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
“陸嘉美最後說了很多話，都是以小時候的語氣說的。”隋歡歡說到這裏，靠在醫院走廊的椅背上，眼睛看著前麵白白的牆壁，“江之楚說，他暈暈乎乎的，隻聽到陸嘉美說了很多話，但他不知道陸嘉美受了很重的傷。”
江之楚怎麽都不會想到，看起來偏柔弱的陸嘉美，居然會那麽能忍痛。平時啊，她一點兒小傷都要尖叫個半天，哭個半天，怎麽到了那一天，她被那麽長長的刀捅進了身體裏，她都沒有哼一聲啊。
“江之楚說，如果那個時候，陸嘉美稍微哼哼一聲，他都會拚盡全力，將她從資自己的身前給拉開，怎麽會讓她繼續挨下那麽多刀。”隋歡歡繼續說，“刺進江之楚背部的，隻是小匕首，流血流得多了些，但都不會傷到要害。但是刺進陸嘉美身體裏的，可都是實打實的大長刀，刀刀都到要害……”
隋歡歡梗了一下，說不下去了。
她站了起來，什麽都沒說，走到電梯邊，摁下電梯，下樓去了。
她心裏太難受了，想要出去走走。
她不說，後麵的事情，我也都大概知道，陸嘉美，死了。
陸嘉美死後，江之楚安排的好的人才來。賭徒和他的同夥們都被抓住了，但是陸嘉美，也已經死了。
“薇薇。”鍾怡臉色慘白的走到我麵前。她大概是哭得太久了，整個人看上去都是輕飄飄的，她走到我麵前，拉住我的手，穩了穩身體後，從包裏拿出一個很厚很厚的本子，遞到我手上，“這是小美的日記。其實也不算日記，裏麵隻是記錄了她對江之楚的感情。這個本子，小美一直帶在身邊，對小美很重要。我不知道該給誰，想了想，給你吧。”
“這個……”這個難道不是應該給江之楚嗎？
陸嘉美寫滿對江之楚愛戀的心事的本子，難道不是應該給江之楚收藏比較好？
“這個本子，我之前也想過，是不是應該給江之楚。”鍾怡還是這麽厲害，一眼就能看穿我的想法，“但小美已經不在了，現在把這個本子交給江之楚，隻是會給他增加心理負擔。小美生前最愛的人就是江之楚，她肯定很不想看到江之楚因為她，而過的悶悶不樂。死者長已矣。小美是為了救江之楚而死，我想，她一定也沒有什麽遺憾了。”
“是啊，沒有什麽遺憾了。”人這一輩子，能轟轟烈烈的愛過，好像也真的沒有什麽遺憾了。
陸嘉美真的很愛江之楚，她愛人的程度，我想我是很難做到的。
我有時候甚至會想，我到底是愛陸嘉旭多一點，還是愛自己多一點。
和陸嘉旭相處時，每次不高興的時候，我總會想這事兒是不是傷了我的自尊心，我應該怎麽怎麽做，彌補我受傷的自尊。
看吧，我在不高興的時候，就想著怎麽彌補自己，這是不是說明，我是愛自己多一點？
鍾怡把陸嘉美的本子交到我手上，我接過，感覺異常沉重。
“好好保存。”鍾怡握住我的手，“小美走了，你就是我的女兒。薇薇，媽媽曾經很多地方都做的不好，可能傷了你的心。媽媽很早之前就一直知道自己做錯了，你可以……”
“媽。”我知道鍾怡要跟我說什麽，我打斷了她，“過去的事情，我們就不說了，我們以後會很好，會很好的。”
“對對對，我們以後，肯定會很好很好的。”鍾怡低著頭，紅著眼眶，緊咬嘴唇，想哭，又忍住不哭。
鍾怡雖然保養得好，但她畢竟年紀也大了。五十出頭了。
雖然她總是以女強人的形象示人，但這次，她是真的脆弱了。
她隱忍不哭時，肩膀一直在抖動，眼角的皺紋也在顫抖。兩鬢不知道什麽時候，多出了些白發。
鍾怡，確實也老了啊。
我往前輕輕邁了一步，抱住她，“媽，想哭你可以哭的。你剛剛不是說了嗎？小美走了，我就是你的女兒。既然我是你的女兒，在女兒麵前，你不用逞強。”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話起了作用，在我話音剛落時，鍾怡一把抱住了我，伏在我的肩膀上，大聲嚎哭，背部劇烈的起伏抖動著。
“薇薇。”陸季成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一向強勢霸氣的他，在這個時候，竟然也顯得蒼老了很多，“薇薇，我和你媽……”陸季成內心悲傷不已，一句話都沒能說完，就紅了眼眶，“薇薇，我和你媽年紀大了，按理來說，我們應該是準備退休享受天倫之樂，結果……”
“爸。節哀。”我不知道說什麽安慰他好，隻能這樣簡單的回答。
陸季成懂，他用力的點頭，“節哀。我會節哀。”
白發人送黑發人，這種痛苦，不敢想象。
陸季成叫了陸嘉旭，他們爺倆到了一個安靜地方，去談心了。
鍾怡後來也沒有再跟我說話，她拉著我在椅子上坐下，她就抱著我，緊緊的抱著我，好像這樣，能夠讓她安心。
……
陸嘉美走得太突然，她走後好長一段時間，大家都緩不過神來。
周蘭每天雖然還是上班下班，作息時間看起來很正常，但她眼神裏流露出來的疲憊之意，是怎麽都掩飾不住的。
她有時候，會站在落地窗前，看著腳下的車流人流，發呆，發呆上好長好長時間，我去喊她，她都不一定能回過神來。
“薇薇，你看這……”隋歡歡對周蘭這樣的狀態也很是擔心，“她會不會想不開出事？”
“不會。”周蘭我還是挺了解的，“畢竟陸嘉美是在她身邊去世，她們倆之間之前又有那麽多不愉快的糾葛，她現在心情不好，沉悶了點，是正常的。過了這段時間，她肯定可以恢複。”
“真的嗎？”
“真的。相信我。”周蘭肯定能恢複，這點我可以肯定，但是什麽時候才能恢複，我就不知道了。我希望她能快點好起來。
另一邊，江之楚現在的狀態更加糟糕。
周蘭有時候隻是站在落地窗前發呆，江之楚有時候是直接會在開會的時候發呆。陸嘉旭說，最誇張的一次，他們正在開會，江之楚正在發言，說著說著，他突然眼睛盯著眼前的白牆壁，不作聲了。
陸嘉旭覺得奇怪，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結果他輕輕的歎了一句，“小美……”
原來是想陸嘉美了。
“其實，也許他並不是那麽想，他也許隻是心裏的疙瘩太深。”晚上，我們一起躺在床上時陸嘉旭對我說，“畢竟我姐姐是死在他眼前。而且，是為了救他而死。”
“那他什麽時候可以恢複過來。”我問陸嘉旭。
陸嘉旭搖搖頭，歎了一口氣，“這個我說不準。但是我知道，他可能很難從這裏麵走出來。江之楚現在還住在和我姐姐共同生活的房子裏。在那房子裏，江之楚可沒有對我姐姐好過。他每天都對我姐姐擺臉色，甚至有時候好幾天都不願意跟她說上一句話。他們生活在同一屋簷下，卻形同陌路。我姐姐經常會討好他，但他從來都不搭理。江之楚現在想起這些事情，肯定會非常後悔。”
“後悔也沒得用。”我說，“不過，那個時候的他，哪裏想得到，你姐姐會出這樣的事情。”
意外和明天，哪個先來，這從來都是說不準的事情。
所以啊，不想要以後留下遺憾，現在對自己身邊的人好一些吧。
《大話西遊》裏的經典台詞：“曾經有一段感情擺在我麵前，我沒有珍惜，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對那個女孩說我愛你。如果一定要我在這份愛麵前加上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
一萬年？
愛你一萬年？
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
與其想著愛上一萬年，或者一萬年之後再愛，不如珍惜現在。
“陸嘉旭啊，你是希望和我珍惜現在，還是希望和我愛上一萬年？”我看著陸嘉旭的眼睛，認真的問。
陸嘉旭也看著我，他掐了掐我的臉，笑了，“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
“哈哈哈哈哈……”我大笑起來，他居然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
三個月後，周蘭已經漸漸從陸嘉美去世的悲劇中慢慢走了出來。
她的眼神重新散發光彩。
有時候也會約我們出去玩，可以和我們像以前一樣隨意聊天。
但是，她還是有話題禁區。我們不能提到陸嘉美，更加不能提到江之楚。
綁架事件結束後，江之楚和周蘭完全失去了聯係。他們變得連陌生人都不是。曾經，我一度擔心周蘭會選擇離開海城，但她沒有。
我和隋歡歡，也間接的問過她這個問題，她回答，“我不會離開海城。雖然我來自冷城，但是冷城沒有我的家。海城才有我的家。海城是第一個給了我溫暖的城市，所以我不會走。而且，我在海城有這麽好的工作，這麽好的你們，我舍不得丟。而且！海城的教育質量要比冷城好很多，在這裏，我可以給念念更好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