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沫沫

  眼前女孩好聽的聲音中，彷彿不帶半點感情，就算談著自己的生死，也像只是在隨口談論著天氣一般。而她的身上，更是帶著鋒利之極的劍氣，似乎控制的不算好，床頭上都被刮出了一道道劍痕。


  沐凡緊緊的皺了皺眉，她似乎知道白天發生的事情？略一思索，試探著問道：「你，現在是誰？瑤光，還是黃薇薇？」


  女孩機械般的搖了搖頭，目光沉寂如水：「都不是。我給自己起了個名字，叫黃沫沫。泡沫的沫，就像茶杯中浮起的泡沫那樣，隨時可能消逝。」


  沐凡不禁面色一僵：她已經會給自己起另一個名字，也就是說自己之前的推斷並不准確。這個副人格並不像之前自己推斷的那樣不完善，反而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她已經近乎是一個獨立完整的人格了——這樣的情況下再想強行將其磨滅，對魂魄的損傷就未免大的難以接受。


  只是，這一個副人格怎麼會成形的如此之快？雖然看起來仍然沒有多少正常的情感，但是已經有了明確的自我意識，而且她很明顯是知道主人格的存在的。換句話說，她對這具身體的掌控力明顯不比黃薇薇弱多少。


  女孩慢慢仰起頭，冰冷的眸光中似乎有幾分掩藏的極深的感傷：「我繼承了瑤光的傳承，對殺氣很敏感。你，為什麼對我有敵意？我，做錯了什麼？」


  「你……你本不應該存在的。」沐凡低低的嘆了口氣。


  「我的存在，就是種錯誤么？」女孩機械式的重複著，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只是放在被子上的手微微緊了緊，「沐凡，你真的，這麼覺得？」


  沐凡看著眼前這熟悉又有幾分陌生的面龐，那一個是字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過了許久，才輕輕的解釋道：「你的存在，更切合瑤光的劍意，時間久了，可能會讓薇薇她被徹底壓制的。我不是對你有什麼意見，只是如果在你們有衝突的情況下，我只會選擇保護她，你明白么？你剛剛誕生，可能對這種事情不太清楚，修士中不乏因為修行各種分神之術，而被副人格徹底取代的倒霉蛋。」


  女孩低低的哦了一聲，目光定定的看著沐凡：「我不會害薇薇的。還有，我不是剛剛誕生，這麼多年，薇薇就是我的親妹妹一般，我不會害她。」


  不是剛剛誕生？這麼多年？沐凡只覺得一腦門問號：「你不是這兩天因為瑤光的記憶才出現的？」


  女孩搖頭：「不是。我是十多年前，薇薇八歲的時候出現的。那時候她正是頑皮的年紀，有一次偷偷溜到地下室去玩，躲到了一個柜子後面。結果正好看到平時和藹無比的爺爺和爸爸面目猙獰的虐殺了一個族裡的叛徒——偏偏那個叛徒平時還對薇薇很好，經常哄她玩。薇薇一時受不了這種刺激，又無人可以傾訴，就虛構出來我這麼一個『姐姐』來充當自己的保護傘，而她自己則是選擇了遺忘掉這段記憶。」


  「從那之後，薇薇她似乎習慣了向我這個虛構的『姐姐』傾訴心事，我也就慢慢的開始成形。如果你有機會看到她的日記，就會發現幾乎每一張上面都有我這『姐姐』的印跡。只是她一直不知道我會是真實的存在，並且自從那次事故之後，爺爺和爸爸也更注意不讓我接觸那些東西，薇薇也就一直沒再受過什麼刺激，我自然便一直處於半沉睡狀態。」


  沐凡有些瞭然，道：「直到瑤光的事情出現？」


  女孩點了點頭：「是的。薇薇她性子柔和，本就不可能與瑤光這種殺劍契合。自然而然的，她潛意識裡選擇了將這東西交給我，所以我才會再次醒來。在她的幻想中，我本來就是堅強果敢的存在，自然不會對瑤光有什麼排斥，便是現在這般情況了。」


  「薇薇現在還不知道你的存在？」沐凡問道。


  「不知道。」女孩忽然一頓，然後一直沒什麼情緒波動的聲音中罕見的帶著一絲惶恐，「薇薇她，會不會也覺得我是不應該存在的？」


  沐凡啞然，想到黃薇薇的性子，搖了搖頭：「她只會覺得內疚吧，把這些東西全都拋給了你，自己卻躲在了後面。」


  聽到這回答，女孩似乎鬆了口氣：「那你呢？我真的不會傷害薇薇的。」


  沐凡略有些遲疑，斟酌了片刻才道：「薇薇她有權利知道你的事情，我也不好擅作決定。我會問問她的意見，然後再根據你的表現來做判斷。」話雖然是這麼講，但沐凡基本上已經放棄了磨滅掉這位黃沫沫的打算：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風險實在過大。一個主人格，一個繼承了瑤光傳承的完整副人格，已經很難說誰更佔上風一些了——也許，只有當年的西王母出手，才能不留後患的解決這種問題吧？

  只要這位黃沫沫沒有壓制黃薇薇的跡象，沐凡就不打算對她動手。剛才說這些話，也不過是對她的一個警告罷了。


  「好。」黃沫沫點頭，即使是談起自己的存亡，語氣中也不帶半點波動，「我會主動和薇薇坦白的交流一次，如果她說不希望我存在的話，我會主動選擇潰散。」


  說的這般直接乾脆，沐凡也是一愣：「那個，黃沫沫，問句有些冒昧的話，你似乎有些，情感缺失？」


  「不是。」黃沫沫扯了扯嘴角，似乎想做出一個笑臉，卻是沒有成功，半彎起的嘴角配合上那四溢的殺氣顯得反差極大。嘗試了半天，她才放棄了這種打算，道：「我只是更理性一些，沒有那些多餘的同情心。再加上我繼承了瑤光這絕世殺劍的傳承，所以很難在外表上自然就顯得更冷了一些。」


  「好了，你既然現在不想殺我，那我要出去了。你知道的，瑤光這種殺劍，長時間不見血會出大麻煩的。」說著，黃沫沫坐了起來，隨意的穿上了一雙拖鞋，就往窗戶處走。


  走到一半，又猛的回過頭來：「我和薇薇，本就是一個人，大部分記憶和情感都是共享的。她的爺爺、爸爸同樣是我的爺爺、爸爸，她厭惡的人，我同樣沒什麼好感。而且——」說著，她腳下一點，飄到了沐凡身前，聲音微微一頓，「她喜歡的人，同樣是……我喜歡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