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新的開始並不美好
我不知道那晚我爸的猶豫是因為什麼，但看得出來，當他對我說，讓我去省城讀書的時候，下了很大的決心。
這種決心，和金錢無關，和他的病情無關。
當小鎮上的人聽說我被省城的一所私立高中錄取了，而且學費全免，全都羨慕得不行，就連他們聊天的內容和口氣都和以前不一樣。
什麼，我早就知道這丫頭是個人才，你們看，怎麼樣，這還沒上大學呢，就飛黃騰達了！
什麼，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你們看人家的孩子多有志氣。
什麼，我早就說過了，這孩子和她那個狠心的媽不一樣，一看就是品學兼優的好孩子。
什麼，以前都傳這丫頭作風不正牌，和小混混鬼混在一起，我看都是無中生有。真要是那樣的話，這孩子能有今天的出息？
什麼，聽說了嗎，中考那天，她妹妹姜雪還陷害她來著呢，要不是事後把這件事查清楚了，還人家姜雨一個公道，這不就是毀了一個孩子的前途嗎！
什麼，說到姜雪，我就得多說幾句了，其實我家孩子早就跟我說過，說那小丫頭兩面三刀的，陰險的很呢！
什麼，是啊是啊，我也聽說過！我還聽說姜雪他們一家子，沒少虐待過姜雨呢，天天都打罵她，就因為人家姜雨長得比她好看，學習比她好！嘖嘖，這女人的嫉妒心啊，不分年齡，真是可怕。
他們閑聊的時候，只要一聊到我，基本都會捎帶上姜雪。而和過去不同的是，這次正面的主角是我，而那個陰溝里的老鼠變成了姜雪。
有時候想想，「人言可畏」這四個字真可怕，它能成就一個人，它也能殺死一個人。
聽說我要走了，我師父特別捨不得我，還罵我和李一帆都是白眼狼。
我說師父，我不當白眼狼，我一定會回來看你的。
我當時說這番話的時候，絕對是出於真心。我想以後我一定會有很多機會來，回來看看師父，看看這個小鎮，看看我生長的地方。
但事實告訴我，我錯了。
當我越長越大的時候，我就會再遇到很多人，很多事，而那個我曾經所珍惜的人和事，就變成了塵封的記憶，不在特定的時刻，很難想到他們。
去省城需要錢，即便學費免了，可是其他開銷還是不小的，於是我又挨家去那些親戚家討債。
可能是因為我現在算是小鎮的「名人」了吧，很多人都知道我要去省城讀書了，也知道我爸身體不好，我家沒錢，如果在這個時候他們還把我拒之門外的話，那他們以後就會在別人那裡落下話柄。
我所料想的不錯，這次再去，他們每家都熱情地把我迎接進去，先是對我噓寒問暖一番，之後就是哭窮，最後拿出一個紅包來，說是為了慶祝我去省城讀書，略表的心意。
呵！他們一個個的可真會打算盤啊！
給我包紅包，說的好聽，這錢還不是從我爸那裡借來的！
用我爸的錢給我包紅包，而且這紅包的錢數與我爸借給他們的錢相差甚遠，他們的算盤可不是一般的響啊！
但不管怎麼說，能從他們的手裡摳出錢來，已經不容易了。同時我也知道，等我和我爸離開小鎮后，再想跟他們要錢，就更是難上加難了。
我們離開那天，並沒有什麼人來送我們，背著行囊，將院門再次鎖上，我的心情竟然變得有些沉重起來。
一轉身，我就看見了站在我身後的姜雪。
此時的姜雪早已脫下了天使的外衣，她惡狠狠地等著我，歪著頭，咬著牙對我狠狠地說道：「姜雨！是你毀了我的前途！你卻要風風光光的去省城了！我姜雪一定不會讓你好過的！」
「姜雪，你沒搞錯吧！事情造成現在這個局面都是你自找的！你又怨得了誰？」我皺著眉頭盯著姜雪看，事到如今了，她還是把一切不好的事情都歸結到我的身上，難道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可惡嗎？
「哼！姜雨別以為你去了省城就有多了不起！省城那是什麼地方！像你這種只配在陰溝里當老鼠的人，你以為那地方，會容得下你嗎？別做夢了！」姜雪忽然露出了一副嘲笑的嘴臉，「到時候你可別哭著跑回來丟人現眼！」
「姜雪，姜雨怎麼說也是你姐姐，你怎麼能這麼對她說話呢！」我爸拄著拐站在我身旁，實在有些聽不下去了，但他性格一向老實憨厚，不懂得說什麼攻擊性很強的話，但很平實的話還是能看出來他在保護我。
「哼！我說的是事實！」姜雪白了我和我爸一眼，一仰頭，不看我們。
「爸，別跟她一般見識，我們走吧。」我雙手攙扶著我爸，輕聲地說道。
於是我們父女相互扶持著，一步一步地向著車站的方向走去。
這是那天我離開這個生我養我的小鎮時的一幕，姜雪是唯一來送別的人，但她送的不是祝福，而是詛咒。
事後有時候我就在想，是不是姜雪的詛咒成真了，所以我才在那個我曾經嚮往的城市裡生活得舉步維艱。
省城很大，很繁華，車水馬龍，霓虹閃爍，喧嘩熱鬧，對於平生第一次走出小鎮的我來說，簡直就是開啟了人生的有一扇大門。
因為我們身上的錢不多，所以就找了一個房租特別便宜的半地下室，距離城中心也比較遠，但即使這樣，我們也很知足了。
晚上，我趴在半地下室的窗戶前，仰視著這座陌生的城市，心裡充滿了嚮往。
我終於憑藉自己的本事脫離了原來的環境，和爸爸一起，開始了我們新的生活，我真的很慶幸當年我能放棄自殺，不然，我怎麼會像今天這樣，看到外面的世界呢。
我爸說，從今往後，我只要一門心思讀好書就行了，其他的都不用我管，他出去賺錢。
我爸因為工傷丟了一條腿，現在又得了癌症，不但不能好好休息，現在還要為了我操勞，每天從早到晚在外面賣烤冷麵，風雨不誤，就是為了能多賺點錢。
每次看見我爸疲憊的身影，我心裡就有說不出來的酸澀，覺得我這個女兒實在沒用，唯有好好學習，才是報答爸爸最好的方式。
可現實總是與想象差距太遠，所有的美好在現實面前，都不堪一擊。
在這個世界上，金錢決定著一切。地位，尊重，人格，高貴，價值，這一切的一切，都取決於你財富的多少。這幾乎已經成了定律，而這個定律，不論走到哪裡，都很適用。
校園，也不例外。
我原本以為脫離了小鎮，我就擺脫了曾經的那種生活模式，我可以開始新的人生，坐在乾淨的教室里，專心讀書，再也不同聽那些嘲諷的聲音，再也不會被欺負。
然而我錯了。
我來到新學校，依舊受到排擠。
起初排擠我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我窮。
這是一所私立的貴族學校，學費昂貴，能在這裡讀書的，都是有錢人家的孩子，他們吃慣了山珍海味，穿慣了國際品牌，上學放學有自己的專車接送，他們張口閉口談的不是奢侈品就是去什麼高檔場所玩樂。
然而我就像是在千萬顆珍珠內混雜的一塊石子，與他們格格不入。
在開學之前，我也幻想過，和同學們搞好關係。但真正面對的時候，我才知道，事情根本就不會像我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她們所談論的，討論的，喜歡的都是些我完全聽不懂的事情。
她們不喜歡和我在一起，覺得我窮酸，覺得和我待在一起掉價，她們排擠我，我也融入不進去她們的時間，所以自然而然地，我又成了被孤立的一個了。
心裡雖然有些小失落，但這對我並沒有太多的影響，畢竟我來到這裡的主要目的是學習，是三年後我能考試重點大學！
所以每天，不管是課上還是課下，我都捧著課本，認真的學習。省城的教育水平遠遠高於偏遠的小城鎮，我若想達到預期的目標，就只能比其他人更加刻苦學習才行。
漸漸地，我開始了獨來獨往的校園生活，我並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相對於以前走到哪都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的生活，我更喜歡現在這樣。
可好久不長，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的不合群，獨來獨往，開始被其他人看在眼裡，並覺得不爽。
開始有人覺得我這是在裝清高，明明什麼都沒有，還這麼自命不凡的，看著就不爽。
因為有了這種聲音和論調，開始注意我的人竟然漸漸多起來了。
最先注意我的，是男生。我不能說我長得有多出眾，只是女孩子到了青春期，很多地方該發育的也都發育了，個子也高挑了，一直穿校服扎馬尾，可能在這個校園裡略有些清流之風吧。
十幾歲的高中男生很喜歡聚眾在一起，對女生的樣貌品頭論足，分三六九等，我不知道我在他們的口中是幾等，總之這種被人拿來取樂的感覺很不好。
也正因為如此，我周圍的女生對我態度也隨之有了改變，從原來的不屑一顧，變成了現在的厭惡和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