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客棧
青年人顯然也是初來流雲城,還未發現兩人的蹤影,便已到了兩條大街相交的十字叉口,一時遲疑不定。若是在這城內待過幾日的人便應當知道,往左邊街道而去,便大都是客棧酒肆等吃喝住宿之所,往右邊街道而去,便是各種販賣集中之地,直往前走,便是流雲城城主府所在。
好在青年人並不笨,見左邊的街道人要多上許多,便往左邊的街道而去。想是青年人的運氣不差,沿著街道走過不久,便見到兩人慢吞吞走進街邊的一間客棧。
青年人面上忽然露出一絲遲疑,片刻又是一臉堅毅,目中似有火焰跳動,邁步向那客棧走去。
「來福客棧。」青年人站在門口,看著這個俗氣到隨處可見的名字,壓下心中的各種情緒,踏步向內走去。
一進門,青年人便看見那兩人坐在角落的桌上,也看見那兩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青年人不由得面上一燙,一種比跟蹤女孩子被發現更加難易描述的情緒湧上心頭。
好在客棧內喧鬧的爭吵成聲和店小二親切的問候瞬間將他從難易擺脫的窘迫中緩解出來。拒絕了店小二親切的幫助,青年人吸一吸氣,向著那兩人的桌子走去。
客棧很是熱鬧,甚至不亞於外面的街道。兩人旁邊的桌上坐著兩個身穿綠色長袍的中年人,正小聲的交談著;另一旁的桌上坐著三個女子,穿著短衣短褲,露出一大片的白膩的肌膚,也都嘴角含笑,小聲嘀咕著說著什麼。三個女子另一邊,是幾個身材魁梧的大漢,幾個大漢喝著酒,大聲的說話,目光卻不時在旁邊的三個女子身上瞟過。
那兩人已轉過目光不再看自己,青年反倒感覺更加的不自在,彷彿全客棧的人都在看著自己。但青年人知道,並沒有主意自己,除了那兩人。
走近桌子,青年人微微一怔,不知如何開口,見兩人又是轉過目光來,便是心中忽然作下決定,便想跪下!可全身卻忽然動彈不得!
洛河微笑著道:「坐。」
青年人知道自己不能再下跪,心中不禁有些失落,更多的卻是屈辱,但一念之間便被深深埋葬起來。青年人坐在桌邊,桌上是幾個小菜,那年紀比自己稍小的少年正嘴裡嚼著飯菜,一臉疑惑的看著自己。那身穿白衣、彷彿年歲與自己相仿之人,正微笑著看著自己。
旁邊桌上的兩人在小聲的談著流雲城外某個不知名的角落裡不知名的寶藏,遠處女子呵呵的輕笑聲不時傳入耳中,再遠處那幾個大漢粗狂、毫不張掩談話聲傳入耳中。
「據說金雲商會的商隊昨日就到了三百里意外的勾奇城了,不出幾日就能到得流雲城了。」一個粗狂的聲音說道,絲毫沒有顧忌自己的嗓門是多麼洪亮。
「聽說這次金元商會可是帶了不少好東西,兄弟們最近可要管好婆娘,攢點錢才是。」說完,幾個大漢又是哈哈大笑。
青年人都覺著這幾個大漢實在太吵,但卻也只能在心中想想,因為這幾人修為都比自己要高。自己雖然不怕,但也不會傻到自找麻煩。青年人這樣安慰著自己心中的無力。
這些念頭也不過一閃而過,青年人在眼前之人那淡淡微笑下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想這人若是一臉冷淡,或是會好一點。
「方才多謝前輩救命之恩。」終於想好說辭后,青年人用那稚嫩中帶著嚴肅的嗓音說道,說完又小心的打量眼前這人的臉色。
洛河臉上依舊帶著笑容:「舉手之勞而已。」
聽著洛河溫和的聲音,青年人心中的遲疑稍減,目光越是堅定,又道:「晚輩葉澤雨,乃是墨羽派門下。」
洛河輕輕點了點頭,看著眼前這明顯有所求的青年。
葉澤雨微微一頓,終是不再遲疑,道:「晚輩有不平之事,還請前輩念著行善之德,為晚輩主持公道。」說著,青年臉上露出懇求的神色來。這讓旁邊的李渡不禁一愣,這情形似乎似曾相識!
李渡忽然想起,那日在金德鎮時,便因自己忽然腦袋發熱想要行俠仗義,雖說後面僥倖將事情解決,其間卻也幾次差點將命丟掉。想著,李渡不禁心中遲疑起來,看向眼前這青年人的目光也變得奇怪起來。
葉澤雨見自己剛一開口,旁邊這少年的目光就忽然一變,心中便是突地忐忑起來。好在眼前這年輕人仍是帶著微笑,輕聲道:「可是你門內紛爭?」
葉澤雨一頓,失望神色便是難以掩蓋,像是滴在吸水紙上的黑色墨團,緩慢而又迅速的浮現在臉上。
洛河收起笑容,道:「你們墨羽派內的恩怨,那是誰也管不了的。」
葉澤雨這才想起,那師叔以往便與師傅不和,自己和師妹卻偏偏一直沒有在意。師傅竟也一直沒有囑咐自己什麼,難道師傅也不在意自己嗎?想著,心中不禁絕望。
見著這青年人的臉色變化不定,李渡不禁心生憐憫,很想要幫助他,卻又老想起金德鎮那件事。仔細想來,若不是自己非要多管閑事,就不會有後來那一連串的事情,那藏海也就不會被掩月山莊的老頭打傷,那自己……想著,李渡心生恐懼。
想是出於安慰,或是真是這師叔有著善心這種東西,洛河又道:「若不是你們門內的恩怨紛爭,在下或許可以出些綿力。」
葉澤雨微微一怔,頓時臉上神情又是一變,便似久旱的田地突逢大雨,那種喜悅就快從臉上溢出來了。
葉澤雨喜道:「不是門內的事,是晚輩的個人恩怨。」說完,又小心的看向眼前之人,見得其臉上並未有什麼變化,心中才是一松。他也害怕這人不過說說罷了,畢竟大家萍水相逢……青年人心中又是遲疑,這人為什麼就要幫助自己?
洛河道:「究竟是什麼事?你仔細說說。」
葉澤雨已不再思索,提起這事,眼中便似有火焰燃燒,臉上卻是極為不自然的神色,用著略微不自然的語氣道:「晚輩有一個師妹,叫宋燕涼。我與師妹一同拜入師傅門下,自小情同手足,一同長大修行……」說著,青年的語氣又流利起來,臉上神色也柔和不少。
「前幾日,我們聽說了金元商會不日就將到得流雲城,我和師妹自小便在門內修行,從不曾出門半步,便想著借這次商會門內師兄下山的機會出來見識見識,便向師傅說明,師傅也答應了。」
葉澤雨微微一頓,臉上神色變換,道:「我們有一師叔,便是兩位在街上見過那人。」說起「師叔」,葉澤雨的嗓音便是一顫,「這人歷來便與師傅不和,為了不讓師傅不高興,我們便不曾告訴師傅乃是同這人一道下山的。」
見兩人靜靜的看著自己,葉澤雨又道:「我們以前雖知這人和師傅不和,卻又怎知……」葉澤雨又是一頓,見兩人臉上並無異色,接著道,「哪曾想到這人竟是這麼個衣冠禽獸。」
見得兩人臉上浮現的驚訝,葉澤雨臉上又滿是不自然的神色,張張嘴巴,竟是不說話。
「你師叔怎麼禽獸了?」李渡忍不住便問道。
葉澤雨臉上神色不斷變換,過得幾息,終是下定決心,道:「他,這禽獸竟然玷污了我師妹。」
李渡愣了片刻,才恍然大怒,道:「這人,真是禽獸。」頓時將方才所有的顧慮都拋之腦後,道,「非得教訓他不可!」
葉澤雨一臉驚喜,洛河卻是一臉詫異的看著李渡,不知這師侄突然的一身刁橫氣勢從何而來,他可不知李渡以前可是跋扈至極的主。
洛河道:「這人既然玷污門內弟子,你應當上報門內處置才是?」
葉澤雨臉上滿是羞愧之色,又道:「這事若讓門內的師兄弟知道,我師妹以後可要怎麼活?」
「再說了,」葉澤雨神情灰暗,「師妹現在生死未知……」
兩人臉上又是差異,李渡道:「你師妹去了何處?」
葉澤雨低頭道:「被這禽獸帶走了。」
見著兩人臉上又是疑惑,葉澤雨嘆氣一聲,道:「下山後不久,我們聽了這禽獸的言辭,與門內的師兄分開而行,途中在山間露宿。」
「那天夜裡,我忽然醒來,發現師妹與這禽獸都不見了蹤影,我心中慌張,便四處尋找。也不知我是我運氣好還是差,忽然聽見師妹的叫喊聲,便循著聲音而去,正看見……」
葉澤雨的聲音開始顫抖,以至於旁邊桌上的而兩人都將目光偷過來,他卻絲毫未覺,又道:「這禽獸將我師妹下山剛穿的新衣撕得滿地都是,正在行那禽獸之事!」
「我當時便是腦袋一熱,提起棍子就向前砸去。這禽獸見我突然出現,也是嚇得臉都綠了,褲子都不提就狼狽的跑開。」
「我見著師妹,一時不知所措,這禽獸竟突然回返,從背後偷襲,將我打暈過去。我再醒來時,師妹與這禽獸都不見了。」
「我想著禽獸說過要到流雲城,便連日趕來,果然在這城中遇見他,可他修為高過我太多……」葉澤雨語氣中滿是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