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將士,飯堂的心思
他的表情柔和,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里溫柔的似是能滴出水來,明珠觸動,挽住他的胳膊輕輕靠了上去,沒有說話,然心裡無疑是感動的。
郎弘璃低頭垂眸,看著那一頭烏黑秀髮的腦袋,眨了眨眼,抬手摸了上去。
像她將他抱在懷裡輕撫一樣。
明珠抿了抿唇,嘴角洋溢出一絲弧度,屋中誰都沒有再說話,靜謐一片。
接下來的兩日,郎弘璃都無閑暇時間在宮中待,雖說馬上就是大喜事,但顯然就現在的情形來看,穩定局勢無疑是必要的。
尤其是郝正綱曾經所帶的部下,虎符被盜,錢橫被抓,除去民間眾說紛紜,軍中也早就沸沸揚揚,流言不斷,這其中自然分成了三部分。
一部分是郝正綱的忠誠擁護者,堅持郝正綱是不會做出讓人去盜虎符這種事的,但要說曾經身為心腹的錢橫為何要如此作為,他們也說不出個什麼所以然。
第二部分則是對此事抱著憤憤的態度,認為錢橫是郝正綱的心腹,能使喚得動他的自然也就是只有郝正綱,再加上他平日的表現和人品。
這部分人是如何都不會相信錢橫會在沒有命令的前提下有所動作的。
除去上面的兩部分,還有一小部分人則是處於中立位置,作壁上觀,等待結果。
郎弘璃早就將如今的局勢看得透徹,因此才會在第二日的一大早就帶人前往軍營。
當然,在此之前要想將那部分對郝正綱忠心耿耿的人的人心動搖,有些動作是必要的。
「誒,你們聽說了嗎?昨晚大牢好像鬧得動靜不小。」
一大早,天際才剛翻開白肚皮軍營的漢子們卻早已汗流浹背地結束了一天的晨練,此時正聚在營中邊吃飯,邊談論著自己無意中聽聞的事。
「聽說了聽說了!」
一說起這件事,立馬就有人出來應聲,而隨著他的應聲,人們將視線也聚集在了說話人身上。
「聽說啊,錢副將昨晚一直在牢里喊,要求上面的人把郝將軍給放了,足足喊了一晚上,到早上嗓子都給喊啞了。」
「我也聽說了,不過好像到半夜的時候還被帶到刑房了,據說是出言不遜,在牢里就給罵上了,罵的還是上面的人。」
「嘖嘖,錢副將平時看著不怎麼愛說話,但只要事情一關係到將軍,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這回將軍在裡面待了那麼長的時間,想來錢副將心裡早就沉不住氣了。」
「是啊,誰叫將軍是錢副將的恩人呢,而錢副將又是那種滴水之恩湧泉報的人,雖平日里沉默寡言,但他跟林副將對將軍可都是忠心耿耿,也是難為他們了。」
「唉,就不知道上面到底會怎麼處理這件事……」
搖頭晃腦,唉聲嘆氣,一件事說完飯堂也恢復了安靜,漢子們的神情也是說不出的沉重。
「太子殿下到——」
飯堂外,一聲高亢的喊聲之後屋內的人紛紛虎軀一震,面面相覷,似是沒料到太子殿下會在這個時候來軍營。
「殿下請。」
負責帶路的人笑盈盈地將那尊貴之人領了進來,頓時一陣兵乓作響。
前一刻還在吃飯的漢子們慌亂地放下手中的東西從位置上站起來,整頓好衣冠朝來人行禮。
郎弘璃見狀勾唇,大手一揮,「免了,不必拘謹,坐下。」
說完,他人已經走到了屋中央,捏著下巴眨巴著眼睛往將士們吃的飯食上看去。
這讓那些將士們更加地面面相覷,說了讓坐,然這個時候卻是沒有一個人敢真的當著還站著的太子殿下的面坐下。
心中紛紛疑惑,不明白這麼早的時辰太子為何會出現在這裡,而現在還一副興緻滿滿地望著他們的飯食。
那樣子,怎麼越看越像是對著他們的早飯流口水?
應該……不會吧?
「本殿也要這個。」
就在大夥在心裡對太子殿下的到來猜測不已時,那對著別人飯菜流口水的人已經伸出了手指端端就指在了桌上的那幾個饅頭和紅薯上面。
「殿下?」那帶郎弘璃進來的將士瞪大了眼,「使不得殿下,這些東西怎麼能入您的口,屬下這就吩咐底下的人為殿下準備早膳。」
說著就要扭頭吩咐下去,只他還未來得及開口郎弘璃就將其制止住了。
「有何不能入口的,」他皺眉,往整個飯堂環視了一周,雙手負后,最後將視線往眾人的臉上看了一圈,說道:「在座皆為人,既是你們能吃的,本殿自然也能吃,你莫不是當本殿是那嬌生慣養,不知疾苦之人?」
比這更加難以入口的他都吃過,難不成還會介意這些么?
再說了,他可不是那些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何況他今兒來這不就是要拉攏軍心么。
吃這個,正好。
「可這……」
依舊覺得不成體統,那人還想說什麼,郎弘璃在心裡癟了癟嘴,轉身就往前面不遠處的位置上走去,邊道:「別這那啊的,本殿腹中可是飢得不行了,快。」
說完,撩袍而坐。
見勸不住,那人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點頭應下來繼而轉身交代人下去準備飯食。
這不禁讓飯堂里的將士們狐疑不已,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郎弘璃哂然,看著他們,笑道:「突然叨擾,看來果然還是打擾到爾等的清凈了,既是本殿在此如此讓爾等不自在,依本殿看,還是走好了。」
說著,起身就要走。
這可不得了,太子殿下能來軍中,可是他們的福分,怎麼能讓人走了。
一陣慌亂,眾人紛紛出言。
「殿下息怒,您能來是屬下等人的福氣,快快請坐,快快請坐。」
廢話,就是他們走也不能讓這位爺走啊!
郎弘璃挑眉看了一圈,面上遲疑,「本殿在這你們都不自在了,難不成都要站著看本殿用膳?」
言下之意不就是讓人坐么?
「謝殿下恩典,」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賠笑,「能與殿下一同用膳乃屬下等人之福。」
邊說,眾人邊給最近的人使眼色,示意對方等殿下坐下后也都坐下。
郎弘璃憋笑,面上卻裝作半信半疑的樣子猶豫地重新坐回位置。
待他坐下后,方才那些站著的將士們也都紛紛謝恩坐下,而這個時候負責去準備太子飯菜的人也將東西都端了上來。
食不言寢不語,這規矩在一堆糙漢子中平日里哪裡會拘泥,然而此時此刻飯堂卻是出奇地安靜,只聽得見碗筷碰撞和眾人咀嚼的聲音。
而導致這種情形的原因顯而易見。
郎弘璃心裡憋笑憋得難受,想說方才在進來之前他們的聲音老遠就能聽見,這會兒倒是安靜得很。
想想他來此地的目的,郎弘璃暗自莞爾,隨即自行找尋話題打破了這一屋子的沉寂。
一開始說的自然是無關緊要的話,類似於飯菜,平時日程,以及大夥作息等瑣事。
眾人剛開始訝於太子殿下的平易近人,畢竟在他們眼中那人的身份擺在那裡,如何會對這類的小事關懷。
然隨著談話的展開剛開始的緊張感也漸漸隨之消散,漢子們看太子如此好說話慢慢也就放鬆了,最後索性聊開了。
早膳結束,眾將士臉上也都帶著爽朗的笑,郎弘璃見狀覺得是時候了,於是在結束一段談天后他幽幽嘆氣,開始將話題引到自己今日來的目的上。
「說來這段時日也是辛苦你們了,先是郝將軍,又是兩位副將,本殿心甚痛,自認對不住爾等,今日前來不為旁的,實則是來向各位賠罪的。」
起身拱手,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前垂眸,面露痛色。
突如其來的沉重讓屋內的人心中皆是一緊,有人先反應過來,忙上前道:「殿下何出此言,這可萬萬使不得。」
不管是郝將軍還是兩位副將皆是經太子殿下之手入獄,這一點整個京城眾人皆知。
也正因如此,眾人先前才會如坐針氈,擔心一個不慎便將這人給得罪了,如今聞言,怎會明白他話中意思,但顯然在這件事上誰都不敢多說什麼。
郎弘璃當然知道他們心中所想,於是抬首,沉嘆一聲后說道:「國不可一日無君,軍中不可一日無將領,雖說一切皆有緣由,然造成爾等軍中如此情形到底是本殿。」
「爾等若有怨氣,大可不必憋在心裡,想郝將軍與兩位副將為我大興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立下不少功勞,眼下卻身陷囹圄,爾等心中有怨是自然的。」
「本殿今日在這也把話給各位說明白了,三位將領的懲罰是必然的,要想他們再如從前那般重回軍營是不可能的,所以……」
說著,他頓了頓,將眾人臉上那微妙的神情看在眼裡,隨即遺憾嘆氣,注視眾人。
「所以今日起,爾等之中若是有對此事處理結果不滿的皆可無任何懲處地從這裡走出去,本殿絕不追究任何一人。」
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這些年他也算是把人類的這些學得爐火純青。
身在曹營心在漢這種人他是不需要的,而他也不想留下那些人來動搖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