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黑暗深處
儘管我不像唐衍一樣,有著如此專業的心理分析技巧,可要想識破硯黑的謊言,倒也並不算太難。
她所說的話裡面,藏著一個明顯的漏洞:從殺害山鷹,把案子嫁禍給路遠開始,到從警局綁走老嚴,再到在舊教堂裡布置下一切。
所有的事情,他都恰到好處的避開了警方視線,近乎完美的完成。
縱觀發生的這些事情,若要形容的話,已經絕不僅僅是「巧合」二字那麼簡單。我有理由相信,一定有某個提前獲悉知曉警方行動的混蛋,在私底下幫著硯黑完成這一切的。
想來想去,最有可能做到這一切,便是硯黑教堂里多次向我提及的「那個傢伙」!
「所有這一切,都是他事先告訴給你的,對嗎?」
話音剛落,硯黑的臉,迅速閃過了一絲不易覺察的緊繃感。
儘管表情只他臉上停滯了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可還是被我以及身旁的唐衍盡收眼底。看起來,剝皮案所隱藏的真相,的確不像我們想象的那麼簡單。
我沒有放過這來之不易的機會,緊跟著繼續追問道:「「那個傢伙」是誰?你能再向我們形容一次他的長相嗎?」
「時間隔得太久,忘記了。。。。。」
「隔得太久?也就是說,近期之內,你再沒有和他見過面了嗎?」
「拜託,我專程找你過來,並不是為了要談論這些東西的!」硯黑嘆了口氣,臉上流露出了不悅的表情:「關於案件的具體細節,稍後我會親自向警方交代的,畢竟落在了你們的手裡,我也不指望能活著出去。現在,我只是希望和你聊一聊,關於她的事情。」
看著硯黑猶豫的表情,我便很快明白過來她話里的意思:「所以,你真正想和我談論的人,其實是柯墨白?」
隔了很久,她似乎才終於鼓起了勇氣,隨即緩緩點了點頭:「嗯,我想知道,她是一個怎樣的人?」
什麼意思?我被她的這一席話弄得有些暈頭轉向了。
「在我認識柯墨白之前,你們一起在舊教堂里生活了那麼久,現在,你居然問我她是什麼樣的人!這個問題,你難道不會比我更加清楚么!」
剎那間,硯黑的臉上,浮現出了極為痛苦的表情:「自從她被那群人帶走之後,我就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她了,所以,我想知道在她去了華源市的那段時間裡,都發生了一些什麼。以及,墨白,她究竟是怎麼死的?」
「你想知道,柯墨白究竟是怎麼死的嗎?」
深吸一口氣,繼而看了一眼邊上的唐衍以及遍布在房間四周的監控探頭。剎那間,我陷入了深深的掙扎之中。
儘管我清楚,硯黑是個瘋子,並且用十分殘忍的手法,殺害了很多人。可和他談了這段時間之後,我居然開始有些可憐眼前這個看似羸弱的傢伙了。
從小遭到父母遺棄,繼而被投入舊教堂之中。在教堂裡面,卻又遭受了柯文舉那個禽獸的侵犯以及虐待。每天都活在痛苦之中。我猜在那段時間裡,這個年幼的孩子應該也曾經向外界尋求過幫助,可是,當時柯文舉強大的勢力,又豈是這些年幼的孩子能夠對抗的呢?
在當時那個動蕩的年代,人們寧可接受披著人皮的禽獸牧師,也絕不會相信那些孤兒的一面之詞!
我依稀感覺,硯黑之所以對公安系統以及司法體制如此痛恨,極有可能就是在那個時期遺留下來的。
看得出來,自從硯黑殺了柯文舉之後,這個孩子便把此生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柯墨白身上。他希望柯墨白能帶他走出黑暗,引向光明。
可是,柯墨白將他帶進的,卻是名為「教化場」計劃的更深黑暗中。
糾結了很久,我才終於狠下心來,把柯墨白死前所有的細節,悉數告訴給了面前的硯黑。
包括柯墨白真正的身份,她做了些什麼事情,以及她是怎麼誘導著路遠一步步的殺死自己的。
我原以為以硯黑這樣的精神狀態,在聽完這一切真相之後,會臨近崩潰。可沒想到,我話音剛落,硯黑卻只是輕輕的眨了眨眼睛,並沒有流露出更多的表情。
「因為不希望讓路遠和你陷入痛苦之中,所以姐姐才以這麼一種方式了解了自己的性命。這麼多年過去,她還是一點兒都沒變。」
停頓了片刻,這一次,卻輪到身邊的唐衍率先開口,打破沉寂了。
從開始談話到現在為止,唐衍一直在觀測著硯黑的微表情,似乎極力想要抓住其中的破綻。以他的能力,想要完成這一點,倒也不算困難。
「我相信,柯墨白在天有靈,也不希望你變成現在這幅樣子。」
柯墨白三個字,再一次觸及了硯黑脆弱的神經,聽罷,她當即開口反駁道:「現在這幅樣子?怎麼了,這幅模樣有什麼不對么?」
「問題大了去了!」唐衍沒有給硯黑喘息的機會,緊跟著繼續訓斥道:「你覺得在舊教堂的時候,柯墨白為什麼不願意告訴你關於柯文舉的真相?你覺得他前往華源市執行「秘密」任何的時候,為什麼一聲不吭,連聲招呼都沒有和你打過?」
「為。。。為什麼?」剎那間,硯黑的精神狀況再度朝著失控的方向發展著,連同開口說話,都顯得有些哆嗦了。
就單是坐在這裡,都能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席捲了全身。房間外面的警員更是緊張的不行,似乎準備著隨時衝進屋子裡,以制服下失控的硯黑。
不過,唐衍現在倒顯得無比的淡定,似乎是吃准了自己能搞定硯黑一般:「因為,從始至終,柯墨白都想要保護你啊!她只想讓你逃脫枷鎖,過上屬於自己的生活!你現在這種狀況,真的能讓柯墨白高興嗎?」
「我。。。我?。。。。我,好像,真的做錯了!」
不得不說,在審訊以及心理學方面,唐衍確實是我所見的人之中,為數不多的佼佼者。
雖然他完全不認識柯墨白,也不了解所謂的教化場計劃。
可僅僅憑藉幾句話,這個貌不驚人的老頭子便完全攻破了硯黑的防線,繼而將局面的控制權牢牢的握在自己的手裡。
此刻,我再次慶幸唐衍是和我處在同一戰線上。如果像他這樣的傢伙是作為我的敵人,那麼我的麻煩,就真是大了去的。
唐衍話音剛落,眼前的硯黑,卻突然雙手掩面,哭得泣不成聲。
他哭的是那麼的悲愴,又是那麼的釋放,就好像是積攢了十多年的眼淚,在那一瞬間,全都決堤了一般。
連環殺手,人格分裂,悲慘的童年經歷,缺乏同理心。在退去了這些名詞之後,此刻呈現在我們面前的硯黑,竟然像是個失去心愛之物的孩子一般。
說實話,我有些羨慕他,在做錯事之後,還能像現在這樣放聲大哭。而我,早在七年之前,就已經失去了這樣的權利了。
眼淚是一種解藥,能夠醫治人內心的傷痛。
等到硯黑重新平復下了心緒,我和唐衍這才繼續審訊。
「所以,之前四個被剝皮的死者,以及山鷹還有吳組長,都是你殺害的?」
「對,他們全都是我殺的!」硯黑輕輕擦去了眼角的淚水,面無表情的看著我們。在確認了關於案件更多的細節,以及提取了硯黑的DNA樣本之後,剝皮案便算是徹底結案了。
只是,隨著審訊的深入下去,我才逐漸明白過來,剝皮案只是整個黑幕的冰山一角。
在這宗殘忍的連環殺人案背後,還有著更為可怖的真相,在等待著我們。
隨著硯黑將剝皮案的細節交代完全,案情也逐漸變得樂觀起來。再之後,路遠的冤屈應該也能夠清洗乾淨了,我們接下來只需要將案件的重心放回硯黑口中多次提及的「那個」傢伙身上便可。
得到了唐衍的默許之後,我便繼續開口,進一步的詢問關於案件的細節。
「當初,你為什麼會突然想到去警局綁走那個老頭!」
「哪個老頭?」
「在教堂里被你打傷的那一個!」
「哦,是他啊!」聽罷,硯黑故作驚訝的咂了咂嘴,隨即繼續道:「那個老頭髮現了關於我的秘密,而且我知道他和你之間的關係非同一般,只要能綁走了那個老頭子,也就不愁接下來抓不到你了!」
聽了硯黑的話,只感覺心裡咯噔一聲,隨即連忙繼續詢問道:「你不可能知道我和老嚴之間的關係,在此之前,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面!」
「是的,關於你的一切事情,以及警方所採取的所有行動,都是有人提前告訴給我的!」
情況果然如同我之前推理的一般,單憑硯黑一個人,不可能幾次三番的躲開警方的視線,完成行動。
一定有著某個混蛋在暗地裡給他透露,而且這個人,就呆在我們的身邊。
「是什麼人提前告訴給你這些信息的?」
硯黑搖了搖頭,隨即緩緩開口道:「我沒見過他的真面目!每次通信,都是通過電話的形式,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