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6章 蝦的味道

  楚辰接過，笑著嘗了一口，「嗯，不錯，難怪生意這麼好！」


  「真的？」雪筱似乎很高興，自己也拿了一串，「其實姨也喜歡辣的，可惜在百花閣的時候幾乎吃不到。」


  說著雪筱伸出舌頭，又害怕又期待的舔了一下。


  就那麼一下，瞬間她辣得眯住了眼，白玉般的鼻尖冒出一層細汗，然後便皺起眉頭，一副想吃又不太敢吃的模樣。


  此刻的雪筱看上去如同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一般，那可愛的樣子，見了楚辰忍不住打趣道：「我算是明白為什麼過去這麼多年人家大叔還記得雪姨了！」


  「為什麼？」雪筱也沒多想，壯著膽子又舔了一下，活像個小貓咪。


  「這麼可愛這麼漂亮，還我我也一輩子記得啊！」楚辰哈哈大笑。


  「呸！」


  雪筱啐了一口，滿臉通紅，滿目嗔怪的看著楚辰。


  沒一會，她還是放下了手中的簽子，似乎有些意興闌珊。


  「怎麼，不會這就生氣了吧？」楚辰疑惑道。


  「姨沒那麼小氣，姨只是突然發現，原來過去這麼些年，有些東西還是辣得無法下口。」雪筱搖搖頭，微微苦澀笑道：「說了你別笑，當年來的時候，姨也是這般舔了兩下，一隻沒敢吃！」


  「那你還說喜歡辣的？」楚辰感覺有些好笑，又道：「難怪只叫了一盤，原來根本就不能吃，也好，正好我還感覺不太夠呢！」


  雪筱笑了笑，也不生氣，只是雙手托腮靜靜看著。


  時光如此寧靜，彷彿間歲月又回到從前。


  記得當年，那個男人也曾這樣坐在她對面，一邊辣得滿頭大汗呼吸如火，一邊大快朵頤總嫌不夠。


  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走丟了呢？


  記得他說過，他會一直愛著她，一直當她是最重要的珍寶，一定會小心翼翼妥善藏在心底的。


  歲月，果然無情啊！


  雪筱苦笑，看到楚辰滿頭大汗，忍不住從腰間解下一方絲帕，略帶責備道：「看看你，吃不了就別吃，還怕浪費啊？」


  「呵呵，是真的好吃啊！」楚辰呵呵直笑，手帕在臉上輕輕擦拭著，淡香拂面，如同悄悄綻放的蘭花，沁人心脾。


  「好吃也慢點啊，也沒人跟你搶的！」雪筱忍不住有些好笑，彷彿一顆心也變得年輕起來。


  「搶是沒人搶，不過得抓緊時間啊！」


  「武者總歸跟尋常人不一樣，想要安安靜靜停留下來享受一番總是很難的。很多時候我總是在想，其實像一個平凡人一樣安穩一生也沒什麼不好！」


  楚辰笑著，目光閃亮。


  雪筱認真的看著，忽然伸出玉白的食指在楚辰眉心戳了一下，笑罵道：「教訓雪姨是不是？雪姨有說過尋常人的生活不好嗎？」


  楚辰嘿嘿直笑，不答話。


  雪筱手帕收了起來，嘆了口氣道：「很多時候就是這樣，說得簡單做起來難。姨也知道凡事都應該向前看，可很多時候就是不由自主的想要回頭看看走過的地方，結果這一看吧，除了搞得心煩意亂滿腹惆悵之外沒有任何用處。」


  頓了頓，雪筱再次抬頭認真看著楚辰道：「小辰，你說雪姨這樣是不是很沒用？」


  「沒有啊！」楚辰搖搖頭，埋頭吃蝦。


  一看那躲閃的模樣，雪筱氣得不行，又戳了一下，「還說沒有，不能誠實點啊？」


  「嘿嘿！」楚辰抬頭，十分欠揍道：「大人的事情嘛，小孩子一般不太懂的，這些問題雪姨不能找我說啊，難道我能給你建議？」


  「姨都沒當你是小孩子，你倒當自己小孩子了，別以為姨不知道，你招惹的小姑娘還少啊？」雪筱直接舉起了拳頭，瞪眼道：「說不說，不說姨真揍你了！」


  「呃，好吧！」楚辰愣了一下，直接袖子抹了抹嘴，看得雪筱好一陣皺眉。


  「其實呢，往回看也不是什麼問題，我也經常往回看啊！」


  「我三天兩頭往回看，經常想起過去的事。尤其到了地方，無論有多麼重要的事，總是會擠出時間去走過一些老地方！」


  「不行你看，我身上收著好些東西呢！」


  楚辰一本正經，說著把蝦殼撥到一邊，直接拿袖子開始擦桌子。


  雪筱無奈的眼神中，他開始一樣一樣往外拿東西。


  「看，這是靈兒小時候用過的頭繩，靈兒雪姨不知道吧？我妹妹，很可愛的，不過她去了很遠的地方，我要努力讓自己變得強大，然後找到她。我答應過她，一定要帶她去找爹娘的！」


  「再看這個，很殘破是不是？這是上山之後君菱送我的一套衣服，她這個人很冷的，從來不送人東西。可惜後來被人弄壞了，我也不捨得扔，因為那個時候就她對我好，知道為什麼我會怎麼厲害嗎？嘿嘿，因為是她教我修鍊的，不過她也走了，現在不知道在哪裡呢！」


  「這幅畫上的姑娘很不錯吧，是不是越看越有味道？她叫碧凝，原來有一副一模一樣的被她搶走了，這是我偷偷畫的。她救過我的命，對我也很好。她也不見了，天柱峰崩坍時墜入冥河，下落不明。我必須找到她，哪怕下到九幽冥界！」


  「再看這個，竹蜻蜓，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竹蜻蜓吧？這是小小送我，小小是我撿回來的小妹妹，她的竹蜻蜓會保我平安。不過當時我被宗門關禁閉，她就走了，說要尋找力量回來救我，結果現在也不知道在哪裡！」


  「還有這個，很普通的酒罈子對不對？這是一壇女兒紅，超過十八年的陳釀，現在算起來應該是幾十年還是幾千年了吧，我也不記得了。不過我不敢喝，因為一喝就會醉。因為誰就不說了，反正是個魔女，很讓人心疼那種！」


  「還有這個……這個……」


  一樣一樣擺出來，亂七八糟，有殘破的衣服，有小孩子玩的竹蜻蜓，有畫工精美的煙雨圖，還有酒罈、丹鼎之類的東西。


  這些東西沒有一樣貴重，但看男人眉飛色舞小心翼翼，彷彿那就是世間最珍貴的瑰寶。


  正是這些不起眼的東西，承載的是一段段無法忘懷的記憶，一段段成長的代價。


  楚辰說的很簡單，基本上沒有去描述一些什麼。


  但雪筱聽得出來，他真的很用心在珍藏這些東西。甚至於不用他如何去說，她便能感受到那種讓人心顫的真摯與堅強。


  這也讓她明白，他的確如所說的那般，時時刻刻不忘回頭，看看走過的路，想想來去的人。


  但他與她不一樣。


  她一直被身後的一切困擾著，日日苦惱，遲遲無法掙脫。


  他卻總是在看過那些清晰的腳印之後，充滿力量的轉身，勇敢、堅決、無畏，一步一步往前邁進，永不停歇。


  力量為尊的世界，人們總是竭盡心力尋求強大的力量。


  不要回頭，勇猛精進，殺伐果斷，這些東西深入每一個武者內心，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在武道之路上心無掛礙，不斷精進。


  但他似乎不一樣，明明時時回頭，心有牽挂，卻似乎比那些心無掛礙之人執念更深，更加具備上升的動力。


  一個自幼父母離開，只能與妹妹寄人籬下的孩子！


  一個出身低微，沒有任何依靠的少年！

  他沒有迷失，沒有扭曲，更加沒有屈服！

  他用自己的意志與原則走到今天，其中經歷了多少磨難，吃了多少苦，在此之前，她並不怎麼清楚。


  但是現在，儘管楚辰什麼都沒說，整個過程一直在笑，沒有絲毫沮喪，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所以啊，向前看是對的，但回頭看看腳下的足跡也未必一定是錯。就像我，只要一會頭，便能清晰看到那些人，那些事，然後，我會更加有力量往前走，接受挑戰！」


  笑呵呵的說完，楚辰將東西都小心翼翼收回儲物戒中。


  雪筱眼眶紅紅的，莫名的難過讓她想哭。可笑的是，這種難過居然並非因為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去，而是實實在在被對面的男人感動了，也有些心疼了。


  楚辰並不知道雪筱的心思，以為她又想起傷心事，拿起一支竹籤搖了搖，「雪姨你看！」


  雪筱下意識抬頭，只見楚辰將烤好的蝦一個個放到水杯里，很快水杯上浮著一層紅油。


  「回頭看過了，現在要做的就是轉身，然後勇敢的，邁出腳步。雪姨你看，辣油都去掉了，這樣就不會辣得無法下口了！」


  楚辰十分認真，倒掉浮油用竹籤紮起一隻蝦放到雪筱面前。


  說是吃蝦，實際上根本不是吃蝦。雪筱也知道，楚辰這是在開解她，讓她跨過心裡的坎。


  只是看著面前的蝦，她還是有些猶豫，害怕。


  明明知道它可能不辣了，可她就是不敢，這是多年以來養成的習慣，潛意識在告訴她，她吃不了這個！

  看雪筱那鴕鳥一般的模樣，楚辰忍不住有些好笑，故意板著臉道：「閉上眼睛。」


  「哦！」真的變小了一樣，雪筱乖乖閉上雙眼。


  楚辰將蝦殼剝掉，再將雪白的蝦仁放倒雪筱嘴邊。


  「張嘴！」


  雪筱顫巍巍的張嘴，跟著一團軟軟的東西塞了進來。


  內心恐懼之下，她本能的想要吐出去，結果一隻手在外面捂住了她的嘴，想吐也沒辦法。


  最終，她只得被迫開始咀嚼。


  起初還有些生澀害怕，漸漸的一股鮮香甘甜襲來，她這才發現其實滋味真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