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2章 夜話
夜色靜謐，山風呼呼。
看著火光照映下那張冷硬的臉，即便沒有看過來，夜魅兒也是滿心冒寒氣。
只是……
「不殺它好不好？我求你了！」
軟語相求，說罷竟是直接跪了下來，滿臉的淚珠一顆接一顆都停不下來。
她不知道這樣是不是能讓他網開一面，只是，除了這樣，她沒有任何辦法。
從前可以膽大妄為，那是因為有魅影魔宮，那是因為有師兄撐腰，現在……她什麼都沒有。
直到被人追得狼狽鼠串，她才知道，其實一直以來她都很可笑。
什麼朱天神女集前三，什麼准皇榜天之驕女，笑話，全都是笑話。
失去了背後的支撐，她其實什麼都不是，她就是一朵溫室里長出來的小花，就是被人哄著疼著的小孩。
被她這麼一跪，楚辰這邊愣住了，赤煙兒也愣住了。
到底同為女人，一看那淚珠子不停，赤煙兒心軟得厲害，勸道：「要不就算了吧，這小狐狸蠻可愛的，我也下不去手呢！」
楚辰沒出聲，皺了皺眉，問道：「為什麼？」
「因為……因為……因為它是師兄用命換來的，要不是我任性，要不是我非要，師兄就不會跟玉皇樓的人起衝突，師兄也不會死，嗚嗚——」
「……」
「……」
哭得很傷心，撕心裂肺。
聞之，楚辰沉默了，赤煙兒雖然不太了解，卻還是從中感受到了深切的哀傷與悔恨，所以也沉默了。
時間過去好久，那哭聲才小了下來，變成小聲的啜泣。
「妖刀，他死了嗎？」楚辰問道，神色有些恍惚。
妖刀！
劍無極！
曾經某個時間段，那可都是勁敵，也是朱天域新生代風頭無兩的人物。
夜魅兒對妖刀那點小心思，他也有所耳聞。
想當初，朱天試煉過後，因為不想屈服於他的陰影之下，很多人都選擇了離開，妖刀夜魅兒這對天驕師兄妹便是其中之二。
今夜，一則他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與夜魅兒相見，二則，他沒想到會突然聽到妖刀的死訊。
而且，似乎才剛剛死去不久，究其死因……呼，算了，那不是他應該關心的事情。
「過來坐吧！」深吸一口氣，道了一聲，楚辰臉色平靜了許多。
「我……」
「你答應我不殺它，我就過來！」
夜魅兒揉著眼睛，滿臉倔強，依然跪著不肯起身。
見狀，楚辰無奈看了一眼，道：「讓你起來你就起來，跪著很有意思嗎？好歹你也曾經是名聲赫赫的天之驕女，別無端端墜了朱天域的面子！」
說罷也不管夜魅兒滿臉羞紅，又道：「再說了，如果我非要殺它，你覺得你能攔得住？」
「這……」
夜魅兒不吭聲了，乖乖站起來走到對面坐下。
楚辰撥弄著火堆，道：「說說吧，你們倆怎麼到這裡來了，還有，你師兄被什麼人殺的，是玉皇樓嗎？」
「嗯！」夜魅兒點點頭，又道：「就是那個楊遠，師兄實力也不比他差的，可是楊遠他有玉皇真身，師兄卻沒有修鍊陰屍澗的東西，所以……」
說著，她抬起頭，眼眶紅紅，認真笑道：「謝謝你，謝謝你為師兄報仇雪恥，否則我……」
說著又哽咽了。
楚辰搖搖頭，不以為然，「謝就算了，我殺人是我的事，跟報不報仇沒有關係。」
「那我也要謝謝你！」夜魅兒一臉倔強。
楚辰無奈，也懶得說這些，轉而言道：「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繼續呆在陰屍澗？繼續在這裡闖蕩？」
「我……」
夜魅兒目光閃動，欲言又止，好一會，笑道：「不了，師兄說了，讓我找機會離開陰屍澗，他還說，其實我不適合走武道之路，至少目前不適合。
所以，他希望他死後我能找個地方安安靜靜的生活，無憂無慮的快樂。」
笑得很甜，很美！
聲音也很柔和，飽含情愫與回憶！
聞言，楚辰點點頭，笑得：「那你的意思是，離開陰屍澗，也放棄武道之路，安安穩穩過日子對嗎？」
夜魅兒點點頭，又搖搖頭，道：「這不是我的意思，這是師兄的意思。」
「有區別嗎？」楚辰莞爾。
「當然有。」夜魅兒點頭，一本正經道：「我會聽他的話，遵從他的意願，但是，我希望繼續在武道之路上走下去。」
「繼續在武道之路上走下去？」楚辰搖頭，似笑非笑道：「意思是，你希望完成他的遺志，幫他走完未走完的路，對嗎？」
話落，夜魅兒沉默。
聽著，赤煙兒也有些痴。
楚辰也沒說話，只是有一下沒一下撥弄出點點火星，許久，笑道：「其實不必要，強行背負不屬於自己的命運是件悲哀而痛苦的事情。況且，我想若是他泉下有知，未必就希望你這樣做。」
「或許吧，可我還是希望試一試。也許從前的我的確不合適，但是，我會學著讓自己獨立起來，讓自己慢慢適應這種腥風血雨屍山骨海！」
說完，夜魅兒站起身來，盈盈一拜，最後一聲「謝謝」過後，不出許久，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楚辰看著她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語，良久才低下頭，喟然一嘆。
聞聲，赤煙兒就笑，道：「你為什麼不挽留她？」
「挽留？」楚辰搖頭，好笑道：「為什麼挽留？」
頓了頓，笑道：「我倒是希望指點她一條明路，讓她安安生生去罪域平靜快樂一輩子，可那也得人家願意啊！」
「倒也是，人吶，總是這樣，追逐著一樣東西，就必須得放棄另外的一些東西。」赤煙兒笑，說著又抱住身邊男人的胳膊。
楚辰就笑，「你這話中有話啊，話說，我怎麼好像有些聽不懂？」
噗嗤！
赤煙兒捂著嘴，扭頭就將她腦袋勾過來按在胸口，嗤嗤笑道：「安慰你一下，難為你了，居然還知道背負著不屬於自己的命運是件悲哀而痛苦的事，這些年過來，苦吧？」
笑著說的，卻有些感動，有些傷懷，更有許許多多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便是這麼想著想著，眼淚也出來了。
楚辰本來要掙脫的，只是這冰涼的眼淚落在臉上……
「好端端怎麼又哭了？」有些無奈，楚辰一動不動，體味著那股子柔軟與溫馨，笑道：「其實我感覺挺好的，沒有能力的人背負自然是痛苦悲哀，可我不一樣，我是主角嘛！
再說了，其實我剛才胡說八道騙她的，只可惜，她不上當。」
噗！
「滾蛋！」赤煙兒笑，抓著耳朵揪了一下，然後放他離開胸膛，白眼道：「你少來，我看你就覺得師姐好騙，老是說謊騙我！」
「嘿！」楚辰笑，不吭聲。
赤煙兒也沒繼續糾結這些，問道：「現在怎麼辦呢，那楊遠想必在玉皇樓地位非凡，現在你殺了他，怕是會有大麻煩吧？」
楚辰就是笑，沒說話。
見狀，赤煙兒有些生氣了，捶了一拳，惱道：「笑笑笑，這個時候了還笑，氣死我就好了！」
說罷扭過頭，氣鼓鼓的，好像還真生氣了。
見狀，楚辰樂了，呵呵笑道：「沒事，殺了就殺了，誰讓他技不如人呢？
最多咱們不回紫極宗就是，反正炎天域這麼大，除了這三樓一宗南斗宮，剩下還有北斗宮炎天劍宮，再不濟還有魔道三殿神獸世家。
這要都還不行，那直接去投奔我家娘子好了，現在也是佔山為王一方霸主了。」
說得很輕鬆，毫無壓力的樣子。
聽到這些話，赤煙兒也沒說什麼。
只是她很清楚，事情絕對不會像他說的那麼簡單。
楊遠之死，開罪的必定是玉皇樓！
原本這事可能沒什麼，壞就壞在，夜魅兒是陰屍澗這等魔道中人。
如此，一旦玉皇樓興師問罪，便是紫極宗也沒有包庇的立場，甚至於說不好這件事還會驚動龐大的南斗宮。
到那個時候，不說舉世皆敵，恐怕也差不了太多了！
因此，真心來說，她內心還是很焦慮的。
只是看身邊這男人……
想著想著，她又笑了！
危難重重如何？
屍山血海又如何？
只要他願意，他不離，她便不棄。最多，她就把每一天都當成最後一天來活。
……
不知不覺，夜盡天明。
迎著天邊雲霞，二人朝著天狐嶺更深處進發。
與此同時，另外一邊。
也確如所料，這件事不會那麼輕易結束。
作為一處聲名遠揚的尋寶曆練聖地，位於天狐嶺的玉皇樓弟子顯然不止一支。
便在楊遠身隕之後不到兩天，他那玉石般完好的下身便被帶到另外一群玉皇樓弟子面前。
此後一日一日，消息不斷往天狐嶺更遠、更深處傳播，久而久之，不光玉皇樓，便是另外兩樓包括紫極宗許多人都知曉了這件事。
甚至於不僅僅這南斗宮麾下三樓一宗，便是九重獄麾下活躍在天狐嶺的勢力也有所耳聞。
於是乎，看好戲的看好戲，結網的結網。
便如同這天狐嶺深處終年不散的迷霧，註定，這將不是一場暢通無阻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