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排斥
藏族人取名大多都帶有宗教的涵義,這點在很早之前我就聽老爺子說過,像是索巴跟丹增,這兩個名字都帶有佛教的色彩。
索巴象徵著藏傳佛教所說的安忍之意,丹增則是指持法之人。
持法……無非是指持佛家法,修佛家的道。
但不得不說,這個名叫丹增的上師,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可能也是因為自己不怎麼了解藏區的形勢,所以沒聽過這個名字。
據索巴跟我介紹,那個丹增上師,是受到國家特邀入世的高僧,也是藏區之中,少數能吃上真皇糧的主兒。
雖然他入了世,卻不像是普通宗教領袖那麼拋頭露面,可以說低調得毫無存在感。
他的門下就那麼幾個徒弟,所有人都在拉薩附近的某座山裡潛修,除了日常用品的採購之外,不會隨隨便便的出山。
來迎接我們的人,就是丹增上師的幾個徒弟,他們是坐藏民朋友的貨車來的,我跟陳秋雁則是坐在索巴安排的轎車裡。
「藏區的得道高僧很多,丹增上師就是其中之一。」索巴一邊開著車,一邊跟我們介紹著那個召見我們的高人:「他驅邪鎮鬼的本事倒是不出名,可是他能夠預見未來的能力……那是最讓我吃驚的!」
「算命啊?」我好笑的問道。
「不是算命。」索巴皺了皺眉,有些嚴肅的看著我:「他能夠看見任何人的未來,但就他自己說,看得並不長遠,只能看近些時日的事,但每一分每一秒的細節,他都能記得很清楚,並且告訴你。」
「這.……這不太可能吧?」陳秋雁一臉驚訝的看著索巴,似乎是覺得他在吹牛,有些不信的說:「他真能看見任何人的未來?」
「我跟丹增上師打過交道,這點我是親自驗證過的,不會拿這個跟你們開玩笑。」索巴很認真的答道。
話音一落,索巴皺了皺眉,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低聲說:「丹增上師的能力還不止如此,他是一個全心全意的修佛者,除了修佛之外,其餘的事他都不怎麼上心。」
「你見過丹增上師降妖伏魔嗎?」我試探著問道。
索巴搖搖頭說沒見過,也沒聽過。
「還真是夠誠心的……除了修佛啥也不幹啊.……」我嘀咕道。
聽見我這麼說,索巴也只是笑了笑,沒有反駁。
從拉薩出去,連著開了近一個小時的車,我們在某片山區的邊緣停了下來。
進山沒有公路,只能靠著兩條腿自己走。
說實話,在帶著陳秋雁辛辛苦苦爬山路的時候,我心裡還是有點不爽的。
好歹我也是一個有名有姓的先生啊.……剛到拉薩也不等我歇歇腳,二話不說就把我給叫過來了,要不是索巴跟我聊得還行,我不好駁他面子,鬼才來這地方爬山呢。
「別生氣了。」陳秋雁牽著我的手,細聲說:「他又不是平白無故叫我們過來拜見,看他徒弟帶來的那些話,肯定是有麻煩事要發生,這麼一把年紀的高僧,不可能拿咱們倆後生開玩笑。」
「我沒生氣,就是有點上火。」我苦笑著說:「這也太趕了啊,剛下飛機還沒喘口氣呢,連水都沒能喝上一口,直接就讓咱們倆過來,你說說,我能不上火嗎?」
陳秋雁細聲安慰著我,趴在我背上的爩鼠,也不斷用小爪子拍著我後背,似乎是想幫我順順氣。
不得不說,自打在陷天山告別了它的第一任主人後,爩鼠就變得懂事多了,沒以前那麼鬧騰。
感覺它的脾氣性格都有很大變化,跟原來的孩子氣不同,好像是……成熟了?
跟著那群喇嘛,我們慢悠悠的在後面爬著山,越是往上爬,我發現自己的呼吸就越不順暢,這種變化在山下是沒有的。
我爬過的山不在少數,比這座山高的,也有好幾座。
但那些山爬起來卻沒這麼費勁……起碼不會讓我呼吸這麼困難。
我知道什麼是高原反應,但那只是針對普通人而言,我的肉身構造跟普通人差的太遠了,這種病症不該出現在我身上啊.……
與此同時,我發現爩鼠跟陳秋雁也有點不對勁。
爩鼠一直都趴在我背上,壓根就沒動過,所以也不會覺得累,但它漸漸的,也有種呼吸不上來的感覺,鼻子里發出了呼呼的聲響。
陳秋雁也是如此,臉色很難看,呼吸時也跟我一樣,有種喘不上來氣的意思。
我低聲問了她幾句,確定她的不適感與我相同,這就讓我更迷茫了。
除開我跟陳秋雁爩鼠,其他人都顯得很正常,甚至還一邊爬山一邊用藏語聊著天,表情可不是一般的輕鬆。
如果說只是那些喇嘛有本事才能這麼淡定,那索巴呢??
他可是一個正正經經的普通人啊!
我發現這些情況后,也沒敢聲張,自己在心裡琢磨了起來。
呼吸不暢,似乎是一種莫名的壓力帶來的,那種壓力不是如同泰山壓頂一般,而是在橫向從我身前壓過來……
像是準備將我從山上推下去,那種奇怪的壓力,還不如說是排斥力。
對.……好像是在排斥我們!
「這座山在排斥我們?」陳秋雁聽完我的分析后,有些疑惑的看著我問:「這座山不是死物嗎?它還能排斥人?」
「說不準。」我搖搖頭:「連石頭都能成精,更何況是山了,爩鼠算是冤孽靈畜,你我都有跟正常人不一樣的氣息,像是索巴那樣的普通人,或者是那些喇嘛,只有他們那種人,才會被這座山接納。」
說白了,這座山只接納人類,或者是普通的動物。
像是接受了遠古者傳承的我,帶著舊日氣息的陳秋雁,成了精的爩鼠,都不在它的接納範圍里。
「這他娘的是種族歧視啊……」我無奈的說道。
不過好在這座山的排斥力對我影響不大,只是讓我呼吸不太暢快,有些不舒服罷了,其他的影響倒是微乎其微。
過了沒一會,在那些喇嘛的帶領下,我們爬到了接近山頂的一個紅磚瓦房外。
這屋子挺破的,總面積可能還不到二十平,大門不動聲色的半掩著,留出了一條巴掌寬的縫隙。
那些喇嘛沒有推門進去的打算,紛紛給我讓開了路,站在了大門兩側,跟門神似的站著一動不動,像是在等我進去。
索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那些喇嘛,也沒吭聲,雙手合十的嘀咕了幾句藏語,緩緩往後退了兩步。
「老沈,你們進去吧。」索巴低聲說道:「丹增上師應該在等你們。」
聞言,我也沒客氣,點點頭就帶著陳秋雁走了上前。
正要推開屋門,我的動作卻忽然僵住了,因為在手掌碰觸到門扇的瞬間,我毫無預兆的聽見了一陣誦經念佛的聲音。
那不是一兩個僧人發出來的,是成千上萬的僧人一同敲打木魚,齊齊的誦經念佛.……
「世安?」
陳秋雁輕輕拽了我一下,瞬間讓我回過了神來,而那些奇怪的誦經聲,也在剎那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沒有說話,皺著眉看著自己推動門扇的手掌,心也不禁提了起來。
這個丹增上師.……好像還真有一點門道.……
「沈小友,請進來吧。」
聽見這個蒼老而又慈祥的聲音,我心中的警惕莫名其妙去了八成,那種溫潤祥和的語調,似乎有安慰人心的作用。
我不太自然的笑著,推開門帶陳秋雁大步走了進去。
屋子裡儘是貢香的氣味,除此之外,還有種類似於花香的味道混雜其中。
在狹小的裡屋,一個老和尚就披著袈裟盤腿坐在地上,笑眯眯的往我們這裡看著……不,他應該是看不見了。
這個老和尚沒有眼睛,眼皮子下面是凹陷不平的,應該是沒有眼球。
「前輩,打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