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計成
看著大門那邊的兩人,房縣令把手放到了驚堂木上,但隨即把手又放開了,他心情愉快,臉上自然而然的就露出了笑容!
房縣令心想:「兇犯終於自投羅網了,真好,太好了,案子破得完美!」
李日知也樂了,看來一晚上沒白折騰外面的人,醫書上可說了,人一旦要是精神疲憊,那麼就會做出平常很多不敢做出來的事情,這個時候,就得吃藥了!
嗯,這時候何孫氏和王屠戶,他們兩個需要的就是兩碗安神湯了,一人一碗,喝完他倆就能清醒了!
外面圍觀的百姓卻不明所以然,他們還紛紛地往後扯王屠戶,有的人還叫著,憑啥呀,就因為他個頭兒大啊?個頭比他還大的人,也有啊,比如說俺!
房縣令笑道:「本官看你二人,就如同看到了織女和牛郎一樣,那本官何不妨做一回鵲橋呢!」
他沖著兩個人招了招手,又道:「何孫氏,既然你已經找到了人,而這人又願意,那麼本案終於可以了結了,來吧,你二人到堂上來!」
何孫氏和王屠戶心中激蕩,兩個人腦子現在都不好使了,只感覺幸福來得太突然,他倆都無法應對了,竟然變得沒有一點兒主見了,只能是縣令大人怎麼說,他們怎麼做就好了!
王屠戶走進了縣衙的大院,和何孫氏一起進了公堂,兩個人並排跪在一起,都抬頭看著房縣令!
傅貴寶站在李日知的身後,小聲說道:「剛才房縣令說他倆是什麼,是牛郎和織女?這個王屠戶是個殺牛的啊,而且那個女的是個寡婦,絕非是織女啊!」
李日知扭過頭,用小小的聲音說道:「那房縣令還說他是鵲橋呢,你看他長得象是喜鵲嗎?」
「是啊,房縣令為什麼說願當鵲橋呢,鵲橋不是讓他倆踩的么,房縣令何等身份,怎麼可以被踩呢?」傅貴寶奇怪地道。
李日知卻笑道:「是啊,當他倆走到一半是,鵲橋突然不讓踩了,他倆就掉下來了,臉朝地!」
這個時候,公堂上正熱鬧著呢,何老族長見何孫氏出去一趟,直接就領了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回來,而這個男人他還認得,這不就是常去村裡的那個王屠戶么,村裡買羊肉豬肉,大多數時候都是找他買的!
何老族長叫道:「這,這這,這是早有姦情啊!」
何氏族人也都不幹了,他們本來都是自認倒霉了,認為這次算是白忙乎了,可誰知橫插一腳,竟冒出個王屠戶,這他們就不幹了!
哪有說,丈夫剛剛被人害死,屍體還在衙門裡,腦袋還沒縫上去,別說下葬,連棺材都沒預備呢,何孫氏這個妻子,就從外面領個王屠戶回來,就打算要拿著一半丈夫的財產改嫁了!
天底下怎麼可以有這種事,這也太不象話了,太過份了!
何氏族人大噪,紛紛叫嚷起來,而外面圍觀的百姓也都叫嚷起來了,反正好處他們也撈不著了,那他們也不想讓王屠戶佔了便宜去,起鬨唄,誰不會呀!
李日知和傅貴寶在一旁竊竊私語,何氏族人在公堂上鼓噪,圍觀的百姓在外面起鬨,整個戶縣衙門亂成一團。
房縣令哼了一聲,兩旁的差役立即抬起手中的水火棍,咚咚地敲著地,齊聲呼喝:「威武……」
差役們的齊聲呼喝,還是有震撼力的,叫嚷嘈雜的聲音,迅速就安靜了下來。
房縣令又拿起了驚堂木,這回他可沒再放開,而是重重地拍到了大案上,臉上笑眯眯的表情,也隨之消失了,換上了一副疾惡如仇的表情,厲聲斷喝!
但他不是沖著何孫氏和王屠記斷喝,而是對著何老族長斷喝,他喝道:「怎麼,聽你現在的意思,你是要管何孫氏改嫁之事,是也不是?」
何老族長這次他無論如何不能再退縮了,身為何氏族長,族裡出了丈夫剛死,屍骨未寒,妻子就想帶著家財改嫁的事,如果他再不吱聲,那他也沒臉再當族長了!
何老族長硬著頭皮,道:「小老兒身為何氏族長,此事一定要管,還望縣令大人開恩,這個……這個,小老兒要告何孫氏不守婦道!」
何孫氏和王屠戶又驚又怕,他倆剛才光顧著想以後的美好生活了,以為能帶著何俊仁的財產改嫁成功,從此過著幸福的生活,但卻忘了何氏族人會拚命阻止的,現在只能看縣令的意思了!
不過,他倆認為,房縣令挺糊塗的,而且貪財,為了何俊仁一半的家財,他會幫他們的吧?
然而,房縣令做為鵲橋,他的耐心明顯不好,牛郎和織女剛剛相會,他這鵲橋就罷工了,直接撤梯子!
房縣令說道:「何孫氏,你要改嫁給此人,你需當說出理由,為什麼要改嫁給他,而不是別人,還有你這個人,你要娶何孫氏,也要說出理由!」
對何孫氏和王屠戶說完,房縣令又看向何老族長,這回他的語氣放柔和了,說道:「你們要反對他二人成親,也得說出理由,嗯,理由說出來之後,如果合乎情理,那麼何孫氏便不得改嫁,而她的那一半財產,你們何氏族人,可以分之!」
房縣令用很柔和的語氣說出了這番話,可這番話聽在堂下眾人的耳朵里,無異於睛天霹靂,何氏族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又可以分財產了,難道不是白忙乎了?
而王屠記和何孫氏卻傻了,他倆可是真害怕了,因為何氏族人是知道他倆的事情的,何俊仁的人頭,就是何老族長讓人押著王屠戶去拿的啊,王屠戶本來已經逃走了,只要他不出來,誰也別想抓住他,可被房縣令一句話,又給騙出來了,現在這不是等於自投羅網么!
何老族長興奮得滿臉通紅,他終於英雄有用武之地了,雖然他年紀大點兒了,但也算是老英雄嘛,老當益壯!
何老族長立即就說了出來,他指著王屠戶,說道:「因為,因為這個人便是殺害何俊仁的真正兇手!」
王屠戶心驚肉跳,他已經預料到何老族長會指證他,可當這話當真說出來時,他仍舊是忍耐不住了,大叫一聲,呼地跳了起來,轉身就往衙門外面跑!
王屠戶有膽子殺人,可沒膽子被殺,他很清楚,殺人是要償命的,何俊仁死沒關係,反正命是何俊仁的,可他的命卻是他自己的啊,他不想被殺,他不想死啊!
公堂上的差役們立即就追了上去,這麼多人都在場,要是讓王屠戶跑掉了,那大家的飯碗可就保不住了,以後也別在衙門口混了!
李日知小聲道:「看看,這個王屠戶的腦子就是不太靈光,他這時候要想逃得性命,應該是往房縣令這邊跑,抓住房縣令當人質,卻不是往大門那邊跑了!」
傅貴寶連連點頭,道:「其實,往咱倆這邊跑,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閉上你的鳥嘴,說話這麼不吉利!」
大案后的房縣令伸手輕輕地撫摸著鬍鬚,他並不在乎王屠戶逃走,因為他知道,王屠戶逃不出大門的,門口那麼多的百姓,豈能容他逃出去!
房縣令臉上甚至露出了微笑,王屠戶被百姓們攔住,從而束手就擒,那麼,百姓們自然就可以稱為是「義民」,而戶縣的義民如此之多,豈不正表明自己這個縣令教化有功么,這可又是一份功勞,足以使自己得到優上的考評啊!
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
房縣令鬆了口氣,因為他看到王屠戶已經逃到大門口了!
官府審案子,這種事情並不多見,尤其是人命案子,更是不多見,戶縣百姓難得有如此娛樂的時候,所以大門外很多百姓都在圍觀,而能擠到前排的,自然都是身強力壯的漢子!
王屠戶雖然也是一個彪形大漢,但要想從人群中擠出去,那也是不可能的事,門口那些壯漢並不比他差多少,而且還人多勢眾呢!
門外兩個大漢見王屠戶跑了過來,就在王屠戶抬腿往門坎上跨時,他倆齊齊飛起大腳,對著王屠戶踢了過來,王屠戶又不是武林高手,哪可能躲得過去,他只躲開一隻腳,卻被另一隻腳踹中了腰間,差一點兒就摔倒了!
門口可是擠著好幾條大漢呢,立即都衝進了大門,抓住了王屠戶,扳手抱腰,黑虎掏心,撩陰腿,無影腳,手指叉眼睛,如此各種絕招在一瞬間,就統統都使了出來!
王屠戶立即就被制服了,當然差役們趕到之時,他已經身受重傷了,傷勢相當嚴重,一手捂眼,一手捂襠,身子蜷縮,全身發顫,喊聲嘶啞,痛不欲生!
差役們把他架了起來,重新扔回了公堂之上!
房縣令不停地撫摸著鬍鬚,心中得意就沒法形容了,他大聲道:「義民,剛才出手,嗯,還有出腳的都是義民,義民當賞,來人啊,剛才攔住這個兇犯的義民,每人賞錢一貫,現在就賞!」
前排那幾個打倒王屠戶的壯漢,無不歡呼,一貫錢啊,縣令大人真是慷慨,真是個好大人,房青天啊!
瞬間,就有壯漢決定了,以後只要衙門裡有案子開審,那他們就必須來旁聽,還要搶佔最靠近大門的地方,只要有犯人想逃走,那他們就要出手攔截,然後再得賞錢,這也算是副業了,而且收入不菲,完全可以貼補家用!
再次把王屠戶按倒在公堂上,房縣令一拍驚堂木,道:「人犯還敢狡辯么,還不從實招來,如果還要頑抗,那麼堂上的板子,便是專門為你而設!」
王屠戶都被打傻了,只是蜷縮在地上,不住地哀嚎,他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來了,那些壯漢下手太狠,幾乎都是照著他的要害下手的,他就算是鐵打的,這時候也忍受不了了!
見他不能說話,房縣令又對何孫氏說道:「他不能招,你便招了吧,免受皮肉之苦,被打一頓再招,還是直接招,你自己選擇,嗯,也有可能不止打一頓!」
何孫氏只感頭暈腦脹,筋疲力盡,她整個一晚沒有得到休息,精神一直高度緊張,而今天在堂上又是大起大落,所見所聞,已經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她畢竟只是一個沒有什麼太多見識的鄉下婦人,勾心鬥角實在不是她的所長!
何孫氏望向上面的房縣令,又看了看何氏族人,再看了看蜷縮在地上的王屠戶,忽然她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暈倒在地!
暈過去是沒有用的,再沒有得到口供之前,房縣令是不會有什麼同情心的,再說同情殺人兇犯,這個也實在是與道德相違背的!
嘩地一盆冷水澆到了何孫氏的腦袋上,何孫氏一個激靈,醒轉了過來,她看向堂上的房縣令,嘶啞著嗓子,說道:「民婦,願意,招供,只求,只求縣令大人,不要用刑!」
房縣令點了點頭,道:「只要你如實招供,本官便不會讓你遭受零星的活罪!」
何孫氏慢慢爬起身,擦了一下臉上的水,抬手緩緩整理了一下頭髮,這才道:「民婦與何俊仁成親十載,並無一兒半女,何俊仁便有休妻另娶之意,他不仁,民婦便也不義,這便找了王屠戶,與他相好,但他殺了何俊仁,民婦事先並不知曉,如果事先知曉,民婦定會阻止。」
說到這裡,何孫氏停頓了一下,然後說道:「因為要殺何俊仁,民婦想要親自動手,別人殺他,民婦不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