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身處紅塵
「你們來的真不巧,剛剛還在,但這會兒圓通大師應該已經雲遊四海去了——」
「雲遊?這事師叔他怎的沒和我商量?」
小沙彌委身一拜:「師伯說了,主持定不會同意他雲遊,還不如不說,師伯還說,緣分到了他自然會回來。」
圓慈聽了這話也只能長嘆,卻也無可奈何。
「嚴夫人,二公子,既然師伯他不在,老衲會替二位傳達感謝之意的,還請放心。」
嚴夫人此時也收了眼淚道:「那就有勞主持了,告辭!」
「主持告辭——」嚴祁攙著自己母親,一併出了院子。
次日清晨,嚴家二公子嚴祁與母同游寺院祈求姻緣這事傳遍了整個長寧城。
但凡是城中有點名氣的書香門第、官僚世家都紛紛向嚴府遞上了拜帖,當然還有府中小女的生辰八字,祈求與嚴府聯姻。
出了靈緣寺的商碧落著實有些無聊,想著要不去那店小二說的紅燈街看看。
她活了兩世,委實沒見過人間的青樓啊。
紅燈街作為長寧城最豪華的街道,夜晚燈火輝煌,人聲鼎沸,可白天卻關門閉戶,雨井煙垣。
商碧落想了想,興許等夜至再來好了,便起身回了酒樓歇息一會。
夜至,紅衣女子悻悻然起身前,紅燈街確實也是紅燈街沒錯。
一個個歌樓館譯門前挑掛著大紅燈籠,幾個姑娘站在門口叫喚拉客,相對的兩家樓間還在搶人,好不熱鬧。
長寧城的煙花之地可全在這紅燈街上,來來回回走了幾趟也沒瞧見哪家是個頂好的,隨意挑了一個順眼的進去。
「誒誒誒~」
剛一進門便被個濃妝艷抹的老鴇攔住了去路:「姑娘,這可不是酒樓,哪能隨便進啊!趕緊回去吧,這兒不適合你~」
商碧落展顏一笑,自然將手搭上了老鴇的肩:「你倒也實誠,要是換了我就直接灌醉了來人,再將她壓在這青樓里賣身,你覺得如何?」
她臉色一僵,顯然是被女子突如其來的話嚇住了,短暫沒反應過來。
心道:從哪來這麼個狠辣的角色,怎麼往日沒在長寧城見過?
「姑娘這話說的著實無理!」老媽媽接過話茬,準備胡亂找個話掩蓋過去,「我們雖說是青樓,可從不幹欺壓良民的事兒,來這裡的姑娘可都是自願的啊!」
商碧落沒有答話,反倒抽出一張銀票在她面前晃了晃:「哪會有不適應,趕緊幫老娘找個姑娘,曲子彈的好自然有賞~」
「好嘞——」
老鴇訕訕一笑,眼睛看著銀票發直,隨即喊人給她安排妥當。
商碧落被迎賓領進一個雅間,奉上酒水之後,彈琴的姑娘便來了。
青色絡面的鞋子上綉著朵蘭花,裙子蓋住,走時裙裾飄逸,只露的鞋子的尖尖,腰間掛著的佩環發出清脆的響聲。
這青樓女子的儀態舉止也頗有大家閨秀般的端莊風雅,人間倒也不是全然無趣。
她捻起一磕盤子中的蜜餞,往嘴中一扔:「隨意奏一首來聽聽吧~」
青衣女子眼神中閃過驚訝,手上動作卻不敢怠慢。
清冷哀怨的琴聲從她指尖流淌而出,訴說著曲中之人的悵惘與憂愁。
商碧落聽得入了迷,彷彿真有那樣一個女子在她面前訴說著自己的故事,初見愛人的喜悅與彷徨,兩人相諾的約定,還有愛人背棄諾言的肝腸寸斷,無一不牽動著她的心扉。
直到曲子結束受她都有些恍惚,不禁問道:「這首名為何?」
那彈琴女子答:「《子夜歌》」
「子夜歌……倒是不錯,還有什麼曲子都一併彈了吧,彈的好這張銀票你便拿走~」
商碧落閉幕細聽,手指隨著曲調叩擊桌面,引得珠簾后的女子頻頻側目。
『此女子是誰?為何來煙花之地聽曲子?』青衣女子不免心存疑惑。
方才媽媽急召她前來救場,也沒說陪的是位姑娘,看這模樣應與自己相差不多。
長寧城中著殷紅長裙的小姐不多見,尤其是這般大面鋪張的紅,太過俗氣。再者,髮髻上單別著一支蓮簪,格外鮮艷奪目。
『此等打扮……』
座上的紅衣女子眉頭一皺:「你走神了——」
心不在琴上,也不在調上,彈出來的曲子沒了方才的生動。
琴女手下一亂,撥弦發出刺耳之音,心底更是發虛,忙撩開簾走出道歉。
「客人恕罪,客人恕罪!奴家不是故意的~」
商碧落伸手一示:「哭什麼,我又沒怨你。如今我曲也不想聽了,不如就同我說說你的……身世?」
……
她目送琴女離開,轉而摘下發間的簪子擱在了桌上,整個屋子就剩一人。
「我先前就有打算將你的意識按在凡人的身上,如今見識了這麼多,你有何想法?」
桌面上的發簪飄出一絲紅光,在古色古香的隔居內閃爍不停。
『我覺得青樓就不錯,就剛剛那故事,聽得我十分興起!』
商碧落往自己嘴裡遞上口蜜餞,指著紅光譏諷:「人家可是家破人亡,怎麼到你這兒就變成了樂子來聽?!難不成千年的日子就養成了你這般的性子?」
『這種遭遇我在冥界聽過不下百遍,我要的是體會!體會!體會!』
它的聲音猶如魔音一般,一直在她的耳朵里翻滾重複,逼得商碧落氣血高漲,咬著牙猛得拍桌:「你等著,我明天就給你弄一具屍體來嘗嘗!」
房門外候著的小廝以及偷聽牆角的老鴇被這一掌聲響嚇得不輕,兩人後背是冷汗直流。
壓低聲音,悄悄問道:「媽媽,你說這紅衣服的姑娘有何來頭?怎麼還喜歡躲在屋子裡自言自語……」
老鴇隨即伸手猛錘向男子的腦袋,嚴厲的眼神制止了他繼續說下去,以免再胡亂得罪了人。
「行了行了,你在這裡伺候著,不準在問東問西聽到沒?我去青煙那裡問問~」她搖著手中的摺扇,邁著蓮步走向同一層的房間走去。
小廝見老媽媽走遠,又將耳朵貼上了紙漿糊成的窗,恨不得把頭都塞進去一探究竟。
「怎麼,這麼想聽么?」一道輕柔的女聲從背後響起:「要不,進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