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刀山降
比起自身的學習能力而言,我的記憶力要稍顯不足,最多只比普通人強一些罷了。
但好在有「模板」借我參考,實在想不起來符體的結構,還能對照模板畫一下。
這道符的筆畫不少,從頭到尾的畫下來,大概用了一分多鐘。
見我抬起筆尖,恰好將毛筆中的墨汁用完,老爺子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還不錯。」老爺子笑道:「符畫得丑了點,但能用就行。」
「爺,接下來怎麼做?」我把毛筆放在一邊,擦了擦額頭上的熱汗。
別看畫符這活兒挺輕鬆的,說實話,這是一種體力活。
又得要求你聚精會神的畫符,又得要求你一氣呵成。
中間的符咒,邊緣的圖騰.……
每一個單獨的圖案,都得一口氣畫完,中途壓根就不能提筆換氣。
畫這道符不過用了一分鐘左右的時間,但每一秒都過得極其漫長,等到停筆的時候,我只感覺手臂肌肉都開始發酸了,手掌更是哆嗦個不停。
「在掌心割條口子。」老爺子說著,將匕首遞給我。
「多長?」我問。
老爺子比劃了一下,大概的意思是橫跨整個掌面,但不用太深,見血就行。
雖然我挺怕疼的,可也不能掉鏈子啊。
我咬緊牙關,壯著膽拿起匕首,橫著一刀就劃在了手掌上.……
「五指分開,把傷口按在中間的符咒上。」老爺子吩咐道,隨手將五福孽的頭髮丟到了陣局裡。
我嗯了一聲,忍著疼將手掌按了下去。
「我現在念一遍咒,你記住。」
話音一落,老爺子就壓低了聲音,跟我細聲念叨了起來。
剛念完一遍咒詞,他就問我,記住了嗎?
我點點頭,沒說話,但臉上的自信已經給出了答案。
「咯……」
也許是鎖蟾釘的功效將盡了,伴隨著五福孽顫抖的越發劇烈,釘入它腦袋裡的兩根銅釘,都齊刷刷的往外冒了出來。
當然,也能說是被它硬「擠」了出來。
銅釘往外冒出的動作很慢,每一秒都只往外擠出一點點,但這種肉眼可見的變化,確實是嚇了我一跳。
「起降啊!!」老爺子忍不住催促道:「你看個屁啊?!不行就讓我來!!」
見老爺子都急成這樣了,我也不敢磨蹭,將血流不止的掌心抵在了降陣符咒中,按照老爺子教我的咒詞,緩緩念叨了起來。
「天惶惶,地惶惶。」
「黑白無常,怒目四方,牛頭馬面,迎人入堂。」
「三魂隨去,七魄頓竅,生犯殺劫,當殂(cu)靈光。」
不知道是我的錯覺,還是確有如此變化。
在我念到這裡的時候,四周的氣溫便開始急速下降了,剛才還顫抖個不停,想要拔出銅釘的五福孽,忽然嗷的一聲叫了出來。
真的,那玩意兒慘叫的聲音跟活人差不多,只是要嘶啞一些。
「嘶……」
又是一陣類似指甲劃過黑板的聲音,五福孽穿著的壽衣也鼓脹了起來。
倒不是像充氣那樣全部鼓出來,而是有許多凸起的地方,像是有東西在裡面頂起了壽衣。
「要成了!!」老爺子瞪大眼睛,似在強忍激動,拳頭都握了起來:「繼續啊!!降氣已經聚起來了!!千萬別鬆懈!!」
聞言,我不敢怠慢,急忙往後念著。
「聞師誦,殺生當落刀山劫。」
「如我見,因果惡債報此生。」
「是我想,五鬼立刀十煞鎮。」
「尊敕令,千刀萬剮不留身。」
伴隨著砰地一聲悶響,五福孽的右肩上,出現了一個細長的窟窿,看著就跟被刀刃戳出來的一樣。
不光壽衣出現了明顯的破損,五福孽的肉身,應該也受到了實質性的傷害。
那個窟窿里冒出來了許多帶著惡臭的黑水,對五福孽來說,這些液體應該就是它體內的
「血液」了。
沒等它止住血,又是一連串砰砰砰的悶響,壽衣上接連不斷的炸出了許多窟窿。
粗略一數,身上的窟窿少說也有十七八個。
想起老爺子跟我說的那些話,再一看五福孽渾身冒黑水的這幕,我只感覺身子有點止不住的哆嗦了。
相傳,在十八層地獄之中,有一層地獄,名為刀山。
這層地獄,專門懲罰那些在陽世殺生的罪人。
無論是殺人還是殺畜,只要是屠戮生靈者,都會墮入刀山地獄。
鬼差會命令罪人的魂魄脫去衣物,赤.身裸.體的爬上刀山,經歷刀割肉身千瘡百孔之劫.……
沈家十八門降術中的刀山降,與這層地獄的刑罰就有異曲同工之妙。
借符咒的力量,溝通地下陰脈招來陰氣,之後又將陰氣轉換為降氣。
當目標人被這些降氣沖身的時候,最初不會有什麼反應,但要不了一會,這些極其「銳利」的降氣,就會破開那人的肉身鑽出來。
破開肉身時遺留下的窟窿,跟匕捅刀割造成的傷痕一樣。
就如那些在地獄中經受刀山苦難的陰魂,目標人的肉身將會千瘡百孔,苦不堪言。
「幺兒,你的手。」老爺子忽然開了口,似是提醒道。
一聽這話,我便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看。
被我用來按住陣眼的那隻手,皮膚表面已經出現了縷縷猶如蛛網的黑線,而一種難以言喻的刺痛感,也很突兀的從我掌心蔓延了上來。
當時,我只感覺鼻子一陣濕潤,感覺像是流鼻血了。
等我抬起手擦了兩下,我這才發現鼻子里流出來的不是血,而是五福孽身上冒出來的那種黑水。
「爺……我這是咋了……」
我緊咬著牙,雖說心裡害怕,但還是沒把按住陣眼的手抬起來。
「降氣返身,這算是反噬吧。」老爺子很淡定的回答道,看著我的時候,眼裡有些心疼,但更多的卻是欣慰:「沒啥子大事,回去歇幾天就好了,放心吧,有落惡子幫你頂著,你死不了。」
我使勁的搖了搖頭,眼前的景物像是蒙上了一層霧,看著都帶上重影了。
「有點頭暈。」我說道,表情很是難看:「爺,這情況要持續多久?」
「幾天吧。」老爺子嘆道:「我可以先幫你把這些反噬緩一緩,但有一定的副作用,等到回去之後,你需要休息的時間恐怕就更長了。」
「無所謂。」我一咬牙:「王生海還在林子里貓著呢,要是我一直這樣,搞不好就得拖你的後腿了。」
老爺子嘆了口氣,沒說話,湊兜里掏出來一把小刀,輕輕在我後頸上劃了一下。
還沒等我感覺到疼,他就拿出一把深黑色的粉末狀物蓋了上去。
不得不說,老爺子出手就是不同凡響。
剛給我上完葯,那些因降術反噬的種種癥狀就開始減輕了,整個人都感覺清爽了許多。
在我細細感受這種變化的時候,只聽嘭的一聲悶響,那隻渾身冒著黑水的五福孽,突然就仰頭倒了下去。
那兩根插在五福孽腦袋上的銅釘,也隨之掉了出來,無聲無息的滾落到了一邊。
「成了!」我欣喜若狂的看著老爺子:「爺!!五福孽倒了!!」
「看見了。」老爺子笑了笑,伸出手來,滿臉欣慰的拍了拍我肩膀:「你小子不愧是沈家的種,硬是要得嘛!」
「那肯定啊!有你教.……」
我的話還沒說完,老爺子臉色就變了一下,眉頭緊皺的轉過身子,往遠處的樹林里看了兩眼。
「那老狗日的好像有動作了……到底是想跑還是想偷襲啊.……」老爺子喃喃道。
「管他呢。」我將手從地上抽了回來,揉了揉肩膀:「走吧爺!咱們去會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