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驅鬼
「見是見得到,可只能偷偷摸摸的,那邊不像這邊,管得嚴著呢。」「尤一手」這次沒有笑,接著說,「對了,我這次來,有個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何宛書的孫媳婦。」
「告訴我?啥事?」柳葉梅吃驚地瞪大眼睛問道。
「尤一手」像是口渴了似的,吧噠幾下嘴,然後說:「按理來說,不該告訴你,這也算是天機,天機不可泄露嘛,說了會遭到懲處的。」
「你說吧,又沒人說出去。」
「就算你們不說出去,可我們也是有管轄的,回來這一趟,身邊也是跟有耳目的,不好亂說。」
柳葉梅如夢似幻地聽著,感覺就像掉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冰窖子里。她用勁掐著自己的手掌,咬了咬嘴唇,說道:「你既然回來一趟,就把該說的說了吧,帶回去也不安心,是不是?」
「尤一手」嘴裡哼哼唧唧著,像是在沉吟思索著,然後說:「這孩子說話中聽,在理兒,再說了,我也是為了你奶奶,讓她在那邊過得更安寧一些,更何況我也不想讓她離去。」
「我奶奶要離去?她要去哪兒?」
「她要去她第一個男人那裡了,雖然不是很遠,但也跟著幾十里路呢,還有五條河,三道山,九十九道嶺,見一面就難上加難了。」「尤一手」聽上去語氣竟然傷感起來。
「那……那她奶奶要去哪兒?」黃花菜插話道。
「她要去前夫那邊了,人家那邊逼著她回去啊,都已經著手在為她準備新房子了。」
柳葉梅一聽這話,頭猛然大了起來,大得像座山,幾乎把整個人都要給壓垮了。懵懵懂懂地問一句:「那你是咋知道的?」
「我們昨天夜裡見面了,是她親口告訴我的。」
「她還告訴你啥了?」
「尤一手」閉緊了嘴,沉默了一陣子,然後說:「其實……其實……你奶奶也是不想去找原來那個男人的,那個男人不好,長得難看,人也邪道,陽間的時候他們就一直不合,後來那個男人早早的死了,你奶奶她才擺脫掉,這回搞不好……搞不好又要回去受罪了……」輕張嘴唇說著,臉上的表情竟也多出了幾許傷感。
「那不去不就得了!」
「尤一手」嘆口氣,說:「那可不是那麼簡單,那種事也是有規矩的。」
「那陽間的人能幫她嗎?」
「怕是不好幫吧,因為你爺爺那個老東西,也是需要女人要來照應,來依靠的。」
柳葉梅越發沉浸在裡面,渾身冰涼,密密麻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禁不住驚疑道:「爺爺他……他原來也有女人?從來都沒人說起過呀,只聽說他一輩子只取了奶奶一個女人的。」
「哦,你們年輕,有所不知,你爺爺年輕的時候跟鄰村林姓家的一個女孩訂過親。這在陰界可是有規矩的,只要在陽間訂過親,那女人就是男人的人了,是必須要重續姻緣的。」
「聽你這麼一說,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她可從來都沒跟我爺爺過一天日子呀,咋就被賴上了呢?」
「那可不是人家賴上的,訂了親,就是有了契約,就等於結緣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竟然還有這樣的規矩。」柳葉梅沉溺其中,像是面對紛雜的現實,一時間難以自拔。
正在苦思冥想之時,突然聽到院子里響起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
柳葉梅想到一定是楊絮兒把黃仙姑給請來了,趕緊迎了出去。
一出門,便看到黃仙姑手執著一根長長的桃樹枝,邊往屋裡走著,邊威嚴地呼號道:「死老東西,你能耐了,回來幹嘛?還不給我滾!」
「尤一手」不但不怕,反而又嘿嘿笑了起來,嘴裡不屑地念叨:「你不就是春生家的二丫頭春妮嘛,見了你大爺也不問聲好,沒大沒小的。」
黃仙姑進了屋,二話不說,掄起桃樹枝就抽在了尤一手身上。
尤一手嘴裡竟發出了吱吱的叫聲,叫聲很尖利,就像被「鐵夾子」逮住了的老鼠。
「你走還是不走?還嘴硬不嘴硬?」黃仙姑停止了抽打,怒目圓睜地朝著尤一手的腳下喝問道。
站在一旁,心驚肉跳的柳葉梅打眼一看,尤一手的左腳竟然不停地抖動著,禁不住拽了拽黃仙姑的衣襟,悄聲問道,「那腳咋的了,老抖動呢?」
「打了幾下,身上呆不住了,就躥到腳上了。」
「你這個死丫頭,你不就是被黃鼠狼附體了,能耐了,竟然敢折騰起大爺來了!」「尤一手」閉眼怒吼著。
「誰讓你回來折騰活人的,你趕緊走,不然我還抽你。」
「別……別……我走……我走……」
「那好,你乖乖走,別逼我再動刑。」黃仙姑虎著臉,高揚起手中的桃樹枝震懾道。
「瞧你那個凶樣子,看我回去后不找你爹算賬。」
「你敢找他試試,你要是膽敢去驚擾他,我就到你墳上去釘桃木樁子,讓你永世不得翻身,你信不信?」黃仙姑滿臉凶煞,像是面對著一個頑劣不化的惡魔一般。
「我不就是回來看看嘛,你用得著那樣了。」
「這本來就不是你呆的地方,快回你的陰間去,不然我可真動法了。」
「好,這就走……這就走。」
「走,快點走!」
「這都大白天價,我咋見得太陽光呢?你想法子送送我吧。」「陰魂」軟了下來。
黃仙姑就回頭問黃花菜:「家裡有紅紙嗎?」
「沒有啊。」黃花菜搖搖頭說,「我這就去買……這就去買……」說完扭頭朝外跑去。
「別忘記再買幾張黃表紙啊。」黃仙姑跟著喊一聲。
就在等黃花菜去買紙的當兒,尤一手身上的「陰魂」又說話了,這回沒嘿嘿乾笑,二是抽了抽鼻子,說:「俺這是頭一次回來,你這丫頭就給俺動粗,真是不應該。」
「你不好好待在那頭,回來幹啥呢?」
「不就是回來看看嘛,又不是想害誰。」
「那你說說那邊的事吧,你們在那邊過得咋樣?」
「嗯……嗯……天機不可泄露,不能說……不能說……不過……」
「不過啥?」
「不過不如這邊過得舒坦,特別是男男女女的那些事,一點都不自由。」
「陽間也不自由呀。」
「還不自由呢,都到啥份了,俺又不是看不見,你們玩的歡呢。」
「你看見啥了?」
「我們那時候吧,一個男人,一個女人,還得偷偷摸摸的玩,可現在呢,你們就放得開了,一個男人,兩個女人照樣那個啥,竟然還……」
柳葉梅一聽這話,知道他一定是在拿昨晚喝酒嬉鬧的場面說事,心裏面就有點兒慌亂,趕緊插話道:「對了,這會子黃仙姑來了,你再說說我爺爺跟奶奶的事吧。」
「你爺爺奶奶啥事?」黃仙姑瞥一眼柳葉梅,問道。
「你給我閉嘴!不能說……千萬不能說,如果讓第三個人知道了,我回去就該受懲罰。」
「這有啥,黃仙姑也算是個半仙之體。」
「不行,這是規矩,對你泄露一點也就罷了,不能再讓第三個人知曉了。」聽上去「陰魂」真的害怕了,連聲音都有些發顫。
柳葉梅剛想說啥,聽到楊絮兒說了一聲:「嬸子買紙回來了。」
話音剛落,黃花菜就手捧著紅紙白紙急匆匆進了屋,隨手遞給了黃仙姑。
黃仙姑接到手裡,放在旁邊的桌子上,摺疊了幾下,唰唰啦啦撕裂開來。然後把從中拿出幾張來,攥在手裡,走到了尤一手跟前。
「你別嚇唬我,把手裡的桃樹枝扔了吧。」
「讓你長長記性,免得你再回來禍害人。」黃仙姑邊說邊把手中的紙貼到了尤一手身上,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一遍遍划拉著,嘴裡念念叨叨說個不停,也不知道究竟說了些啥。
只見尤一手身體瑟瑟抖動著,間或呈波浪狀起伏著,就像有一隻猛獸在他身體里竄來竄去的,嘴裡還嘶嘶哈著熱氣……
「咦,老東西,看來你還不想利利索索走來,想挨揍是不?」
「多少年來一回,還是偷偷摸摸的,再玩一會兒,就一會兒。」「尤一手」哀求道。
「不中……不中……不中!你立馬給我滾,趁著這會子日頭還不毒,趕緊了,趕緊抽身離開這兒。」黃仙姑說著,一手拖動著紅紙黃紙,一手揚起桃樹枝抽打起來……
尤一手渾身抽搐,手舞足蹈,嘴裡咿咿呀呀叫喚著……
突然間,深吸一口氣,再長吐一口氣,直到把肚子里的氣吐盡了,才匍然倒地,軟面一般貼到了床上。
黃仙姑把手裡「包了陰魂」的紅紙黃紙遞給了楊絮兒,對她說:「快跑別回頭,一直到村東頭的十字路上,點著燒了,一定燒透了。然後尋另一條道直接回家,一定不要走回頭路。」
楊絮兒臉上泛起一層冷森森的莊重,像去完成一件一去不復返的使命一般,把「陰魂」棲身的紙張兜在懷裡,轉身朝外走去。
「哎,楊絮兒,帶著這個,也好一路鎮著他走。」黃仙姑喊一聲,把手裡的桃樹枝遞給了她。
楊絮兒手搖著桃樹枝,就像得到了一把尚方寶劍,臉上的表情也跟著釋然了許多。
黃仙姑回到屋裡,看了看尤一手的面相,又試了試他的脈搏,對著黃花菜說:「村長他這一陣子陽氣不足,陰氣太重,所以邪氣就趁虛而入了。」
黃花菜大瞪著眼睛,傻乎乎地問黃仙姑:「他咋就陽氣不足了?」
黃仙姑啞然一笑,說:「這個要問你,你倒是問起我來了。」
「我哪知道他是咋回事呢。」黃花菜一臉無辜地說。
「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還不悠著點勁兒,不把身子折騰壞了才怪呢,男人沒數,你還沒數啊?」
「啥……啥事要悠著勁了?」黃花菜仍然一臉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