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此夜漫漫無絕期
第一百一十一章此夜漫漫無絕期
「哎，你倒是給我說說嘛，顏非佐到底是個怎樣的帥哥啊？」整個上午令狐仙子的聲音像綠頭蒼蠅似的在我耳邊嗡嗡的響個不停。
「瞧你那花痴相，改天給你介紹介紹行了吧！」我無奈道。
「真的？好姐們，真夠意思！音樂才子哥哥神馬的最有愛了！」令狐仙子像只八爪魚似的摟著我嗲聲嗲氣道。
「真是受不了你！別再打擾我了，我有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呢！」我扯開身上的「八爪魚」嗔怪道。
「大家把手頭的工作停一下！」是莫菲的聲音。我、令狐仙子忙起身。
「莫總啊，有什麼指示啊？」Sandy一臉堆笑的端了杯咖啡靠到莫菲面前。莫菲依舊如往常般的面如冰山，抱著雙肩，美目環顧眾人，淡淡說：「這周六晚在『富麗皇朝』大酒店，SUNNY公司的五十年慶典邀請咱們Mofei廣告全體同仁參加！」
瞬間辦公室里一陣沸騰。莫菲乾咳兩聲，所有人的動作戛然而止，特別像極了電影畫面被突然按下了暫停鍵。我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莫菲望了我一眼，我忙低頭忍住笑意。「總之大家到時打扮的漂亮一點，待會Susan會發給你們請柬！但是……在那之前大家還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手頭上的工作做好！」言罷，莫菲轉身就走，頓時辦公室像噴發的火山一發不可收拾。
「哇塞，太好了！」令狐仙子激動的快要跳到桌子上了，抓住我的肩膀，兩顆大眼睛熠熠放光，「歡歡，到時候你可以把那位顏大帥哥叫過來呀！」
「哎喲，你就饒了我了吧！我只是跟人家一面之緣，咱說這是SUNNY公司舉辦的宴會請他來算怎麼回事嘛！」我忙拿起桌上的文件逃之夭夭。
「哎喲喲，親愛的歡歡，就算我求你了嘛！你肯定有辦法呀，可以拜託Susan多發你一個啦！」令狐仙子追著我出去了。
……
計程車上我盤算著見了面怎麼跟顏非佐說宴會的事，遠遠的就聽見激烈的架子鼓鼓點和電吉他的轟鳴。
我站在門口，猶豫再三，輕輕提步而進，遠遠就看見了幾個沉醉在音樂里的靈魂。顏非佐站在中間，穿著黑色緊身背心，低著頭握著話筒架動情的唱著「我不願讓你一個人/一個人在人海浮沉/我不願你獨自走過/風雨的時分……」在他的左右前方是兩個吉他手，年紀二十七八左右，左前方的又高又瘦，留著小八字鬍，短髮，右前方的又矮又胖光著頭；在他的右後方是鍵盤手，戴著黑框眼鏡，長頭髮，臉色白凈。在他的左後方的架子鼓手是個帶著鴨舌帽的牛仔裝女孩，帽檐壓得很低，雖看不清她的樣子，但已經感覺到了那冷艷的氣質。
「只求命運/帶你去一段/全新的旅程/往幸福的天涯飛奔/別回頭就往前飛奔/請忘了我還一個人」顏非佐動情的歌聲回蕩在我耳邊，我再一次被他的音樂所感動。不知為何，眼角竟不覺得濕潤了。
「嗨，美女！」眼前的一個響指嚇了我一跳。我回過神來，只見那個肩上挎著吉他的胖子正看著我笑。
「美女，你找誰啊？我叫阿飛！」拿著吉他的瘦高個也湊了過來。
「程歡，你怎麼來了？！」顏非佐走過來將他們兩人轟走。
「沒…沒什麼，我就是過來看看！」我微笑道。
「喲，顏哥，我們又有新嫂子了！」胖子調侃道。
「去！別瞎說！我們只是普通朋友！」顏非佐說罷，胖子和瘦高個一起噓了他一聲，做了個鄙視的手勢。我忍不住抿嘴一笑，顏非佐不好意思的解釋道：「你別介意啊，我這些朋友就這個德行！」
「沒事！」
「你們都過來！」顏非佐揮手把他們幾個聚集過來，一一向我介紹，矮胖子叫阿寶，瘦高個叫阿飛，表兄弟倆。鍵盤手眼鏡哥是小魚，鼓手是雲晴。
「你們好！我是程歡！」我微笑著跟他們打招呼，小魚稍微靦腆含蓄，雲晴一臉的冷漠，看了我一眼，徑直背起包，丟給顏非佐一句，「老大，我還有事，先走了！」
「雲晴！雲晴！」小魚沖我們靦腆一笑，追了出去。
「嘿，這丫頭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阿寶看了看顏非佐的臉色，埋怨道。
「行了，今天就先練到這吧，你們也回去吧！」顏非佐道。
「別啊，我和嫂子還沒聊幾句呢！嘿嘿！」阿飛摸著後腦勺傻乎乎的笑道。
「別瞎白活了！都滾蛋！」顏非佐推搡著他們兩個出去了，我被那兩人的樣子逗得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兩個人真是的！」顏非佐被我的笑容所感染，臉色也有了些暖意。
客廳，沙發里坐定，他倒了杯橙汁遞給我，坐下說道：「你今天找我有什麼事情？」
「沒……沒事！」我躲避他的目光。
「哼，直說吧，別拐彎抹角的！」他似乎早已看穿了我的心事。
我從挎包里拿出一張精美的卡片，「這是SUNNY公司五十年慶典晚宴的請柬，你若是有時間就去看看吧！」
顏非佐接過來，看后一笑，「哦？呵呵，我去好像不太合適吧，我又不是你們金融圈裡的人！」
「沒關係啦，就當是認識一些新朋友了！」
「這個……」顏非佐為難的抬眼看了看我，我期待的目光與他對視。
「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他目光暖暖的望著我，我望著他，有一刻的失神，我忙移開自己的視線，清晰的聽見自己加快的心跳聲。
……
入夜。一輛吉普車駛過熱鬧的市中心，獨自轉彎駛進一條稍微偏僻的街道，繞了幾個彎，駛進一個街區，在路邊的一家燒烤攤前停下。
老闆五十多歲的年紀，上前很熱情的打招呼，「小顏來了！」
「嗯，王叔！今個生意怎麼樣？」
「還湊合！天希、明遠已經在裡面等你了，快進去吧！」顏非佐點頭掀起帳篷鑽了進去，只見唯有最靠近裡面的一個桌子上有人，兩個男子正邊吃邊談，一個西裝革履一個身穿交警制服。
「你來了！坐吧！」西裝男抬頭看了眼顏非佐，語氣淡淡。
顏非佐一笑，拉了椅子坐下就開吃。
「你小子，每次都遲到！」交警哥拿了杯子，給他斟滿了酒。
「四年了，虧你還記的這個地方！」顏非佐看了西裝男一眼，輕哼一聲。
「忘不了的，二十年前你們倆請我吃第一根羊肉串的時候，我這一生都不會再忘記這個地方！」西裝男幽幽道，抬眼看了看顏非佐一眼，嘴角隱約掛上一絲笑意。
「那……你對沈家的恨呢？是不是也忘不了呢？！」顏非佐抬頭看了眼西裝男冰冷的臉。
西裝男捏起杯子一飲而盡，視線落在手裡捏著的杯子，緩緩道：「今天咱們只敘舊情，不談其他！」
「對對對！咱們今天只敘舊情！」交警哥舉杯道。
「好吧！」顏非佐嘆息一聲，端起杯子，「你尹天希既然能約我們到這個地方來喝酒，說明還認我倆這兩個兄弟！」說罷三隻杯子重重一碰。
酒過三巡，三人都有了些醉意。
「四年前你不告而別去了美國，我還以為你不會再回來了！我是既為你難過又為你高興！」顏非佐搖頭嘆道，眉宇間夾帶絲絲憂愁，「我難過的是怕今生再難見你，高興的是你可以遠離仇恨，過自己的生活！如今看來你的離去卻是為了今天的歸來！SUNNY集團的新任CEO！」
「非佐！你喝多了！」交警哥用手臂碰了碰顏非佐，眼神緊張的看了看西裝男的反應，西裝男臉色淡淡，低頭默默飲酒。
「沒有……我沒有醉！」顏非佐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來，「我是怕啊，怕有一天我要再見你，是在冰冷黑暗的監獄里！你讓我……你讓我情何以堪！」顏非佐腳下一滑，跌坐在地上，扶著椅子竟獨自哭了起來。
「喲，這是咋的了！？」老闆正端著一盤熱騰騰的烤肉進來。交警哥忙將顏非佐扶起來，笑道：「王叔，沒事，沒事，他太高興了！」
西裝男淡淡的看了顏非佐一眼，說道：「明遠，你先送他回去吧！」
「好！」交警哥扶著顏非佐東倒西歪的出了帳篷。西裝男將酒瓶里的酒一飲而盡，雙拳緊握，目光含淚。
漆黑的夜，尹天希沿著路，漫無目的的走著，這條路荒廢了不少，在他的記憶里，這曾經是北京城最熱鬧的一條街。十字路口，他點上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吐出去，來不及看清煙圈的樣子就埋沒在了夜色里。回頭望那遙遠的燒烤攤的微弱燈光，二十多年前自己也曾這樣遠遠觀望過，回憶將黑夜照亮，三五成群的小男孩甩著書包嬉鬧著圍著燒烤攤，流著口水望著嫩黃吱吱冒油的肉串。
「來來來，不要爭，一個一個來！」年輕的王叔將烤好肉串分發給孩子們。
這時遠遠的街角處露出一個瘦小的腦袋，眼睛只盯著孩子們手中的烤串，硬生生的吞著口水。孩子們吃的滿嘴流油，不亦樂乎，一個個子矮小的小男孩出現在他們身後，只見他面色肌黃，身上的藍色衣服都已經洗的發白了，上面大補丁裹著小布丁，腳上的布鞋也是破舊不堪，裸露著兩個大拇腳趾頭。
「喲，小乞丐，你也想吃燒烤啊！」孩子堆里一個稍微高個的胖男孩看到他，立刻來了興緻。孩子們立刻將他圍了起來，小男孩卻絲毫沒有害怕之色，將自己的書包抱在胸前，低頭想離開，卻被胖男孩擋住去路。
「想走啊！小爺還沒說讓你走呢，你敢走！」說著推了小男孩一把，他差點沒站穩，卻還是倔強的站住。
胖男孩將手中的肉串剝掉扔在地上，指了指，鄙夷道：「你不是想吃嗎？來，把地上的吃了！」
小男孩冷冷看了胖男孩一眼，「讓開！」
「哼，還這麼拽！別以為你考試第一就了不起啊！在學校有老師罩著你，可在外面你就是個小乞丐！」胖男孩一把抓住小男孩的衣領，將他摔倒在地上。小男孩臉色鐵青，爬起來就與胖男孩揪打在一起。
「你敢咬我！給我打他！」胖男孩一聲令下，單挑變成了群毆。
「幹什麼呢？別打了！別打了！」燒烤攤上的王叔趕忙過來，孩子們一鬨而散，只留下了地上渾身被踩的髒兮兮的小男孩。
「孩子，你沒事吧！」王叔把小男孩扶起來，將他身上的土拍掉，小男孩一聲不吭的將書包整理好。
「快點回家吧！」王叔回到攤子前，繼續忙碌。小男孩卻腳步未動，眼睛還是直勾勾的盯著炭火爐上的烤肉。
王叔笑道：「來吧！孩子，來一串吧，才五毛錢！」小男孩捏緊衣角，咬緊嘴唇，搖了搖頭。
「好，叔叔賣給你一毛，怎麼樣？」小男孩往兜里掏了掏，結果什麼都沒有，終還是搖了搖頭，肚子不爭氣的開始亂叫。
「明遠，咱們倆請他吃一串烤肉！可以嗎？」身後響起一個稚氣的聲音。小男孩回頭看，只見兩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男孩正微笑著看著自己。
「你好，我叫顏非佐，他是習明遠，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尹……尹天希。」
「咱們交個朋友吧？」見兩個男孩向自己伸出白皙的小手。小男孩遲疑了下，將自己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也伸了過去。
「以後，你們三個來我這吃烤肉，叔叔給你們折半價！」王叔笑眯眯的摸著三個孩子的腦袋。
從此，每天放學都會有三個衣著相異的孩子並肩談笑而走。惹來沿途行人回頭觀望，一個衣衫襤褸，兩個錦衣整潔。兩高一矮。相同的是三個孩子的臉上的笑容。
尹天希望著遠去的年華背影，眼睛里泛起漣漪，嘴角不自禁的抿起一絲苦笑。將燃盡的煙頭彈進旁邊的下水道里，「怕是以後，我不能再來這個地方了！」他拉緊風衣的領口，步入茫茫無盡的黑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