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探視桐嵐
韓夕推開病房門走了進去,出乎預料高天盡然在。
高天手裡正端著碗,她進門后只聽見一句尾音,「吃點吧。」看來高天似乎是在勸桐嵐吃東西。
而桐嵐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背對著她,她倒看不清桐嵐的表情。但桐嵐整個給人的感覺卻十分的消極。
房門關上,對於她的出現高天微怔,看向她嘴張張合合了幾次,而後轉身將碗放到一旁柜子上,接著走到韓夕身旁嘆了口氣道:「幫我勸勸她吧!」而後離開了病房。
她眉頭緊蹙,心裡有種隱隱不安。
她緩緩地走到桐嵐身旁,輕喚了桐嵐一聲。
桐嵐睫毛微動,很輕但卻被她捕捉到了。
桐嵐沒有回應,她耐心地站在一旁等著。
足足五分多鐘,桐嵐有些沙啞的聲音道:「他跑了。」
韓夕瞳孔微緊,「我知道,但我們會再抓到他的。」她不會放過黎爺和他背後的人的。
桐嵐又是不語,沉默半響后,低啞的聲音突然道:「我知道玉含死前遭受的一切了。」那聲音很壓抑,仿若在剋制著什麼,連同放在扶手上的手都死死握弄,手背上青筋直冒。
韓夕睫毛顫抖,眼眸微緊,感覺又人彷彿扼住了她的喉嚨讓她無法呼吸。
玉含,六年前的事!
耳邊仿若響起了玉含那凄楚的叫聲,一遍又一遍隨著海浪的聲音傳入她耳中,刺得她全身都痛。
「那五個畜生的臉你還記得嗎?」桐嵐約為哽咽地聲音道。
她點了點頭,很僵硬,「其中一個被玉含刺死,我殺了兩個,還有兩個到死我都不會忘記他們的長相。」
如何忘得了,那被鮮血浸染了的衣服,刺鼻的味道夾著玉含凄楚的笑。
忘不了,之所以忘不了所以她才一次又一次地從鬼門關里爬了出來。
「很好,給我他們的畫像。」桐嵐咬著牙槽道。傷害她妹妹,她要一刀一刀地割掉那些人的肉。
韓夕看著桐嵐身上的那股戾氣,她很明白那是如何的感受。
她這輩子,親情淡薄,父親在她九歲的時候就死了,母親對她毫不掩飾的厭惡;愛情在七年前的那個夜晚就已經消失殆盡。她唯一剩下的只有寥寥可數的幾縷友情。
玉含,是這個世上第三個給予她關懷的人。那樣一個單純而無心機的女孩,不管她如何的拒絕,堅韌而固執地說要和她交朋友。
她永遠記得當她坐在懸崖邊,不知道該何去何從的時候,是玉含牽住她的手,給她說,「小夕,沒關係的,你還有我。」
那句話讓她挺過了最黑暗的人生,只是她卻沒想到最後連這唯一的一縷陽光都失去了。
那天她們沒有再說任何的話,直到門外傳來敲門聲,警衛提醒韓夕時間到了。
韓夕緩緩轉身往病房門口走去,身後突然傳來桐嵐的聲音,「為什麼不救她?」
韓夕身體猛地一僵,眼澀澀的,「我想救的。」
她永遠記得那三天晚上她是如何掙扎地想要救玉含,手腕被繩索嘞得皮開肉綻,但她卻掙脫不了。
她用力地扯,用牙咬,但她沒辦法,繩索依舊束縛著她,她沒有辦法掙開,只能無助地聽著船艙里玉含的嘶吼聲一遍又一遍地傳來。
「他說是你殺的玉含。」桐嵐冰冷的聲音又道。
韓夕睫毛顫抖,唇微微張啟,「是!」一個簡單的音符卻仿若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才擠出。
站在門口的高天瞳孔猛地撐大,不敢相信地看向韓夕。他不知道兩人在屋裡彈了什麼,但開門后的對話卻聽得清清楚楚。
「為什麼?」桐嵐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說出這三個字。
韓夕沒有解釋,只說了一句話,「等殺了黎爺和他背後的人,我的命你來拿。」這是她欠玉含的。
韓夕離開后,桐嵐依舊坐在椅子上,又不再說話,任由高天有無數的疑問卻得不到答案。
韓夕坐著車回到了墨園,一路上面無血色。
下了車,李管家上去見韓夕面色有異關切地問道:「小夕,你怎麼呢?」
韓夕如遊魂般地走進城堡,而後上了樓。
進了屋,她將自己鎖在屋子裡,而後進了浴室,蹲在牆角,雙手將自己緊緊地抱住。
浴室的窗戶打開著,浴室對出去是一望無垠的大海,窗外海水擊打懸崖的聲音灌入耳中。她彷彿回到了六年前的那個晚上。
海面上很黑,什麼都看不見,除了海浪的聲音,什麼都沒有。
她知道他們又在折磨玉含了,但今晚船艙里沒有玉含的慘叫聲傳出來。
她機械地撕咬著捆綁著雙手的繩子,口裡充斥著血腥的味道。
突然船艙的門被人撞開,她看見了玉含。
破舊不堪的衣服掛在玉含身上,玉含的肌膚沒有一處完整。
玉含手上拿著刀,刀傷還滴著血。
玉含將她手上的繩子割破,空洞的雙眼看著韓夕,嘴裡呢喃道:「小夕,我來救你了。不怕,我們回家,回家就好。」
那一刻沒有人知道她的心有多痛,明明受罪的是玉含,該她去救玉含的。
她忍著淚水,點頭,「好,我們回——」家這個字她沒來得及說出口。
刺耳的槍聲在空寂的海面上響起。
噴射出的血滴到她臉上如被火灼燒一般,染紅了她的雙眼。
五聲,她記得很清楚。
兩槍打在了玉含的膝蓋上,兩槍在手腕上,最後一槍在腹部,卻沒傷及要害。
玉含躺在她懷裡,血從玉含口裡不斷地溢出。
她顫抖的雙手擦拭著從玉含嘴裡冒出的血,但卻怎麼都擦不幹凈。
玉含斷斷續續的聲音道:「小夕,好痛。幫幫我。」
她身體僵硬在了原處,憤恨的目光看著站在不遠處的男人。他向玉含開了五槍,他要玉含死,卻每一槍都沒有傷在要害。她從男人的眼裡看到了嗜血的殘忍,她知道他要玉含在死之前受盡折磨。
玉含蒼白無力的雙手抓住她的手,將手裡的匕首遞給她,羸弱的聲音懇求道:「小夕,我好痛。幫幫我,求求你,幫幫我——」
她搖著頭,握著匕首的手顫抖著,「不要——」
玉含突然劇烈地咳了起來,血不斷地從玉含體內湧出。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人可以流這麼多的血。
「小夕,不怕。我終於可以解脫了。不會痛的,別怕。」玉含道,那雙蒙塵了的雙眼此刻卻透著清澈,就仿若她第一次看見的玉含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