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順寧府
盤腿坐在床沿上的女子『唰』的一下睜開雙目，視線匯聚到緊閉的房門之上。
「來找人，何必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一聲毫不客氣的責備引得裡外雙方紛紛抬眼看向二樓。
轉角處，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拉緊了眾人心頭的那根弦。
商碧落踱步走至樓梯口，艷色的裙擺一下抓住所有人的眼球，隨著視線上移卻未有想象中的驚艷之容，反倒平平無奇。
旁人情緒的瞬息起伏在她看來無足輕重，只道是朝位於欄杆旁的老鴇一個眼神示意，對方立馬領會其中。
「都杵在這幹什麼呢？該回去的都回去！有什麼好看的？！」老鴇忙嘴中喊話，揮了揮捻著的綉絹的手，將閑散站著的姑娘趕回了房間。
藏起眼中的擔憂，自己也隨樓里的僕人丫鬟一併退下。
起初那罵罵咧咧的男子早就被嚇得不知蹤跡，鬧騰的回夢樓一下變得清冷如初。
商碧落喟嘆一聲，踩著嘎吱作響的木樓梯緩緩而下。
只見那身穿黑袍，腰帶佩刀的男子大步流星的走至樓梯口，向上方的女子問道：「你就是回夢樓的東家？」
女子腳步一頓，表情實在有趣：「哎呦！真不知你是無意呢還是想套話，前半夜咱們不是還打過一個照面么？」
僅憑一句話就將自己準備的套話說詞截斷，真不知道是真誠還是偽裝。
陳徹雙手抱拳，說話也多了分客氣：「抱歉，我這腦子確實記不大清，既然有過一面之緣，還請隨我們走一趟吧！」
商碧落一副『去就去有什麼大不了』的表情，積極的走向錦衣衛的隊伍之中，反倒陳徹自己慢了一步，落在了後方。
順寧府巡查司
紅衣女子神色如常，右手手指一下下敲擊桌面。
原先還抱著新鮮勁兒觀摩學習人間的獲罪刑罰，視線環顧一周后大失所望，最終落到了對面的陳徹身上。
「說吧，有什麼要問的？」
陳徹掩面咳嗽兩聲，立馬找回了自己的主場：「不如同我說說，你知道些什麼吧？」
商碧落心裡小小驚訝了一下，反客為主的舉動令她稍稍意外。
不過接下來自己準備說的，會和陳徹派人查到的一模一樣。
「我初到長寧城不過月足，買下了紅燈街上的回夢樓又參加了花燈盛會……當然了，你們想聽的當然不是這些。」
她歪頭神秘一笑，早就算準了。
就算他派再多的暗探也查不到一絲其他的端倪，凡人無非就是依靠一雙肉眼。
肉眼所見是真，那便是真。所見是假，那便是假。
商碧落就是掐准了這一點，才表現的坦然自若。
「我倒是從小道消息聽說過些，例如兇手做法殘忍……誒，等等！你們今日找我來，不會是懷疑我吧？！」她語調微揚表現出驚訝，可臉上並未露出緊張。
陳徹知道商碧落在等，等自己問出下一句。
「你很值得懷疑，不是嗎？」
商碧落眯著眼，顯然不是她期盼的回答。
如果此時說出一句：『對！就是你！』她恐怕會直接掀了跟前的桌子，以最簡單的方式解決麻煩，但事實證明，很有徹夜長談的必要。
她點著頭回了陳徹的話：「確實，憑空冒出來一個女人，還在案件周圍見過，確實值得被懷疑。不過，太麻煩了。」
「什麼？」陳徹思緒一頓，覺得此時空氣有一瞬間凝滯。
忽明忽暗的燈光透過眼前的女子打在牆面上，勾勒出模糊不清的輪廓。
只見她舉著只修長細膩的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劃了兩下，不經意間的諷刺就像一把銳利無比的刀劃破了他的思考。
「我說這樣殺人太麻煩了，能一刀斃命，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她嗤之以鼻的不僅如此，還有那令人鄙視的儀式感。
「毫無美感的作案現場堪比臭氣熏天如廁，多待不了一瞬～」
從開始便對兇手的品味抱有極大的懷疑，將屍體弄得鮮血淋漓，五臟六腑全都攤在外面……如此美嗎？
商碧落目光直視陳徹，企圖從中找到同類的認同，卻不知對方已經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理由刷新認知。
普通的女子要是見到這副場面恐怕直接嚇暈過去，哪還評析何處好，何處不好？！
陳徹暗暗捏了把汗，懷疑親自請回來這人是何方來的『神聖』，膽識和魄力堪比順寧府里大半的錦衣衛。
商碧落察覺到男子一絲不同尋常的表情，主動打趣來引開話題：「大人可還有其他事？一直盯著我的臉，可沒見你沒看出朵花來～」
陳徹不覺得自己行為有些唐突，但還是避開眼神，低頭收攏其桌上的案卷。
正有離去的打算，卻被一句話攔住了去路。
「想知道兇手是何人么？」
商碧落單手托著自己的下巴，絳唇張合之間，吊足了他的胃口：「但憑你們現在手中掌握的線索，就像是個無頭蒼蠅，就算吧整個長寧城翻個地朝天，都不一定能突破口……」
眼見男子動作一滯，成功被她勾起了心思。
陳徹重新將案卷放回了桌面，坐回了位置上：「你繼續說。」
接著，商碧落便又拋出一個半大不大的魚餌引對方上鉤。
「你們可否想過，為何會尋不到線索指向的人，他是不存在的嗎？很顯然並不……我若是幫你們找到了，可否算欠我一個人情？」
「可以！」
急於知曉答案的陳徹一下便答應了她的要求，可商碧落要的可不是他一個人的承情。
「誒，先別急著答應。我說的這個人情可不是你陳徹欠的，而是你們順寧府欠的～」她彈著食指指尖，將異想天開的話說得不輕不重。
陳徹沒有急於拒絕，思考的片刻在於判斷商碧落說話的真實性。
「你覺得這樣說，我可以儘快送你回去？」
「回不回去不在於你，而在於……我！」商碧落嘴角藏著笑意，早在進入順寧府前就做出了選擇。
人間的這趟渾水，她已經躲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