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2章 無恥之人
滿月斜掛天邊，如水月光灑下，正好避過雲層的遮擋，鋪滿院子里一片皎潔。
院子里百花盛開，不同花期的花朵在月光下競相綻放，怡人的花香充斥著每一個角落。
便在那花海中央，一處圓形小石桌，兩個小石凳。
石桌上擺著一個精緻玉壺，再有便是看上去十分可口的點心，至於那石凳上斑駁的黑點，月光下看去，彷彿遺落在時光中的淚水。
月光、花海！
石桌、石凳！
點心、美酒！
還有那個坐在一方石凳上笑意盈盈的男人……
轟！
那一刻，雪筱腦子瞬間炸開，一股時光倒轉的眩暈感讓她幾乎跌倒。
「筱筱！」桑紫一把扶住雪筱，目光中充滿戒備，對著正在倒酒的男人道：「馮毅，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為何就不能在這裡？」
「故人相見，還是不要那麼大的敵意！」
石桌一邊馮毅笑道，這是個看上去十分儒雅俊秀的男人，身姿挺拔，一雙狹長鳳目天生自帶一股風流，加上一襲白衣飄飄，很容易讓女人心生好感。
曾經桑紫也暗暗愛慕過，只可惜，後來雪筱的遭遇讓她看透了！
騎著白馬的未必就是王子，看上去光鮮的人內里或許一團齷齪，總而言之，這個馮毅絕非良配。
雪筱本就疲憊，如今這熟悉的場景一衝擊，她根本沒法正常思考，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個時候，桑紫覺得自己應該將責任肩負起來，畢竟要不是因為她的面子，雪筱未必會來這次交流會。
「敵意？你想得太多了，對你，我們任何意都沒有！」
「我只問你，你弄出這些究竟是想幹什麼？」
「還是說你的王家乘龍快婿做得不痛快，想來想去還是覺得筱筱更好？」
桑紫毫不客氣，滿臉鄙視。
原以為今天的事都是楊文山那老東西搞出來的，沒想到根本就不是，這背後根本就是馮毅在搗鬼。
仔細想來，區區一個楊文山還不足以叫來那麼多背景深厚的煉丹師。能招來這麼多人，也就馮毅，這位丹皇世家王家家主妹妹的夫婿可以！
「有意無意都不重要，這些也跟你一個外人沒關係！」
「有人有意就行，我說得對嗎，筱筱？」
馮毅並不在意桑紫的態度，他只是倒滿一杯酒，然後放在對面，跟著目光溫和的看向筱筱。
那一瞬，雪筱似乎有那麼一絲恍惚，心跳也快了許多。
只是很快，她的目光黯淡下來，神情也變得複雜，一顆心更是止水般的平靜，彷彿之前的一切都是錯覺。
「若是哪天在街頭巷尾遇上，能安靜的打個招呼各自離去，大約才是真正放下了！」
這是御風城那也楚辰說過的話，她記得很清楚。
如果說之前還有一絲放不下，那麼這一刻，她想她做到了。
不恨，不愛，不期待，不怨懟……像一個路人一樣無視，曾經她以為自己永遠做不到，但不知不覺，她做到了。
「小紫，你先回去吧！」笑了笑，雪筱轉頭道。
「可是……」桑紫嘴角動了動，最終還是屈服了，目光複雜道：「我在外面等你，你自己小心！」
說著，桑紫離開，花園再次變得靜謐起來。
雪筱走到石桌邊上，素手摸著桌面，那種冰涼一如當年，卻已經不再能讓她的心虛波動分毫。
馮毅並不知道雪筱的心思，他只是深情款款的看著對面的女人。
她還是那麼美，那麼安寧，就像當年花海相擁時候一樣，彷彿歲月對她格外開恩，沒有留下絲毫痕迹。
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心裡還有他，她對他的愛戀還是那麼深！
當然，這只是馮毅自己心裡以為，他向來就是那麼自信的一個人。
「這些年，你還好嗎？」沉默許久，雪筱坐了下來。
聲音很淡，神色平靜，彷彿對面只是一個路人，偶爾遇上，隨口一問。
她沒有去看對面的男人，她的目光更多的停留在周圍的鮮花上，似乎在緬懷著逝去的歲月。
「不好！」馮毅搖頭，他下意識將雪筱的話當成了關心，內心笑著嘴上卻苦澀道：「筱筱，這些年，我真的想你！」
說著，咕嚕一聲，脖子一揚一杯苦酒飲盡。
雪筱眉頭微皺，曾經熟悉的稱呼，這個時候聽起來似乎有那麼一絲刺耳，又有那麼一絲噁心。
只是想了想，她也沒有去糾正，反正這是最後一次了，確定已經放下，從今往後，她不會再見他。
「你喝醉了，你的夫人是王家家主的妹妹，你不應該想我！」雪筱淡淡道，說完頓了頓，又道：「我也不需要你想，你我之間，早已成為過去，我早已放下，所以，你也放下吧！」
若是放在從前，馮毅說這些她可能很高興，但是現在，她什麼感覺都沒有，她只是覺得夜有點涼。
馮毅有些錯愕，很快搖頭笑道：「你就別騙我了，你說你放下了，怎麼可能？」
「為什麼就不可能？」雪筱滿目複雜看著對面的馮毅。
那個曾經死心塌地深信不疑的男人，此刻看上去卻那麼陌生，那般可笑。
她突然有些不明白，為什麼她曾經那麼死心塌地的戀著他，又為什麼到了今天他還能那般自信！
「別鬧了，我知道你恨我當年選擇入贅王家拋棄你，但過去這麼久，氣也該消了！」
馮毅笑了笑，根本沒將雪筱的話當回事，說著指了指酒杯道：「喝完這一杯，過去的事就當過去了，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重新開始好嗎？
腦子裡飄著幾個字，雪筱瞪大了雙眼，即便已經放下了，這一刻她依舊感覺一股無名之火衝上心頭。
她的確是放下了，可那是她的事，他有什麼資格跟她杯酒泯恩仇？
喝完這一杯，過去的事就當過去了？他有什麼資格說這話？還以為她是當年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嗎？
重新開始？
呵呵，曾經無比渴望，現在聽起來卻只覺得好笑，這就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話！
「這杯酒，我喝！」
「但是馮毅，你聽清楚，我放下過去，不再記恨，不再耿耿於懷，不是因為這杯酒，也不是因為想要跟你重新開始！」
「這杯酒，就當是對過去的了斷。」
「從今往後，你我便是路人。你不必覺得虧欠我，我也不會當你是我的什麼人。」
「最後，不要再叫筱筱，那不是你應該叫的。你可以稱呼我雪筱，或者雪筱大師。」
「還有，曾經我恨你，曾經我記掛著你，甚至這次丹會的初衷也是想要看到你。但是……」
「過去了，真的過去了。現在，我不恨你，一點不恨，真的，因為我已經完全放下！」
言罷，馮毅錯愕到漸漸扭曲的面容中，雪筱舉杯，一飲而盡。隨後起身，乾淨利落轉身便走。
「站住！」馮毅怒喝，瞬間一群侍衛強者將庭院封鎖起來。
「我不信！」
「你怎麼可能忘記我，怎麼可能？」
雪筱冷冷轉身，馮毅已經開始咆哮。眼下，這個男人臉上看不到絲毫的溫文儒雅，有得只是令人心悸的瘋狂與猙獰。
「信不信在你，總而言之，以後不要來打攪我！」雪筱淡淡道，目光毫不畏懼與馮毅對視。
馮毅終於安靜下來，眯著眼，面色陰沉。
本以為很輕鬆就能拿下的事，沒想到出乎預料，雪筱已經對他忘情。
「果然，女人都是水性楊花，是天底下最不能相信的事物。曾經說說好海誓山盟生死不渝，這才區區三十年，你已經忘光了！」許久，馮毅出言諷刺。
聽到這話，雪筱只覺得一股難言的噁心上涌。
她總算明白為什麼楚辰總是喜歡逗她，總是喜歡拿她當小孩子了，原來她真就是有那麼傻的！
這麼噁心的一個人，她當初居然也看上了，還傻乎乎一頭栽了進去。就算被拋棄還糾結了好幾十年！
試問，他馮毅憑什麼跟她說這種話？
違背誓言背信棄義的到底是誰？不能相信的又到底是誰？
「當年你當眾跟我師尊提親，說丹會回去就回娶我過門。但是兩天後，你娶了另外一個女人，師尊過去質問，你讓人將她打成重傷！」
「馮毅，我現在跟你說這些，不是想跟你理論什麼，你我之間誰對誰錯，你自己心裡更加清楚。」
「我只是想告訴你，別再用你的無恥挑戰我的耐心。真要說起來，你我還是有仇的，你，明白嗎？」
長劍在手，雪筱已經動了真怒。
二十七顆星辰構築的星座圖案懸浮在夜空中，浩瀚君威壓下，連月光都變得陰冷起來。
只是很快，雪筱發現不對了！
星元運轉不暢，渾身乏力……
「卑鄙，你在酒里下毒？」星辰黯淡，月光再次皎潔，雪筱長劍已經杵在地上。
馮毅冷冷一笑，惡魔的面孔再不掩飾。
「你錯了，我沒在酒里下毒，只是這些花跟酒的混合作用而已！」
「放心，不是什麼厲害的毒素，你只是暫時失去動手能力！」
「不過說真的，你今天的反應大大出乎意料，很讓人欣賞。過去這麼多年，你總算不是當初的傻姑娘了！」
「只是這樣就可惜了，原本我不打算動手的，但是現在……」
現在不動手也不行了！
辛辛苦苦謀划那麼久，辛辛苦苦叫來那麼多人，又辛辛苦苦布置出這麼一片花海，還辛辛苦苦演戲，為的是什麼？
不就是為了得到這女人身上的東西？
沒有她身上的丹訣，乾元啟靈丹如何能夠完美？
沒有她身上的丹訣，他又如何才能在王家更上一層？
「可笑，原來你布置這麼多，大費周章繞了這麼個圈子，就是為了得到我手上的丹訣？」
「看來我還是錯看你了，因為你比我想象中還要無恥！」
雪筱冷笑不止，她現在渾身無力，連站都站不穩，只能單膝跪地憑著長劍支撐著不倒下。
馮毅並不理會這番言語，只是冷冷道：「丹訣交出來，只要你點頭，你我便能再續前緣，我會納你為妾，你也能成為丹皇世家的人，享盡榮華富貴，受盡萬人尊崇。否則……」
「否則如何？老畜生，找你很久了，今夜，我要將你打成死狗！」
突如其來的聲音冰刀一般貫穿全場，只聽「啊」的一聲慘叫，一個身影死狗般飛出，尚未落地，溫熱的鮮血便濺了馮毅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