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消失,塔中的女子
「不要大人!」明珠看他手中的光越來越強,看他的掌心朝著凜兒而去,她的瞳孔驟然一縮,淚如雨下。
「臣女求您了大人!留凜兒一條活路吧,他還是個孩子,就算……就算不能讓臣女帶他回去,也讓臣女將他放置到安全的地方,讓他好好地活下去吧,臣女求您了!」
凜兒哪裡有做錯什麼,他本就是無辜的,是她把他帶到了這個世上來受苦的。
那孩子那般的聰明懂事,不該有不好的結果,不該有的……
「好好活著?」國師停了動作,但那隻手還一直放在那一團白色的上方,氤氳的白光並未因明珠的話而消散,他看著明珠,那雙眸子似是看淡了世間所有。
「你以為以他這副身子,將他放在這裡還能活多久?你所說的安全的地方又是指的哪裡?」
連著兩個問題將明珠問的啞口無言。
是啊,她本是不能救下凜兒的,那麼重的傷,那般大的雨,小小的他哪裡還有存活的可能,將軍府沒有一人會在她出事後去西院將凜兒救下,就算看見了,他們也會覺得她是個怪胎,背著他們在府中養小獸。
凜兒本就是存活不了的,是她……是她的突然出現才讓他多活了一天,他還那麼小,又身負重傷……
身負重傷……
明珠腦中忽而一個激靈,猛地抬眼看向國師,顧不得眼淚朦朧了的雙眼,說道:「大人,臣女……臣女知道有個地方可以讓凜兒把傷養好,可以讓他暫時無性命之憂!」
聞言,面色淡雅的男子輕輕勾唇,卻是帶著一絲的可笑,「你是想說昨夜給你們開門的那家醫館吧?」
明珠怔住了,隨即猛地點頭。
沒錯,就是那家醫館的老大夫,他們倆夫婦不是認識她么?只要她說凜兒是她的愛寵,她出門后需要將凜兒寄養在他們家一段時間,依著老大夫的好心,他一定會……一定會把凜兒的傷治好。
凜兒向來聽話,只要她讓他不要當著別人的面化身,不要讓人發現他的事,他就一定可以在那家醫館活下去,然後再等他長大了些,有足夠的能力一個人生活,他就可以離開醫館,過他自己的日子。
這樣……這樣不就行了嗎?
國師將她的心思看得透徹,然而卻始終沒有將那隻手放下,他看著明珠,淡淡開口:「別想了,昨夜的那倆夫婦是本座安排的,此時的他們是不認識你的。」
「什麼……?」明珠渾身一涼,不敢相信地看著他。
「所以你該明白,」國師依舊那副風輕雲淡的神色,「郎熹凜只有死。」
郎熹凜,明珠為愛子取的名字,她喜歡那個人好多年,熹取諧音「喜」.
原本是打算叫郎熹弘的,但總覺得和他名字中的「弘」相撞了,不好,所以便取了與他名字中最後一個字相近的名。
璃,凜。
明珠搖頭,眼淚隨著她的動作落到地上,暈開了一朵又一朵的濕意,然後消失不見。
國師沒有再聽她說話,回頭再次將視線集中到了床上的那團雪白上。
「娘親……我……」
「不——」
小傢伙剛剛睜眼找尋她,可連一句完整的話都還未說出口,國師手中的光就朝著他去了。
繼而,床上空蕩蕩。
明珠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喊聲,心裡痛得窒息,可她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看著凜兒消失在她面前,看著他最後睜眼看她的最後一眼。
那麼的無助……那麼的乖巧……
悲痛太過,明珠最後只看到了國師緩緩朝她這邊走來,視線未能觸及到那雙看盡世間滄桑的眸子,她便失去了意識。
「這樣真的好嗎?」
進屋的墨澤將要倒地的明珠接到懷中,皺眉看向與他顏色相對的人。
國師緩步走到跟前,掌心從明珠臉上劃過,那滿臉的淚水瞬間就不見了。
他輕嘆一聲,道:「一切皆有因果,說起來也是我的錯,當年若不是……算了,都過去了,此番作為也算是我對他們的補償了,這事,萬不可再讓旁人知曉,否則……」
「命數這東西你比我懂,」墨澤接下了他的話,隨即將已經失去意識的人打橫抱起,「這也不能怨你,你不過是順應天命罷了,誰曾想弘璃那小子當真著了那鞍國太子的道,這丫頭也算是受害人。」
「是啊……」國師踱步至屋子窗前,伸手推開窗戶,一陣風過,聲音似乎更加飄渺了。
「世間情果然磨人又害人,我算是明白得更透徹了……」
墨澤聞言輕笑,桃花眼萬千情絲,「國師大人也算是為情所困之人了,流螢身懷有孕,你還打算讓她扮演你的侍童多長時間?」
說起自己的愛徒兼愛妻,就算是國師也有些無奈,他笑著搖了搖頭,白髮隨風而動。
「別看她看似乖巧,實則心眼頗多,我若不同意,只怕是又得哭上了。」
有身子的人不能常哭,那丫頭怎會不知他不捨得她半分不好。
墨澤抱著明珠走到他身後,平日清冷的眼中卻是帶著揶揄,國師側目看了他一眼,選擇性忽視了那抹不是帶著好意的笑,繼而垂眸看了看明珠。
「走吧,帶她回去,若真有個什麼,那小子定是會把我定安塔都掀了。」
關於那個小祖宗,他寧願不去惹。
……
再次醒來,入眼的是一張雕花黑漆木的床頂,淡青色的床帳微微拂動,像是有風在吹。
風……
明珠呆愣了片刻,隨即猛地一個激靈坐起,這才驚覺自己竟然在一間陌生的房間里。
「凜兒?!」
猛然想起自己在失去意識之前的事來,明珠沒有心思去計較自己現在身處何地,她一下床甚至連鞋子都沒穿就在房間里到處尋找,可不管她怎麼喊怎麼找就是連小傢伙身上的一根毛都沒看見。
「撲通」一聲,明珠就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跌坐在地上,腦子裡一直都在浮現小孩看她的最後一眼。
「明珠,你醒了?」
正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了一道聽著很輕的聲音。
明珠回頭一看,原來是之前帶她們進塔的那個少年,想來她應該是從那一世里回來了。
「你好,」明珠忙抹了抹眼角的濕意從地上起來,視線觸及到床上的凌亂,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我這就收拾。」
說著,就吸了吸鼻子準備去收拾床鋪。
「沒關係,」少年將手中的水果放在桌上,先一步走到床邊很利落地就把被子給鋪好了。
明珠面上劃過一抹窘然,正覺得不好意思,那少年便轉身過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把她往桌邊拉,「午飯還要會兒才好,我給你拿了些水果,你先墊點。」
明珠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到了,隨即卻是馬上反應過來,使勁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手中抽了出來,垂眸道:「多謝小公子,不過男女授受不親,還請小公子自重。」
按理說待在國師身邊的人應該是很知書識禮的,怎的這位少年卻……
「男女授受不親?」少年似是驚訝於她的動作,先是愣了片刻,隨即卻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笑完了眼,右邊有一個小小的梨渦。
明珠不解地看著他,不明白這有何可笑的,難道她說得不對嗎?
「明珠還真是個守禮的好孩子,」就在明珠不解的時候少年開口說話了,只不過說的話卻讓明珠更加驚訝了。
她說:「我之前還以為弘璃會找一個和他一樣愛玩鬧的,沒想到竟是喜歡上了這般沉穩懂事的姑娘,真是讓人始料未及啊。」
弘璃?
此人竟然直呼太子的名諱?
聽他說完話后明珠看少年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她不明白,為何面前的人會如此大膽。
少年似是看出了她的不解,笑了笑示意她坐,再道:「別害怕,我不是什麼壞人,你看我是不是和男子無差啊?」
邊說,他還邊理了理自己的頭髮。
明珠從他的話中聽出了端倪,眸子微眯,不著痕迹地將眼前人重新打量了一遍,除了發現此人比較清秀外便再看不出別的異常。
但既然他自己這這般說了,那就……
「你是姑娘?」明珠把想法說出,在看到對面的人點頭時內心著實震驚了。
先不說面前這人是什麼身份,竟然敢直呼太子名諱,就說這定安塔的規矩,雖說她了解的不多,但多多少少也聽別人提及過。
國師乃大興最為神聖而不可褻瀆的存在,塔中自多年前就規定不得有女子進塔,除非是皇族中人得到國師召見方能入塔一見。
那麼眼前的人是何身份?
為何會在這等森嚴的規矩下掩住眾人耳目在這定安塔中棲身?
「我叫流螢,」就在明珠在心裡猜想的時候對方已經自報家門,甚至說得很是詳細。
「師父叫我螢兒,我看明珠你應該比我小很多,你可以叫我螢姐姐,不過呢,師父說不能亂了輩分,所以得讓你叫我七皇奶奶,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叫我流螢姐姐。」
畢竟誰都不希望被一個看似是妹妹的人叫成奶奶,多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