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追殺(2)
槍口在我腦門上揉了幾下,一枝梅卻始終沒摟扳機。
「姓郭的,我最後問你一句,那事是不是你乾的?說!」一枝梅的口氣決絕而又悲望。
這回,我不敢說不是了,因為打死她也不會相信當時糟蹋她的會是三麻子,她第一眼看到的是我,而三麻子在門外,這給任何人都會認為我就是『兇手』。
此時此刻,我若再一根筋到底,那必死無疑了。
能有一絲活路,沒有誰願意死。
在一枝梅的淫威下,我屈服了,喏喏地道:「是……」
我說出這個字,看見一枝梅臉上露出了一抹勝利者的微笑,或者是如釋重負的微笑?
「滾起來,跟姑奶奶走!」一枝梅踢了我一腳,收起了盒子槍。
我娘,終於逃過了這一劫。我大鬆了口氣,站起來,感覺渾身痛疼,這一頓揍,挨的屈呀。
不過跟死比起來,只能算是毛毛雨了。
那麼,一枝梅她們是怎麼來到這德縣的小鎮子上的呢。
原來,我和三麻子趁著上山進香的機會逃跑后。在山下的小紅和小青等了約一個時辰,不見我們下來,邊上寺廟尋找,遍尋不著后,這才急了,忙打馬奔回黑風口土匪寨,報告了一枝梅。
一枝梅震驚之下,感到了莫大的恥辱,做為一個土匪頭領,不但稀里糊塗地被人日了,還在即將舉行婚禮前,我這個「準新郎」堂而皇之地又跑了。
這若傳出去,還不被人恥笑死?叔可忍嬸不可忍呀!
所以,她匆忙找來大鎚和疤臉,跟他們說有急事要外出,要他們先管理著山寨。
大鎚和疤臉見一枝梅臉色鐵青,也不敢問呀,就懵懵懂懂地應了。
一枝梅就帶著小紅和小青騎馬一路疾奔,想在半路上抓住我們。
沒想到三麻子技高一籌,半路拐入了村道,並在高家莊高大善人家導演了一場大戲。
而一枝梅三人一氣追出百十里地不見我倆的蹤影,就估計我們已逃往濟南府了,便一不做二不休,奔濟南府而去。
她們在濟南府尋找了一個多月,也沒尋到我們的影子,而所帶的盤纏也花光了,只好賣了馬,準備沿路返回黑風口。
卻在不經意見從濟南的《國民日報》上看到了她們黑風口土匪寨被官軍和當地警察署聯合剿平了的消息。
遂打消了回去的念頭,在濟南府周邊郊縣繼續搜集我們的蹤影,這期間,那個小青竟有孕了,是三麻子做的孽。
一枝梅這才知道她的兩個隨從也被我們「師徒」糟蹋了。更是氣的痛不欲生,發誓一定要找到我倆,報仇雪恨。
當然,她心裡也抱有一線希望,就是找到我后,我若肯低頭認罪,痛改前非,可以饒我一命,跟她繼續做夫妻(主要是念在我幫她襲擊了警察所,報了仇的情面上)。不認罪的話,就直接結果了我。
而對於那個三麻子,她是鐵了心要殺死他,因為小青整日顛簸,引起早產,又感染了風寒,死了。所以,這個仇是一定要報的。
這些,都是我後來才知道的。
話歸正傳。我大難不死後,一枝梅逼我說出三麻子的下落。
我哪兒知道?賭咒發誓地說早在幾個月前,就跟他走散了,現在他死活都不知。估計他沒了毛驢,又是個不能走路的瘸子,應該在山裡餓死了或被野狗餓狼啥的吃了吧。
一枝梅半信半疑地盯著我,道:「那個瘸子老頭本領大著呢,我看不會那麼簡單地死了。」
我哦了一聲,不置可否。
「所以,我們必須找到他,然後殺死他!」一枝梅眼裡又射出了兇狠的目光,「從今以後,你,必須老實地跟著我們,和我們一塊去找,敢離開我們一步,就打死你個混球!」
我驚悸地看著一枝梅猙獰地表情,心裡暗暗叫苦,但也不敢說個不字呀,只好點頭,說一定一定。
就在這時,在外望風的小紅突然一步闖了進來,急叫道:「姐,鎮子那邊出來人了!」
「幾個?」一枝梅眉頭一皺,從腰間唰地把槍掏了出來。
「十幾個呢,騎著馬……」小紅臉色刷白,顯然情況不妙。
我心裡也緊張起來,她兩人身上還帶著槍,這萬一被來的官兵發現了,不但兩人必死無疑,我也會因「通敵」罪而被燒死。
咋辦?
「拼了!」一枝梅持槍就往門口奔去。
我娘,在鬼子的大本營里,拚命就是找死,一旦槍響,不光是外面來的那十幾個騎兵了,整個據點裡的鬼子也會頃刻間蜂擁而至。
我一把拽住她,道:「別,別,我,我出去……」
「你?」一枝梅怪異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明白了什麼,道,「小心你的狗頭,姑奶奶死也要拖上你。」
都這時候了,她還不忘威脅我呀,這若跟著她走,以後的日子更沒法過了。
我嘴一咧:「二當家的,我,你還不信我嗎?」
我剛說出這句話,就後悔了,正是因為信我,她們才淪落到這個地步的。
一枝梅冷哼一聲,擺了擺手裡的槍,算是同意了。
我忙伸頭向外望去,見梁大牙正騎著馬率領七八個偽軍匆匆往這趕,邊跑邊四下張望,很顯然,他們是出來找我的。
我急三火四地解開了棉襖鈕扣,又把褲腰帶一解,從腰裡掏出槍來,不等一枝梅和小紅明白過來,就朝牆角「啪」地打了一槍。
在兩人詫異的目光和槍口的監督下,我一手持著槍,一手把提著褲子,敞著懷,急急從屋裡奔到了鄉道上。
而梁大牙等聽到槍聲,先是一愣,繼而咋呼著往前衝來。
我舉槍搖手大喊:「表叔,咋的了?」
邊喊邊跌跌撞撞地朝他們迎面奔去。
梁大牙一見是我,忙拍馬過來,急問道:「剛才誰打槍,你,你幹啥了……」
他驚訝地打量著我,連問道。
我大嘴一咧,忙系褲腰帶,道:「有個娘們,他娘的跟我鬧,我把她打死了,嘿嘿……」
梁大牙突然明白了我這話的意思,瞪眼罵道:「你這小子,年輕輕的不學好……」
我忙道:「還不是跟您學的,嘿嘿。」
說著,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人呢?」梁大牙問著,抬眼朝不遠處的那間小屋望去。
我心猛地一緊,忙道:「是個五十多歲的女叫花子,特娘還要跟我拚命呢,被我一槍打碎了腦袋。」
梁大牙一聽,好奇的慾望瞬間熄滅,沖我道:「我特么還以為你被人劫持了呢,走,回去!」
說完,手槍一揮,帶著我們七八個偽軍就原路往回返。
我大鬆了口氣,邊嘿嘿笑著,邊把衣服整理好。一行人剛走到鎮子口,一隊鬼子兵持槍從鎮子里沖了出來。
「什麼的幹活?」一鬼子曹長沖馬上的梁大牙問道。
梁大牙急三火四地從馬上骨碌下來,小跑兩步到了鬼子曹長面前,啪地一個敬禮,道:「報告太君,一個討飯的老頭,搶了一個燒餅不給錢,被我們追出去打死了。」
我靠,這傢伙更會忽悠。
那鬼子曹長抬頭瞥了眼鎮外的小道,嘴一咧:「八格,哈哈……」
招呼著鬼子們向回走去。
返回鎮上的偽軍大院,我心裡更害怕了,那一枝梅和小紅已經知道我的地了,肯定會在這四周遊盪,尋找下手的機會。
而一旦再被她們抓住,我以後的日子更會豬狗不如,伴君如伴虎呀,這土匪女頭領比皇帝老兒的心更黑。弄不好惹火了她們,一槍爆頭是分分鐘的事。
咋辦?得想個辦法躲起來呀,反正我是殺死也不敢再跟著梁大牙出去溜達了。可不出去,總的找個理由呀。
悶了一晚上,我終於想出了一個好辦法,就是裝病,腿痛。腿不好,就不能走路了,梁大牙也會無奈,而且,這腿痛病,病人喊痛就是痛,就是神醫也瞧不出來。
這辦法好,我在偽軍大院的宿舍里呲牙咧嘴地養了四五天,各種中藥都吃了,硬是半點效果不見。
梁大牙沒轍了,無奈之下,看在我們是親戚的份上,就派了輛帶棚子的馬車,把我送到了近百裡外的德縣縣城,去找一個名醫就診。
這名醫據說很厲害,無病不治,且手到病除,連縣長太太的不孕不育症都治好了,由此名聲鵲起。
去找他看病的絡繹不絕,但他有個怪癖,每天只看兩個患者,且要價極高,除了達官貴人,一般老百姓是求不動他的。
所以,名聲也就壞了。
我之所以能得到這名醫的就診,主要是梁大牙跟縣長關係不錯,由縣長介紹過去的,名醫抹不開面子,就勉強答應了,但要錢也不少,開口就是二十個大洋。
梁大牙心痛的直罵我,說從我薪水裡扣除,二十塊大洋,等於我一年半的薪水。
我心說,只要能保住命,就是十年薪水也行,而且是絕不會讓那個名醫給我治好的,否則就白玩了這心計。
當我乘馬車進了縣城,輾轉來到一二層小樓前,透過車簾看到其門楣上懸挂著「神醫堂」招牌的時候,心裡暗暗譏諷起來,娘的,還神醫,就是華佗再世,也治不好老子的腿痛病,哼!
馬車停下,我被兩個偽軍架著,單條腿一點一點地進了神醫堂。
剛進門,就見迎面是一個櫃檯,後面是一排盛著中藥材的木頭抽屜。一個頭戴禮帽,身穿大褂的男子正坐在櫃檯后扒拉著算盤。
一偽軍道:「神醫,我們來了!縣長介紹的,嘿嘿。」
那神醫聞聲慢慢抬起頭來,和我四目相碰,我腦袋轟地一炸,一下子僵住了。
我娘哎,是,竟是三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