
可是現在戎正信提出的要求我該怎麽辦？為了媽媽的病難道我隻能離開戎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