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偶遇
聽見司徒的這個問題,老爺子想了又想,搖搖頭。
「你們帶回去吧,隨便教育教育,放他們一條路走。」
聞言,司徒倒顯得有些詫異,問老爺子:「您想好了?就算現在放他們回去,這幫人也不一定承你情啊!」
「我做人還是有原則的。」老爺子聳了聳肩:「這幫後生之所以跟上咱們,就是想順著我們這條線去找那個蠱師,想陰咱們?他們還沒那個膽子!」
司徒嗯了一聲,說,行啊,都依照您的吩咐辦,放他們一馬那就放了吧。
說實話,在聽見老爺子給出這個答案的時候,我心裡莫名的有種慌亂感,只覺得這事不該這麼辦。
既然都在山下打那麼多人的臉了,此行一善,也未必是好事。
想要借著心狠手辣的名號混下去……想要讓那些先生因為畏懼而不敢上門尋仇……這很不明智啊!
放了兩個先生,其他人就能服氣了嗎?
人心可不是這麼算的。
除非被放的人是自己,否則的話,那幫人依舊會記恨老爺子,這都不用想!
現在最應該做的選擇不是放人,應該是……
「想啥呢?」
忽然間,老爺子拍了我一把,滿臉疑惑的看著我。
「沒啥。」我皺了皺眉,沒敢把心裡話說出來。
如果這裡只有我跟老爺子在,那麼有些話肯定是該說就得說,但是現在.……有司徒他們這一大幫子人在,我能咋說?
「覺得這樣做不好?」老爺子冷不丁的問我。
我點點頭,沒說什麼。
「四兒!你帶幾個人把那倆先生送回去!」司徒大聲吩咐道:「洪定海的屍首也別留著!直接讓人送殯儀館去!等他家人來領!」
「他沒家人。」
聽見這話,我們都不由得愣了一下,只見先前被我用石塊砸暈的先生醒了,剛從地上爬起來坐著,正用手揉腦袋呢。
「沒家人?」司徒皺了皺眉,問他:「老婆孩子都沒?」
「所以我說他做人挺失敗的。」那先生笑了笑,瞥了洪定海一眼,說:「要我說,直接拉去火化了吧,齊老三跟他關係不錯,讓姓齊的出錢買塊地葬他,這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司徒一聽他這麼說,表情頓時就疑惑了起來:「你們不是隊友嗎?聽你這話……怎麼感覺有點微妙啊?」
那先生也沒多做解釋,擺了擺手,就讓司徒幫個忙送他回去。
「我早八輩子就跟他們說了,這座山不好上,還非得上來找死……」那先生說著,很恭敬的沖老爺子拱了拱手:「您的話我都聽見了,我得謝你一個,原來咱們沒矛盾,以後也不可能有。」
話音一落,那先生把目光轉移到了我身上,滿臉的忌憚。
「都說虎父無犬子,像是您這樣的閻王爺,有個閻王孫也實屬正常,看樣子沈家的大旗還真得交在他手上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那先生看我的眼神有點不對勁。
如果說他看老爺子的眼神是尊敬,那他看我的眼神,就有種.……
那是畏懼還是警惕?我說不清。
等官兵們帶著這幾個先生走了,司徒便帶著隊,繼續往山裡進發。
老爺子似乎是累了,不動聲色的放緩了腳步,與我一起走在隊伍的最後面。
「你覺得他們該死嗎?」老爺子問我。
「我們雙方沒有直接的矛盾,也不到你死我活的份上,怎麼會該死?」我嘆了口氣:「我就是覺得,既然咱們都處在這種局勢下了,不該留活口。」
「給人留餘地,就是給自己留餘地。」老爺子看了看我,眼神說不上是無奈還是失望,語氣有些複雜:「人命不是這麼算的。」
「爺,我記得你跟我說過,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我皺了皺眉:「這幫先生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給他們一個機會,照樣會順勢踩上來,那還不如就地.……」
老爺子咳嗽了兩聲,打斷了我後面的話。
「你越來越像我了。」
我一愣,沒說話。
「曾經我也跟你一樣,眼裡只有六個字。」老爺子說著,拿出煙來,遞了一支給我:「生死,勝敗,榮辱。」
我接過煙沒有點上,放進了上衣口袋裡,默不作聲的聽著。
「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敵而制勝,故兵無常勢,水無常形……」
「記我的話,不能只記後半句。」老爺子笑了笑:「放他們一馬,難道我們就輸了嗎?」
我搖搖頭,說,不一定。
「那不就得了?」老爺子笑得更燦爛了:「佛家講究慈悲,道家講究重(zhong)生,人命就是人命,不是咱們能夠隨意搬弄的籌碼。」
話音一落,他抽著煙,把笑容收了回去。
「不到你死我活的份上,咱們就不能把事做絕,如果按照你的想法來辦事,遲早有一天,我們也會.……」
「會被人群起而攻之?」我問。
老爺子搖頭,說:「不會被人針對排擠,但我們會變得跟他們一樣,就像王生海。」
說完,老爺子問我,記不記得剛才那個先生是怎麼看你的?
我回憶了一下,說,警惕。
「不,是害怕。」
老爺子嘆道。
「他眼力見不錯,能看出來,你對他起了殺心。」
「我說過,修道先修心,你還是注意點比較好,千萬不要誤入歧途。」
聞言,我下意識的打了個冷顫,不知為什麼,莫名的感覺到了一陣恐懼。
是因為我發現自己的心態開始有點變化了?已經不像是最開始的自己了?還是因為.……那個人看出來我的想法了?
在這時候,走在最前面的司徒忽然停下腳,沖老爺子喊了一聲。
「沈老爺!到了!」
我聽見這話,便抬起頭,向著四周看了看。
此時我們所處的位置,應該是樹林正中間的那片小草地,四面八方,儘是那些叫不出名字的野花。
司徒帶著老爺子走到前方的花叢中,指了指地上的那灘血跡:「這應該就是那個蠱師留下的。」
老爺子嗯了一聲,看了看那灘泛黑的血跡,沒說什麼。
「不對啊……我聽他們說這裡應該有些腳印……怎麼不見了.……」司徒嘀咕了兩句,沖僅剩的那幾個官兵招了招手,叫他們帶警犬去找人。
蠱師遺留下的那塊布片,就是最重要的線索。
等那些警犬聞過了布片的味道后,無一例外,拽著官兵就往北邊跑,像是找到了那蠱師的蹤跡一般,興奮的直叫。
「小司徒,上面下的命令,是活的還是死的?」老爺子冷不丁的問道。
「死的。」司徒像是明白老爺子的意思,便直接回答道:「上面的命令就八個字,不留活口,就地擊斃。」
老爺子點點頭,正要說什麼,只聽前方的林子里,傳來了一陣微弱的叫喊聲。
當然,也能算作求救聲。
「老沈……趕緊過來搭把手.……」
聽見這話,所有人都看著老爺子,而老爺子則是滿臉迷茫的看著我們。
「誰啊?」
老爺子撓了撓頭:「這聲音咋聽著有點耳熟……」
「爺!那不是孫化禪的聲音嗎?!」我猛然反應過來,急忙說道。
得到我這個提醒,老爺子算是恍然大悟了,抬腳就往林子那邊跑,我們也不敢猶豫,緊隨其後的跟了上去。
很快,我們就在樹林里找到了孫化禪。
那老頭兒受的傷不輕,血流了一地,手臂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傷口,似是被利器割開的,有幾道口子都能見骨了。
「沒想到啊.……」
孫化禪氣若遊絲的看著我們,臉上露出了一種很難看的笑容,身子微微的抽搐著。
「沒想到……老子竟然會在陰溝裡翻船.……這可丟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