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任勝飛2
戴夫是對業務最門清的幾個人之一，和他差不多的只有幾個中方技術專家，而那些技術專家大部分並不呆在廠里，他們甚至不是華粵的人。
小郭暗喜，找對人了！
加大情報套取力度！
……
「不不不，公司的文件和圖紙不能給你看。」戴夫大搖其頭，「沒有公司的正式文件許可，你沒有許可權看這些，目錄都不允許。」
戴夫看了看小郭胸前的臨時出入證，這甚至都不是公司的人，可惜了。
戴夫為自己可能只能和對方打一天交道感到惋惜，討人喜歡的小夥子呢，開朗熱情，好學好問，還懂技術，滿足了戴夫好為人師的喜好。
聊天也能聊的來，連葷段子都能聊，不像那個機器人一樣的翻譯。那傢伙太悶了。
不管小郭如何努力，戴夫只是搖頭。德國人在這方面很固執，沒有許可權你不能看，想看找領導要許可權。有正式的紙質許可證明，你愛咋看咋看。沒有，對不起。
想拿到精細的資料供自己研究看來是不可能了，小郭退而求其次，聊一些不機密的東西。
華粵既不是軍工企業，也不是科研單位，除了技術資料和專利、設備內部細節等東西，真正的機密其實並不多。
話癆戴夫本身就有中年技術人好為人師的毛病，而同是技術出身的小郭大部分也聽得懂。暢聊下來，小郭的收穫遠超其他人。
痛快聊了個把小時，兩人依依惜別。
……
統合了各方情報，加上自己的觀察，任勝飛已經把工廠了解了個七七八八。
小郭：「都了解了差不多了，我們明天還來嗎？」
「沒有什麼差不多，差不多就是還不了解。」任勝飛饒了饒發癢的頭皮，「不要把這裡當敵方基地，要當我方陣地，想想還有什麼地方能做的更好……呃。」
老毛病又犯了，在部隊呆久了啊，雖然是工程技術向的……
沒把自己真正代入進去，很多東西是看不清的。
從外人的視角，就算再感興趣也只是增加自己的見聞知識見識，很多細節會漏掉。
換成比如同行的視角，能看到的東西就多了很多，但他看你的東西，想的卻是自己的東西。抓亮點找缺陷，感覺做的和你差不多或比你好的地方，他是不會關注的，也沒必要關注。
他不會從你的角度，你的技術優勢，你的設備條件考慮為什麼會這樣。
想把機會抓穩，一開始就要代入到常務副總的位置上去，再沉浸下來。想等聘書到手了再努力，可能根本就不會有機會。
競爭對手太多了，機會渺茫。那就全力拓寬自己的機會，用工廠副總、甚至老闆的角度熟悉它、了解它，想想怎麼更好的駕馭住它，才能更好的為自己創造更大的效益。
「……就當自己是這裡的員工甚至老闆，看看還有什麼可以改進的地方，不要怕說錯，我們到時候一起討論。」任勝飛抬頭看了看天色，「我們到廠門口看看吧，他們應該到了。」
到了門口，料想中的五人，仍然只有一人。
任勝飛問明了原委，低頭苦笑。
他們原來已經進華粵了。
退伍兵眾多，而華粵專門招聘退伍兵，他們也就順勢進入了這家令人羨慕的單位。
八十年代的政策樸實可愛，地方打算先照顧困難群體，而不困難的，則大多數都被排在了後面。
這就導致了一個令人哭笑不得的結果，任震飛帶著一眾部下多少找了些活計，修家電、修單車、修縫紉機……賺了一點錢。
於是他帶的部下們大多就都被歸納到『不困難』群體，可以自食其力的，也就不需要照顧。而困難群體，大多數都進了華粵。
這麼一算，任勝飛居然無形中把部下們坑了。要知道，今年深城半數以上的復原兵都進了華粵，而自己這批人里卻只有四個，那四個是真的困難。
而他們其實只是賺了幾頓飯錢而已。
眾人都有些憋悶，這種事該怎麼說？自己辛辛苦苦的打拚，然後把機會送給了別人，那之前的努力是為了什麼？
看士氣有些不振，任勝飛沉吟了一會兒，掃了一圈眾人。
「都出息些，別想些亂七八糟的事了，這也是地方上對我們的看重，我們不需要照顧。」
幾個人欲言又止，話說的漂亮有啥用？又不頂飯吃。咱們的生計也沒著落啊，怎麼就不困難了？
從部隊複員有一段時間了，以前互為戰友的大傢伙各有各的境遇，有些回鄉接受安排，有些在部隊駐地附近找了生計，他們則隨著任勝飛一起來到了深城。
任勝飛是他們的老領導，但現在大家都不是兵了，不再是一個編製里的兄弟。
大家各有各的生活，要娶妻生子，要養家糊口，這些都只能靠自己，沒有領導幫自己解決這些。任所長能幫大家找到生計，大家都願意跟著他干。可現在的情形……
十幾個人爭一個位置，個位數的概率啊！
「人最怕的就是看不起自己，我們學了那麼多技術，不可能沒飯吃，為什麼要拿分配？這世上不會沒有我們的前程。」任勝飛如在部隊般做著動員。
「這裡我們想來一樣能來，不是因為我們是複員軍人，而是因為我們自己的水平。我們不用靠複員兵的身份，享受地方給我們的照顧。
……沒有什麼不公平的，人家是從前線下來的，更受照顧也是天經地義的。為什麼覺的不公平？我們在後方，我們又沒被炸斷腿！
不要和前線的弟兄們搶名額，我們靠技術，靠自己的能力進來，不佔用兄弟戰士的名額，就靠我們自己！
……就算這裡最後不要我們，我們也能辦自己的公司，開自己的廠。公司都是人辦的，我們也沒比別人少條胳膊缺條腿，別人能做成的事我們也可以。只要有恆心有信心，事情總是能辦成的，這跟打仗也沒什麼區別……」
十二個手下神態各異，有些人心情激蕩，有些人若有所思，也有一些人，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任震飛心中暗嘆，畢竟不比從前了，自己負不了別人的責，也照顧不了別人，大家自然也沒必要聽自己的。
這是合理的。
有把握嗎？沒有！以後真的能開自己的公司嗎？難說，現在掛靠的單位，只是有個吃飯睡覺的地方而已。
「時間不早了，大家就先散了吧。想留下跟我一起試試的，就試試。有別的想法的，明天就可以不用來了，不用說。大家回去都想想，要不要拼這個機會。」
想明白后，任勝飛沒再花口舌，各自的情況不同，想法不一樣也正常。
小郭和另外四人當場表示要跟著領導干，而任勝飛也沒逼大家表態，反而揮手勸止了其他人的發言。
還是用行動來表決吧。願不願意，都不強求。
任勝飛帶著五人到了宿舍，宿舍面積不大，所以也沒有讓大家一起過來，而是讓離家近的先回去。
六人把小宿舍擠得滿滿當當，任勝飛跟公司後勤多要了幾床被子，跟大家一起打地鋪，那張小床鋪則用來放行李。
第二天，任勝飛從門口接回了另外四人，其他的三人大概是不想來了。
「大石和童老三跑去單位鬧去了，沒出息的兩個玩意。」小張忿忿不平，「跟被地雷炸斷腿的戰友爭工作，他們也好意思！」
小郭：「那李愛國呢？」
小張：「不知道，別管他們了。」
九個人，不錯了。任勝飛心裡還是滿意的，大部分的人還是相信他，雖然他自己都沒太大的信心。信任越多，責任也就越沉重。
不想這個了，事都沒做完哪有想著失敗了如何的？像攻克堡壘一樣把這一關打下來吧。
任勝飛：「好了，其他事都別管了，我們規劃一下下一步做什麼……」
任勝飛看了看公司四周，昨天這家公司就來了不少人，今天又熱鬧了不少。
這家公司招了不少退役的殘疾軍人，光憑這點，就值得自己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