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嬸嬸的算盤
時間不算晚，按照平常，這個時間還沒有放學，我還在學校里上課。
看著李一帆遠走的背影，我心裡清楚，我不可能永遠跟著他，即便他今天是可憐我，「收留」了我一天，但他沒有義務每天都來管我，所以接下來的日子，我還是要靠我自己走。
又在街上遊盪了一會，我就回去了昨天晚上收留我的警察局，我剛一走進去，我就看見我叔叔嬸嬸正坐在辦公室里的椅子上，看見我走進去了，趕忙站了起來，用我從沒見過的前所未有的熱情，激動地說：「小雨啊，你這一天去哪了，可擔心死我們了。」
叔叔的表情還差一些，尤其是嬸嬸的，我差點以為自己是不是出現什麼幻覺了，怎麼能看見我嬸嬸對我笑得那麼燦爛，那麼噁心呢。
我站在門口愣住了，不知道要用什麼樣的表情去面對他們這突如其來的熱情。
他們看見我這一身傷和髒了的衣服也愣了，愣住的同時他們還不想看了眼，從他們交流的眼神中，我看到了擔憂。
擔憂？
他們肯定不是擔憂我，估計應該是和我有關的事吧。
我站在門口，既沒有開口叫他們，也沒有走進去，現在他們在我的眼中就是和仇人一樣的存在。
「小雨啊，你這一天去哪了？我和你叔叔都好擔心你的。」嬸嬸很快就收起了驚訝，走到我面前，一副擔心我的口吻對我說道，「你瞧瞧你，怎麼還受傷了？和人打架了？」
嬸嬸把「打架」這兩個字咬得特別重，就好像我是個喜歡一直和人打架的孩子似的。
說著就伸手想要摸我臉頰上的傷，我下意識地多開，然後一臉警惕地看著我嬸嬸，我太了解她了，她才不會關心我的死活呢，能在外人面前表現成這個樣子，一定有她的目的才是。
我躲開他，用警惕的眼神緊緊地盯著她看，就像是受驚嚇的小獸一樣，一言不發。
「瞧你這孩子，是不是因為今天逃學了，怕我批評你！」即便我不配合她，嬸嬸也完全不受影響，笑著對辦公室里的其他警察說道。
「姜雨啊，我知道，你現在是在怨我昨天罵你打你了，可那也是因為你少了我家房子不是？你問問大家，誰家房子被燒了不生氣啊！我昨天也是有點衝動了，可你也不對啊，對不對？」我嬸嬸一副語重心長將道理的樣子對我說，聽她那意思，就是她打我，虐待我，辱罵我，都是因為我犯錯在前，她迫於無奈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我警惕地看著我嬸嬸，看著她一副假惺惺的樣子我就知道，肯定沒什麼好事。
「哎呦，我還能幹什麼呀，你爸爸在外地打工，你奶奶臨走之前把你托福給我和你叔叔了，我們就得盡到責任，我和你叔叔當然是來接你回家的啊。」我嬸嬸說完，還充著一旁的警察笑著說：「你說我說的對不對警察同志，老人把孩子托福給我們了，我們就得照顧好。」
「我怎麼聽說你們虐待這個孩子呢。」這個警察不是昨天晚上值夜班的警察了，不過從他質疑的口氣中，不難聽出，他應該對我叔叔嬸嬸挺有意見的。
「怎麼可能呢！警察同志，你可別聽別人瞎說，就算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做父母的氣急了還上去打兩下呢，對不對。孩子嘛，不管教就要走歪路的，你看，她就昨天一天沒回家，今天就逃學打架。」嬸嬸無奈地說道。
「我不跟你回去！我就算是睡大街，我也不跟你們回去！」我冷冷地看著嬸嬸，堅定地說，然後轉頭去求那個警察，「警察叔叔，求你們再收留我一陣吧，我真不想跟他們回去，他們一個想打死我，一個想賣了我……」
「姜雨你胡說什麼！」不等我說完，我嬸嬸就急了，開口打斷了我的話，然後就很惋惜地對我說：「姜雨啊，你才十四歲，你怎麼就學會了說謊呢！」
警察局畢竟不是收容所，而且我也不是什麼孤兒，他們也不好出面安頓我什麼的，他們能做的就是批評教育叔叔和嬸嬸，讓他們以後多關心我，對我好一些。
同時警察也勸我回去，如果實在不想跟他們住，就聯繫我爸爸，讓我爸爸把我接走。
叔叔嬸嬸的認錯態度非常好，好得令人想吐。
其實我是不想跟他們回去的，可是我心裡清楚，如果我不回去，我就真的成了無家可歸之人了，住在大街上什麼的也不是什麼長久之計，而且我根本就拿不到我爸爸的聯繫方式。
我站在那裡低著頭，用手摸著那隻在拳館將木板打破的拳頭，腦海中忽然就想起了拳館老闆的那句話，他說生活中的困難就像是眼前的這塊木板，你不打破它，你的困難就永遠在你面前。逃避不是辦法，要去直面它，解決它。
最終，我同意跟我叔叔嬸嬸回去了。
我不知道叔叔嬸嬸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但據我對他們的了解，我燒了他們的房子，他們都恨不得扒了我的皮，又怎麼可能對我笑臉相迎呢，所以這其中一定有事。
我原以為他們回去后就會像平常那樣讓我跪在院子里，然後不是用毛巾抽我，就是用雞毛撣子打我，但讓我沒想到的是，他們不但沒有打我，反而還安排我住進了姜雪的房間。
我以為昨天那場大火會把叔叔家燒的很慘，沒想到大火只是把雜物間那部分燒得很嚴重，因為救火及時，叔叔嬸嬸他們這的這部分一點事兒都沒有。
姜雪顯然不願意，嘴裡不停地抱怨著為什麼要讓我這個賤人跟她住一起，嬸嬸就哄她，說讓她先忍耐幾天。
我一開始百思不得其解叔叔嬸嬸的用意是什麼，直到晚上，我無意中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原來是爸爸來了消息，說過不了幾天就會回來了。聽叔叔嬸嬸談話內容的意思是，這次我爸爸回來就不走了，會把我接走，跟他一起生活。
我爸爸要回來了嗎！
聽到這個消息，我激動得差點笑出聲來。
緊接著，我又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這幾天你忍著點你的脾氣，別再對那個賤丫頭動手了，她現在身上的傷，等你哥回來，估計就好得差不多了，你哥一直都覺得讓那賤丫頭住在我們這是給我們添麻煩了，所以我們跟他提賠償的事，他肯定同意。」嬸嬸說道。
「你怎麼知道他能同意，再說，他一個在外面打工的人，能有多少錢。」我叔叔不屑一顧地說道，「虧你還把那丫頭接回來了，要是我，讓她在外面餓死更好。」
「你懂什麼，我跟人打聽過了，聽說在礦上幹活，能賺好多錢呢！」嬸嬸繼續說道，「更何況，你哥這次出事是工傷，那老闆肯定賠償了不少錢，只要你聽我的，這些錢，就都是咱們家的了！」
「嘿嘿，好，都聽你的，都聽你的……」叔叔嘿嘿笑著附和道。
爸爸受傷了？
我躲在門外，差一點就衝動地推門進去問他們，我爸爸到底受了什麼傷，傷的怎麼樣，什麼時候回來，可最終我還是忍住了。
我就說我叔叔嬸嬸沒那麼好心，原來把我接回來，故意裝作對我有多好多好，目的就是為了從我爸爸那裡騙錢啊！
屋裡叔叔嬸嬸們還在做著發財夢，我轉身回來了姜雪的房間，一進去，就看見原本對著門口方向躺著的姜雪，立馬翻過身去，用後背對著我。
我看了她一眼，什麼都沒說，躺在床上，腦海中反覆地想著剛剛偷聽叔叔嬸嬸的那段對話，心想我一定要阻止爸爸把錢給他們。
第二天一早，我起得和往常一樣早，卻發現嬸嬸已經將早飯做好了，她不僅招呼我上桌吃飯，還塞給我一套新衣服。
我冷冷地看著她滿面的笑臉，直接把那套衣服塞回去，然後端著飯碗去了院子，找個地方坐下來吃。
「賤人就是低賤。」姜雪在飯桌上罵了一句，「狗改不了吃屎，和人不一樣，怎麼能上桌吃呢！」
我坐在院子里吃飯，權當什麼都沒有聽見。
我的沉默似乎更加助長了姜雪的氣焰，她一邊吃飯一邊喋喋不休地指桑罵槐，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都聽得出來，是在罵我媽賤，罵我是小賤人。
這樣的話我真的是聽得太多了，多到耳朵都要長繭子了，很多時候我都忍了，但今天我不打算忍了，於是我端著飯碗站起身來，徑直走到了姜雪的跟前，抬手，將我碗里剩下的飯菜一股腦地扣在了姜雪的腦袋上。
「啊——」頓時，姜雪瞪大眼睛，尖聲驚叫起來，她哪裡得到過這樣的待遇，看樣子似乎整個人都要瘋掉了。
叔叔嬸嬸似乎也沒料到我會這麼大膽，我叔叔啪地一聲把筷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罵罵咧咧地站起來就要打我，嬸嬸見了趕忙攔住了叔叔，並用眼神警告他要沉住氣。
「姜雨你這個瘋子，你居然敢這麼對我，看我怎麼收拾你！」姜雪坐在那裡，雙手擎著，飯菜扣在她的頭頂上，菜湯順著她的頭髮流到了她的臉頰上，弄髒了她的新衣服。
「不好意思，我眼神不好，我本想打一隻亂叫的瘋狗來著，不知道怎麼就打到你頭上了！」我說著，勾著唇角對著姜雪一笑，便轉身，提著我裝書的塑料袋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