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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章 赴湯蹈火一般

  叫了好大一會兒,不見屋裡面有動靜,就把手貼到門板上,試探著推了起來。邊推邊繼續叫著:「村長……村長……尤村長……」


  過了足足十幾分鐘的樣子,終於聽到了一聲咯吱的開門聲,尤一手氣呼呼地喊一嗓子:「誰啊?一大早的發啥瘋呀?」


  「叔,是我。」


  「你是誰?」


  「柳葉梅……柳葉梅呢,叔。」


  「操,咋聽著像貓叫呢。」


  隨著踢踢踏踏的一陣腳步聲,院門吱嘍一聲開了,尤一手睡扁了的一張黑臉夾在了門縫裡,瞪著柳葉梅問一聲:「被人禍害了咋的?」


  「別胡鬧了,我有急事找你拉。」


  見柳葉梅滿臉惶遽,尤一手倒也不敢怠慢,後退一步,嘩啦打開了門。


  「啥事啊?看你慌裡慌張的。」尤一手邊閉門邊問柳葉梅。


  「進屋說吧。」柳葉梅徑直朝著屋裡走去。


  尤一手在後面嘰咕道:「你嬸子還在睡呢,讓人不得安寧。」


  「自家嬸子怕啥?你又不是在偷女人,真是的。」話沒說完,腿已經邁進了門檻。


  突然又想到自己要說的這事怕光,見不得人,更避開尤一手的老婆黃花菜,這才退了回來,對著跟進來的尤一手又是眨眼,又是擺頭,嘴上卻說著體己話:「還是被打攪嬸子睡覺了,工作上的事情,咱們還是到辦公室說吧。」


  尤一手被搞蒙了,罵一句:「騷娘們兒,驢踢了腦袋了咋的?」


  柳葉梅也不回言,快步出了院門,奔著村委會的方向去了。


  尤一手回屋穿戴齊整后,再點燃一支煙叼在嘴上,這才屋門院門,邁著方步朝前走去。


  來到村委會後,見柳葉梅直愣愣站門前,緊瞅著銹跡斑斑的門板發獃,尤一手就低聲調戲道:「是不是那玩意兒痒痒了,急著讓我給蹭蹭啊?」


  「你就留點口德吧,這不又遭報應了,誰還有哪份心思呀!」


  尤一手打量著柳葉梅一張冷冷的、鎖滿了愁緒的面孔,噤了聲,開鎖拉開門,先一步往裡面走去。


  屋裡還黑咕隆咚的,尤一手走進去開了燈,坐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抽出一支煙夾在手上,望著一屁股墩在了柳葉梅,問道:「說吧,又出啥事了?」


  柳葉梅卻突然失憶了一般,僵在了那兒,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你看看你,一大早的去砸我們家的門,就是要我來陪你發獃呀?」


  「我是……是被嚇呆了。」柳葉梅滿臉慌怯地說。


  「到底是咋回事啊?你倒是痛痛快快地說出來呀!」


  「叔,咱們被郝委員給纏上了!」柳葉梅突兀地冒出了這麼一句。


  「啥?」尤一手一驚,說,「不是已經擺平了嗎?」


  「是啊,那一曲是擺平了,可他又來了一曲。」


  「那狗日的他……他又耍啥花招了?」


  「昨夜裡十點多,他打電話找我了。」


  「都那麼晚了,找你幹嘛?作死啊,麻痹滴!」


  柳葉梅就把郝委員跟自己的通話內容,前前後後、仔仔細細地跟尤一手說了一遍,並道出了在自己心底積聚了一夜的憂慮和不安。


  「狗娘養的!想不到幹部裡頭,還真有這種人面獸心的玩意兒!」尤一手惡狠狠地罵一句,然後就沉著臉發起呆來。


  呆坐了好大一陣子,他才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了打火機,吧嗒……吧嗒……按了好幾次,才打著了火,把銜在嘴上的煙捲點燃了,吸吸啦啦吸了起來。


  等一憋子氣吸完了第二支,他把手中的煙頭摔在了地上,再用腳跟踩上去,用力碾蹂著。


  直到煙頭被碾成了粉末狀,尤一手才抬起頭來,臉色烏黑,緊咬著牙關,罵咧咧喊一聲:「姥姥個蛋的!就他那點道行,還嫩著點兒,這次他一準又落我手心裡了!」


  柳葉梅不解地問:「你不會是氣糊塗了吧?」


  「你見我啥時糊塗過?」


  「明明是咱們的把柄握在他手上,你咋說他落你手裡了。」


  尤一手嘴角扯出一絲冷笑,說:「你以為我老尤這麼多年的乾飯就白吃了呀?拾掇他個二B貨,那還不是小菜一碟嘛,這一次我非讓他嘴吐狗血不行!」隨後又嘰咕道,「沒想到機會來得這麼快,老子這一箭之仇算是報定了!」


  見柳葉梅一臉茫然,尤一手就對她招招手,說:「你過來,我教你咋辦法,只要你別慌亂,沉著冷靜地把戲演活了,保准就有他好看的了。」


  柳葉梅乖乖走了過來,耳朵湊近了,聽尤一手如此這般地一番說教了一番。然後瞪大眼睛,似信非信地疑問道:「這事能……能行嗎?」


  「啥叫能行呀?百分百靠譜,你大膽去做就是了,絕對萬無一失!」尤一手胸有成竹地說。


  柳葉梅呆著臉,點點頭,答應下來。


  「好了,你趕緊回去吧,好好把自己拾掇拾掇,弄得好看些,吃完飯後,你直接到村口等我。」尤一手對著柳葉梅說。


  柳葉梅按照尤一手的意思,回家后,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漂漂亮亮,站在屋子裡草草吃了幾口飯,拿起手包便出了門。


  來到村口時,還不見尤一手來,只得杵在路旁乾等著。


  此時的太陽已經升起了老高,可感覺上去仍然陰氣很重,一陣小風擦身而過,竟還帶著絲絲的涼意,柳葉梅禁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不大一會兒,一輛計程車從村子里開了出了,戛然停在了柳葉梅身邊。


  車門打開,尤一手伸出一個腦袋來,沖著柳葉梅大聲喊道:「上車……上車……趕緊上車!」


  柳葉梅貓腰鑽進車裡,坐好后,側過臉望著尤一手,說道:「你行動夠利索的,這麼快就把計程車叫來了。」


  尤一手打著哈哈,不可一世地說:「那是,你不看看咱老尤是誰啊!咋說也是個炕頭狸貓坐地虎,啥事能難倒咱?」


  當著計程車司機的面,柳葉梅也只得收斂著,不敢隨便亂說啥,只是淡淡地附和道:「那是……那是……您尤村長可是響噹噹的人物。」


  一路上,兩個人有一搭無一搭地說著與此行無關的話,轉眼之間,鎮駐地就在眼前了。


  尤一手輕輕拍了拍司機的肩膀,指著路邊的一個大廣告架,說:「大寶侄子,你先把車停到那邊,我有事跟柳葉梅交代一下。」


  司機爽快地答應一聲,把車靠了過去,穩穩噹噹停了下來。


  柳葉梅隨在尤一手後頭下了車,走到了廣告牌的背陰面。


  尤一手站定后,從一個手提袋裡拿出一個信封,敞開口,對著柳葉梅說:「你是五千塊錢,你收好了。」


  柳葉梅接過來,神色有些慌亂地說:「萬一真讓他拿去了咋辦?」


  「這是魚餌啊,他吃進去才對頭,要不然咱們咋能釣到魚呢?」尤一手說著,又從兜里拿出了一個乾乾淨淨的塑料袋子,遠遠地提在手上,問:「你知道這是啥不?」


  「啥?」


  尤一手極力壓低聲音,說:「就是那種讓人意亂情迷的葯,我把它灑在一個手絹上了,到時候你就裝著給他抹汗啥的,一定要他吸進鼻子里去。」


  「那……那我沒事嗎?不會也跟著中毒發作了吧?」柳葉梅擔心道。


  「你拿出來的時候,注意離得稍微遠一點兒,盡量憋住氣,一會兒就沒事了。再說了,你就是真中毒了也無所謂,不正中他下懷嘛,效果會更好,你說是不是?」尤一手壞笑起來。


  「我還真擔心這葯不管用呢。」


  「葯應該不會有問題,一直都嚴嚴實實放在那兒,不會失效的。」


  「沒失效就好,那我就放心了。」柳葉梅說著,便往後趔趄著身子,把手絹裝進了自己的手袋裡。


  尤一手一臉認真地對著柳葉梅說:「就算是葯不起作用了,不是還有你嘛,你就拿出自己調情的能耐來,把身子貼緊一些,用胸膛挺高一點,狗曰的,你就大膽地勾引他,用手撓他、揉他,甚至可以更直接一些,直到讓他失火,讓他燃燒,然後就乾淨利索地脫掉他的衣服,這時候就趕緊喊叫一聲,老子就開始登場了!」


  「可……可我還是有些擔心,你不是說他不是一個純爺們嘛,萬一他對女人身子不感興趣呢?」


  「你招惹他,撩撥他呀,就你那雙小嫩手,神仙都頂不住三把摸,更何況他一大部分還是個男人之身呢。」


  柳葉梅搖搖頭,苦笑著說:「你都那我當啥了?都快成風流成性的女特務了。」


  「這你還怪我呀?要不是為了你,我才懶得打理他呢!」


  「唉,誰讓咱遇到這麼不要臉的貨色了呢,只得硬著頭皮上了。」柳葉梅說完,轉身回到了路上,拉開車門,上了計程車,對著司機說,「麻煩師傅把我送到橋頭賓館去。」


  司機應一聲,再望一眼廣告牌下的尤一手,問道:「尤村長他……他不走了嗎?」


  柳葉梅說:「你把我送到后,再回來接他。」


  車順著柏油路往前行駛了不到五分鐘,便進入了鎮駐地,一腳油門,就看到了一條污水橫流的河,河上跨著一架老橋。


  還不等到橋頭,柳葉梅便喊住了師傅。


  師傅說:「還沒到呢。」


  「就在這兒下吧,沒事的。」


  出租司機就緩緩把車停靠在了路邊,嘟囔一聲:「這還有好大一段路呢。」


  「沒事的,我腿有些麻木,正好活動一下。」柳葉梅輕鬆地說著,推開車門下了車。


  柳葉梅下車后,站在原地,看著計程車掉轉車頭返回了,長吁了一口氣,然後再把手按到心口處,用力揉了揉,安撫了一下慌亂的思緒,這才扭頭朝著前面的右側的一家賓館走去。


  遠遠看過去,賓館的規模不大,前頭五間門面房,後排十幾間低矮的黑瓦屋,被高高的院牆圈圍了,顯得灰頭土臉,毫無生氣。


  步行了足足十幾分鐘,柳葉梅來到了賓館門口,抬頭望一眼,見門旁右側上面掛著一塊木板子,上面用黑筆寫著四個字「橋頭賓館」。


  柳葉梅斷定就是這地兒了,再次駐足,下意識地抻了抻衣襟,攏了攏頭髮,然後甩開步子,走進了賓館門廳。


  門廳內,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在邊嗑瓜子邊看電視,見柳葉梅走進來,趕忙站了起來,一臉賤笑點了點頭,嘴上說道:「您是來找郝領導的吧?」


  柳葉梅臉微微一紅,點了點頭。


  「那你跟我來吧。」小夥子說著,抬腳穿過門洞,朝著後院走去。


  走進院子里,小夥子指了指左側角落裡的一間房,沖著柳葉梅說:「郝領導就在那間屋等著你,九號……九號……您看清了嗎?」


  柳葉梅還是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


  「那您去吧。」小夥子說一聲,便返回了門廳,側身的剎那,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


  柳葉梅知道他那笑的意思,心頭雖然一陣潮動,但隨即就告慰自己,反正互相之間又不認識,他愛咋想由他去。


  再說了,自己這次赴約,也是被迫無奈,完全是在承擔著一項正義使命,有著英勇就義、赴湯蹈火的悲壯和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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