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絕望,沉靳與人類
「什麼?!」小沉靳瞬時瞪大眼,驚恐地看著他,臉色瞬間就白了。
鳳九溫柔一笑,將他的衣裳拿起動作輕柔地給他穿上,然後說道:「小靳能再生的不是么?既然如此便不會有什麼影響,鳳九喜歡小靳的眼睛,想這輩子都珍藏著,給鳳九可好?」
他語氣溫柔,就跟平日聊天一樣,但聽在小沉靳耳中卻覺得瘮得慌,甚至後背發涼。
「不……不……」他有些害怕地後退,脫離男子的懷抱,咬了咬下唇道:「眼睛是否能再生我……我從未試過,而且……而且會很痛……我……我不要……」
他是不在乎身上有傷什麼的,從小父親便教育他男子漢絕不能怕痛怕受傷。
可……可那可是眼睛啊,要是……要是不能再生,那他……那他豈不就瞎了!
「小靳,」鳳九皺眉,伸手將小孩拉過來,輕哄:「不會很痛的,鳳九會讓小靳睡著了什麼都不知道,鳳九當真喜歡得不得了,萬一哪天你有什麼事著急回去,鳳九見不到你的時候還能看著你的眼睛想你,這樣不好嗎?我這般的喜愛於小靳,小靳捨得讓鳳九失望嗎?」
小沉靳因他的話緊繃著身子,卻沒有點頭。
鳳九見狀卻也不急,他抱著他低頭親吻小孩的額頭,再是臉頰,又是鼻子,最後停在眼睛上。
「小靳,鳳九當真好喜歡你,當真好喜歡好喜歡,你也喜歡鳳九不是么?你想要鳳九陪著你,鳳九便陪著你,如今不過一個小小的請求,小靳都不願滿足么?」
說著,他的神情落寞,連帶眼眶都紅紅的。
沉靳一見,也顧不得被他親吻時的奇怪感覺忙道:「不是的,我……我沒有捨不得,我只是……只是……」
「鳳九為了小靳什麼事都能做,你想要什麼我也都能給你,小靳難道一點都不感動嗎?」
男子越說越委屈,搞得還是小孩心性的小沉靳心裡內疚到了極點。
的確,鳳九待他簡直好到極致,尤其鳳九在成為鳳家家主后,無論何等珍奇玩意兒即便他不曾開口,他也能笑著拿到他面前。
他待他,從來都是好的。
想了想,小沉靳捏緊了小拳頭,隨後一咬牙,在心裡狠狠下了決心,捧著鳳九的臉點頭:「好,我……我給你就是了,但……但你保證,一定不會讓我痛的,你保證!」
哪裡受傷他都能忍,就是這重要的部位,他實在不敢輕易嘗試。
鳳九見他點頭,喜不自勝,抱著人便是一通猛親,「放心,我怎麼捨得讓我的小靳痛呢。」
答應了的事就得做到,這是小沉靳從小遵守的規則。
所以儘管躺在床上,看著鳳九手裡那把泛著寒光的小刀他心裡早就害怕到了極點,卻也沒有因此而退縮。
最後索性一閉眼,任由鳳九將那叫做麻沸葯的東西喂進他嘴裡。
然而讓他跟鳳九都沒想到的是那麻沸葯對人類很是管用,但對身為異族的沉靳卻只在開始麻痹了他的知覺,就在鳳九的刀尖深入到他眼睛時小沉靳痛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渾身的神經都被從眼睛出來的痛楚侵襲,反射性地掙扎,卻只聽得見鐵鏈在耳邊的叮噹聲響,他的手腳都被早就做好準備的鳳九綁得緊緊的。
「啊!不要!鳳九!不要了!痛……痛——」
他又哭又喊,那般清晰地感覺自己的眼睛離開了他的身體,流出的也不知是血水還是淚水。
就在他以為這場災難即將結束了的時候,不想那利刃竟再次到了他另外一隻眼上。
「啊!!」
最終忍不住疼痛的小沉靳在慘叫一聲后痛暈了過去,血水順著他白皙的臉頰流到了床上。
鳳九將那脫離了眼眶便變成金色的眼睛放在緊緻的瓷盤上,並未第一時間去照顧暈了的沉靳,而是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雙金色琉璃一般的眼睛看。
「美……太美了……」
他讚不絕口,興奮地扭頭看了一眼臉上染血的小孩,卻發現那雙本方才還在往外汨汨流血的眼眶竟然泛起了淺淺的黃色。
鳳九震驚到了極點,捧著盛著沉靳眼睛的盤子端端看著,最後興奮地感嘆起來:「妙!太妙了!」
不到一刻鐘功夫,那雙眼睛竟然真的復原了,鳳九收回查看的手,激動得雙手都在顫抖。
隨即,他端著盤子走了出去,來到與人約好的院子里,將自己方才得到的寶貝展示給前來送東西的好友看。
他說:「子訴快看,我得到了一件寶貝!」
名為子訴的男子瞧見了他拿來的東西,神色不免詫異,「這……這怎的這般像天南的金琉璃?」
傳說盛產琉璃的天南百年會出一次金琉璃,而得到這金琉璃的人勢必會一生榮華。
因此很多人都想得到這金琉璃,然百年來卻是無一人實現其願望。
鳳九哈哈大笑,「這玩意兒,可比那金琉璃來得稀奇得多啊,哈哈哈!」
子訴追問其來由,鳳九卻是秉著不想讓屋內那人露於他人面前同時也不想讓這秘密讓他人知曉的想法而閉口不言。
一年,再一年,隨著年歲的逝去,小沉靳漸漸知事。
他明白了鳳九對他那近乎於瘋狂而扭曲的執著,明白了在他十三歲那年鳳九加諸在他身上的暴行是在做什麼,也明白了鳳九會想方設法地留下他,不過是為了滿足他那扭曲的心理。
他想方設法地想從鳳九手裡逃脫,即使當初那般的想跟這個人在一起,也在經歷了無數個痛楚的夜晚后打消了這種念頭。
十歲那年的頭一次剜眼並非他痛苦的終結,相反,那是他噩夢的開始。
鳳九開始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研究困住他這個異族的方法,開始哄著他吞下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開始大量往他身上注射麻沸葯,開始讓他對他所給的東西上癮。
沒了鳳九,沒了鳳九給的那些東西,他就變得不再像自己,甚至不得不苦苦哀求他的給予,不得不在鳳九故意推開他后捨棄一切尊嚴哀求他。
在那迷醉而又痛苦的時間裡他忘卻了他豹族人的身份,忘記了自己若真想走,當初分明只需勾勾手指頭便能做到的事,後來卻因吞食了太多鳳九給的那些不知名的東西而喪失了他身為靈獸一族的本能。
鳳九用他的眼換取財富,換取地位與權勢,用他的身體換取快樂。
那人只需說上一句喜歡,只需將那如毒藥般的千石散往他嘴裡一放,他便連一個普通人都比不上。
十年,整整十年,連沉靳自己都不知自己的眼睛被剜了多少次,亦記不清自己在多少個漆黑無助的夜裡茫然了。
他自五歲起便將鳳九當做最信任的人,從八歲起便被他囚禁於一方,不諳世事的他即使不知男女之事卻也從那些下人口中聽到了他們不敢說出口的閑言碎語。
他是被鳳九養在深閨內的寵兒,是不能見光的存在,整個鳳府,都知這府中有位靳公子,卻都不知他究竟長何等模樣,為何會在此地。
從五歲到二十,如果說前五年是他自願為之,那麼後面的十年便是他的自作自受。
敏銳的聽覺讓他記起自己生來乃男子,怎能做出如女子一般的事來,怎能如一條被施捨的犬搖尾乞憐。
「知道我最後怎麼出來的嗎?」沉靳看著面前的姣好容顏問。
郎弘璃的心情已經不能用震撼來形容了,他全然不知眼前這個高高在上的人竟然有著這樣的曾經。
男人卻像是在說著別人的故事一樣目光悠遠。
不顧族人安危與人類為伍,傷了父親最愛的人的心,父親拋棄了他,放下話說從此與他斷絕關係並為了防止母親前來尋他在他身上設下靈咒掩去了他身為豹族人的氣息,也讓他從此不得再現出原身。
除了再生,他失去了身為靈族人的所有尊嚴。
不能用靈力逃離,不能以靈力抵禦慾念,他就這般在鳳九身邊待了十五年有餘。
這十五年裡,他頭一次意識到原來人類也不過如此,被困住了便只能被困住,而他的心也隨著這十五年變得脆弱不堪,而最後救了他的,還是那被他傷了心的母親。
「我兒……我兒靳郎,你……你怎的變成這般模樣了……」
族中規矩森嚴,凡是讓族人知曉身份的族人都會是他這般下場。
為了說服父親,為了說服整個王族,母親花了整整十五年時間,而這十五年,她不敢讓任何人前來探望,自己亦不敢。
母親是個堅強的女人,即使被他如此傷心,卻還是堅信著他不會讓她失望。
只可惜,在她看到他的這一刻時,那個女人抱著他泣不成聲。
走的那天鳳九剛巧不在府中,同為豹族的母親將他輕而易舉地帶出了鳳府。
而他,就這般輕鬆地逃離了那個他花了十多年時間都不曾逃離的地方。
然事情,卻並未因此而結束,原因不過是因為鳳九加諸在他身上的那些麻沸葯和千石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