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我願意陪你一起下地獄呢
我拄著拐杖走到隔壁病房，病房門透著一條縫，透過這條縫我看見他臉色蒼白的躺在病床上，這些日子他以肉眼能夠看出來的程度不斷的削瘦。
從什麽時候發現他這麽瘦的，大致是從他母親的葬禮時發現的，隻是當時被嫉妒和憤怒蒙住了雙眼，沒有去仔細的看他。當時的他一定很痛苦吧。在人群裏暈過去時是因為身後再沒有可以堅撐著他的人了嗎？
我輕輕推開門， 他似乎眠淺，略顯凹進去的雙眼登時睜開，那一刻的眼神是淩厲冷漠的，看見我時又斂下了寒意，透著一股無法壓抑的關切。
他的視線落在我的雙腿上，“你的腿。”
“沒什麽事情，就是泡得時間有點長了，現在還沒有什麽力氣。”我忙回答他，不想他擔心。
他微微點頭，也不再說話。
自從我知道我不再是他的替身，知道他從始自終愛的都是我一人時，我對他的那些敵意和憤怒便在頃刻間消失，現在他是用命救我的人，是從未忘記過愛我的人。
意識到這樣的事實我竟然有些害羞，不知道該如何和他相處了。
“既然你要多休息就該回病房躺著養身體，來我這裏做什麽？”
“我要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我。”我說。
他不看我，隻是眺望遠處，“沒有什麽可謝的，你走吧。”
“你……你難道就沒有什麽可說的了嗎？我說過我知道喬荀戈和我就是同一個人了，既使現在站在你麵前的人是喬荀戈 你都沒有話要說嗎？”我不死心的問。
他收回的目光，幽幽的看著我，隔了好會兒，才笑起，笑得嘲諷，“你隻是知道你就是喬荀戈，但沒有之前的記憶。你知道若站在 麵前的是以前的喬荀戈她會怎麽樣嗎？”
我搖搖頭， 疑惑。
他側身從床櫃上拿出水果刀，將刀遞到我手上，然後握著我手將刀尖抵在自己心髒的位置，我掙紮著要收回手，他卻紋絲不動，“如果是喬荀戈她會有這把刀刺進我的心髒裏。”
我震驚。
他鬆了手，從我手中又將水果刀放回了一旁，“這才是我和喬荀戈之間正確的相處方式。所以別想讓我告訴你過去的事情，我不想回憶，也不想讓你變回以前的自己的。”
“你們告訴我喬荀戈是你的妻子。”
“做為我妻子的喬荀戈已經死了，你現在是唐夏夏。”戎璟苦笑，“我這樣說你還不理解嘛，因為我喬荀戈消失了，才會有你的重生。不要再傻得想去了解過去的我們，等到哪一日你真的想起時，你隻會憎恨如今的自己。離開這裏，不要再對我抱有任何幻想，回到向霽身邊，他會給你一個無憂的未來。”
“你又要推開我嗎？”我嘲弄，“既然決定不再管我，為什麽還要來救我？你難道不知道用命來救一個女人，會讓那個女人這輩子都無法忘懷嗎？”
“這條命是我還給你的。”戎璟突然說，他生硬的語氣打斷我的癡想，“三年前我欠你一條命，這一次我隻是還給你的。 我們之間兩清了。”
“兩清……”
“你走吧，我累了。”戎璟態度生硬，並不想理會我。
我愣愣的站在原地，我怎麽也不會想到會是這樣一幕，就算明知道他愛我，還是會毫不猶豫的推開我。他們不告訴我三年前的事情，一個個讓我忘記，結果被三年前的事綁住的人卻是他們自己。
真不知道這樣的做法是不是有些可笑。
“戎璟，你真的不在意我和在一起嗎？哪怕我嫁給向霽你也絲毫不在意嗎？”
我看見咬緊的牙關，我看見他眼底灼燒的嫉妒，我感受到他整個身體裏都在囂叫的反抗，可是這些所有的一切湧到他心頭的時候，卻變成了一句最為普通和萬能的祝福，“我祝你們幸福。”
簡單的一句話讓我心如刀絞，我嘲弄的看著他，“懦夫，你是個懦夫，你明明愛著我，卻不敢把我留在你的身邊。”
“因為我不想再看見你憎惡我的眼神！”戎璟猛然抬頭，他痛苦不堪的看著我，他顫抖著心力交瘁的回憶著過去，“我不想再次在你的眼裏看見你嫌惡我的表情。三年前我們相愛過，可是我們之間有太多的謊言，後來的我們不過是一個想逃逃不了，一個想放手放不了而在一起相互傷害著對方的人。唐夏夏，你清醒一點，我們過去不是什麽神仙眷侶，我們是相互傷害著對方的人。我現在幾乎能夠想到你若是變成喬荀戈，第一眼就會給我什麽樣的眼神。我承受不起，你也承受不起，你現在被我吸引，某一天早晨突然憶起一切時，你再看著躺在床邊的人居然是那個你憎惡無比的男人，那時候你也會崩潰。”
我不想去相信他所說的每一個字，可是他這副模樣又像是在滴著血真摯的歸勸著。
“三年前你醒來忘記所有事情的時候我就知道這是老天爺為我們選擇的另一條路，不再互相折磨的相愛著，他讓我們相忘於江湖，不再互相折磨。”戎璟淡笑起，“其實我挺羨慕你的，可以忘記一切。如果給我機會的話，我也希望可以像你一樣也忘記過去。”
我驚訝，“你想忘了我？”
“有些記憶真的太痛苦了，有些人就算現在還愛著也會想為什麽不索性忘記，為什麽要相遇。我曾經在無數個無眠的夜裏都在想我為什麽要記得呢。”戎璟羨慕的看我，“你是幸運的，可是忘了一切重新開始。不要再想著和我再續前緣，喬荀戈在三年前的新春之時已經消失了。也讓我們之間有一個完美的結束吧。”
我看著他，明明不相信他剛才所說的每一個字，卻還是成功被他傷到。哪怕我知道他也想忘記我是假的，哪怕我知道他這樣隻是想讓我離開他，但仍然被他這種固執想推開我的態度傷害到。
我苦笑，“你真膽小。”
“什麽？”他疑惑的看著我。
我嘲弄，“我說你真膽小，你才不是什麽為了愛情而偉大的男人，你隻不過是一個膽小至極的男人。你剛才所說的話全是謊話，你這麽說隻是不想讓我再靠近你。因為你害怕，你害怕我再不停的出現在你麵前的話，你會忍不住，你怕你會放不了手。”
戎璟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被我說中了吧，”我得意，“我就知道你是這樣的想法，我說知道你不過是一個不敢麵對自己感情的膽小鬼。你害怕你放不開我，你也害怕以後某一天我記起以前的事情會責備你，責備你沒有果斷拒絕我。你不敢承擔我恢複記憶後所麵對的情況。”
“你和以前一樣聰明，也和一樣傻。傻得把那些明明知道卻不能明說的事情還要說出口。我一直以為你不再是你，可是我知道這隻不過是我在欺騙自己。你是你，一直就是你。”
“既然一直是我，為什麽你還要拒我於千裏之外！”我急切。
戎璟無奈笑起，“因為你說對了。”
“什麽？”
“我說你說對了。我就是一個膽小鬼，一個不敢麵對以後你記起一切的膽小鬼。不敢麵對屬於喬荀戈的憎恨，我更不敢再對你說出我在意你的話，因為我不配。在三年前我就已經失去了這個資格。”
我愣愣的看著他，沒想到他會這麽坦蕩的說出這些話，他這樣的坦蕩我反而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
他走到我麵前，將我輕輕的擁住，和向霽那種熱切不想鬆開的擁抱完全不同，他的擁抱很輕很溫柔，帶著一股生怕傷到我的小心翼翼，“唐夏夏，你現在的一切的都很好，你不需要我在身邊，完全不需要，我隻要知道你活著，活得很好，便夠了。如今的我早就猶如生活的地獄之中，偶爾能遠遠看你一眼，見你笑顏如花，我就己經知足。我這地獄冷得很，我不想再將你拖下來。一旦拖下去，哪一日你恢複記憶又要離去，我怕我會瘋了，我會瘋得殺了你再殺了自己。”
他最後的話那麽輕卻又帶著那麽點深深的狠意，像是刺骨的冰椎一樣釘進人的心尖上，讓人動彈不得。
他鬆開我，低著頭，他在我的額間落下輕輕一吻，就像清風佛過，本該沒有任何痕跡的卻讓我冰凍的身似被人點燃，讓剛才聽見最後一句話而膽怯的我，將那句話忘得一幹二淨。
我愛他。
不管三年前發生過什麽事情，我隻清楚我現在真的愛他，哪怕就是這樣簡單一個擁抱，一個輕淡如風的親吻已經讓我百般不舍，讓我渾身的血液和細胞都瘋狂了。
我這個人大概以前也是很可怕的吧，否則我怎麽會這麽的瘋狂呢。
在他要退開時，我伸手抱住他的腰，將他拉了回來，我埋在他的胸膛前，我貼著他跳動的心髒，我聽見自己仿佛著了魔般的說：“如果我願意呢，我願意陪你一起下地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