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詐屍戰隊(1)
三麻子說要去鬼子炮樓里過年。
話剛落,那邊的炮樓里就傳來了一陣「轟轟……」的機槍掃射聲。
我一愣,忙抬頭朝炮樓方向望去,因為隔著太遠,也沒看到個啥。
「三爺,鬼子打槍了。」
我話里的意思是,鬼子還活著呢,咱去不是找死嗎?
三麻子道:「快要死光了,當然要開槍了。走!」
他這話也對,鬼子開門出來抓馬,而那馬卻馬踏聯營,不沖死,踢死幾個,他們是想不到馬詐屍的厲害的。
槍聲仍在不斷地響,間或傳來手雷的炸聲,看來,鬼子真昏了。
我背著三麻子在沒膝深的雪地里跌跌撞撞地往炮樓趕,一腳踩進坑裡,雪竟埋到了脖子,嚇得我連喊帶叫,幸虧三麻子還在坑沿上,好歹把我拖了出來。
不到二里地,我陷進坑裡或溝里三四次,三麻子也被摔得日爹罵娘,折騰了近半個小時,我們才來到了炮樓下。
這才看到,炮樓不是孤立的,而是有個院子,一圈圍牆,外面還有一圈幾米寬,兩三米深的壕溝,院門處是一座弔橋。
其時,炮樓里的槍聲、炸聲早就停了,裡面一片死寂。
我們繞著壕溝轉到弔橋前,見木製弔橋已橫亘在壕溝上,溝沿和溝里窩著幾具血肉模糊的鬼子屍體。弔橋板上還有幾灘血跡。
顯然,這裡剛才發生過一場激烈的肉搏。
可以想象,當一匹高頭大馬從雪地里飛奔而來,鬼子們該有多麼興奮和狂喜,嗚哩哇啦狂喊著放下弔橋就奔出來抓馬,而詐馬卻毫不留情,噼里啪啦兩撞帶踢,把幾個鬼子拾掇完了又往裡沖。
炮樓上的鬼子一看不是那麼回事,這就是一瘋馬呀,於是抱著機槍就掃射起來。
馬肯定被打成了蜂窩眼。但仍毫不停留地衝進了據點……
我抬頭望了望炮樓上那桿膏藥旗,背著三麻子進了院子,才發現裡面還有四間瓦房,地上躺著兩具鬼子的屍體,而那馬也被炸成了幾節,馬腿,馬頭、身首異處,內臟也飛了一地。
可見當初的慘烈程度是何等可怕。
那麼,那條野狗呢,我們屋裡屋外都尋遍了,沒見著它的影子,難道它沒進來,而是直接跑遠了?若真那樣,可就麻煩了。
三麻子要我進炮樓看看,我拿起一支上了刺刀的三八大蓋,膽戰心驚地進了炮樓,查看情況。
炮樓是兩層,剛進到裡面,發現梯子下倒豎著一個鬼子的屍體,這應該是從上面一頭栽下來硬撞死的。
我順著木梯,舉著刺刀一步步爬了上去,謎底才終於揭開。
炮樓頂上,一個鬼子死死抱著那條野狗,倒在了牆垛子下,都死了,只是,那狗還死死咬住鬼子的脖子,鬼子瞪眼張嘴,表情極其猙獰恐怖。
我不敢再看,忙轉身下了樓梯,跑出來跟三麻子彙報了。
三麻子長舒了口氣,轉頭望望偌大的鬼子據點,沖我道:「把外面溝里溝沿上的死屍都拖進來,血跡用雪掩蓋好,拉起弔橋,準備過年!」
我應聲一溜小跑出了據點,把幾具鬼子屍體連扛帶胳膊夾的弄進了院子,又把炮樓里的倆死鬼子弄下來,堆放在一起。
三麻子眯眼看著這七具鬼子的屍體,想了想,又讓我把他們拖進屋裡,堆放在火爐旁。
我不明白他要幹啥,問了才知道,他是怕這些死屍凍僵了,到時萬一有鬼子來,我們對付不了的話,就摧詐這些死屍。
我聽了,心裡不由激動起來,這些畜生,死的越多越好。我雖然沒有書本上說的愛國之心,但畢竟這些東洋矬子忒可恨,到處殺戮*淫,拿中國人不當人待。
忙活完這些,我們又來到廚房,見屋裡堆滿了大米白面,肉、魚、還有雞、羊等半成品。
這他娘的要享大福了,遭了這幾天罪,終於可以補補身子了。
我和三麻子洗了手,一個和面,一個剁肉,剁菜,叮叮噹噹地準備包餃子,過個肥年。
剛忙活了一會,隱隱聽到外面有人在喊,我和三麻子同時一愣,心倏地揪到了嗓子眼。
「三爺,誰在喊咱?」我緊張地小聲問道。
三麻子蹙了下眉,搖搖頭:「不知道,你趕緊換上身鬼子皮,拿槍到跑樓上去看看,快點,別緊張,不要引起外面的懷疑。」
我應了一聲,邊搓著手上的面泥,邊跑進鬼子宿舍,從牆上拿了身衣服,急三火四地往身上套,又拿了頂頭盔扣在頭上,把提著褲子就持槍上了炮樓,伸頭往下看去。
只見弔橋外面,一共有五個人加一頭驢。
毛驢上馱著兩個被捆的女人,而兩個百姓打扮的漢子則持著土槍站在毛驢兩側。最前面牽著毛驢的那個人有四十多歲,狗皮帽子長棉袍,正仰頭往跑樓上望呢。
一見我伸出頭來,狗皮帽子忙喊道:「太君,花姑娘,花姑娘送來了!」
他說著,呲牙咧嘴地做討好狀,隨手指了指驢背上的那兩個女人。
我靠,這是咋回事,難道這幾個東西是把女人送來讓鬼子糟蹋的?這特么也太畜生了吧。
我不敢答話,怕暴露身份,便急三火四地竄回屋裡,跟三麻子回報了外面的情況。
三麻子一聽,稍一蹙眉,讓我趕緊又去鬼子宿舍拿來一身黃皮,穿戴好,又把一支王八盒子別在腰裡,沖我道:「快去放弔橋,讓他們全都進來,然後拉起弔橋,我來審問,到時看我的眼色行事。」
我應了一聲,背著槍跑到弔橋邊,解開繩子,放下弔橋,沖外面那個狗屁帽子一揮手。
那東西忙哈腰咧嘴:「謝謝太君,嘿嘿……」
他又轉頭沖後面的倆漢子揮了揮手:「快點!」
五人一驢,顛顛地進了院子。我忙又把弔橋拉起,拴好繩索,快步走到三麻子身邊,持槍對著那幾個人。
其時,三麻子已端坐在了屋門口一把椅子上,頭戴牛逼帽,正眯眼打量著他們。
「太君,我們是王家灘村的,我是村長鬍萬林,山田太君要我們送兩個花姑娘來,跟太君們共度新春佳節,所以……嘿嘿。」胡萬林點頭哈腰地說著,轉頭指了指驢背上的那兩個女人,又沖那倆漢子道,「拉下來,讓太君瞅瞅。」
那兩個女人從驢上被拽了下來。
這倆女的,一個約三十多歲,黑襖藍褲,長得一般,但因被繩子捆著,把胸前兩個大奶勒的格外顯眼。
另一個女的約十八九歲,扎著大辮子,碎花藍底棉襖,綠褲子,布鞋,臉蛋白裡透紅,眉眼鼻子嘴唇都恰到好處,可以說漂亮,又透著農村姑娘的那種特有的質樸。
兩人皆面帶驚恐,畏畏縮縮地低著頭,被倆漢子推了過來。
三麻子眯眼打量著她們,嘴角就露出了笑容。
而那個村長鬍萬林卻偷偷地拿眼睛來回瞟,他可能沒看見其他鬼子,也沒見著那個叫「山田」的曹長,而有些疑惑吧。
我心裡不由緊張起來,槍口也悄悄對準了他。
「吆西!」三麻子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學著鬼子說中國話的口吻,沖胡萬林道,「你的,哪兒搞來的花姑娘?我的,喜歡!」
胡萬林忙堆笑道:「太君,這倆花姑娘,都是我們村的,最漂亮的,嘿嘿……」
他說著,又把眼光瞄向了三麻子的那條空褲管。
三麻子也注意到了他的表情,伸手一扯褲管,道:「你們支那人的,良心大大的壞了的有,我的腿,被支那軍的炸掉了……」
「太君,我們也痛恨那些二混子,人事不敢,整天胡作非為,還敢打皇軍,」胡萬林看著三麻子的空褲管,嚇得咧了咧嘴,附和道,「大日本皇軍應該多多……」
「八格!」他的話剛到這,三麻子猛吼了一聲。
胡萬林咕咚跪了下去,後面倆漢子一見,也忙跪下。
胡萬林邊磕頭邊叫道:「太君,太君您誤會了,殺官軍,我們是大大的良民,蒼天可鑒,良心大大的好呀……」
就在他跪在地上搗頭如蒜,忙著表忠心的時候,三麻子朝我一擺頭,我抬手沖著胡萬林「啪」的就是一槍,子彈打在他的腦袋上,噴出一股血漿,他驚訝地看了我一眼,一頭栽在了地上。
幾乎與此同時,三麻子也一槍撂倒了一個漢子,剩下的那個一看不好,起身拔腿就往外跑,我一槍打中了他的胳膊,那小子慘叫著「咕咚」摔倒在地,見跑不了了,忙轉身跪在地上搗頭如蒜,連喊饒命。
我們哪敢放他,我跑近,沖著他的腦袋又是一槍,那小子這才栽在地上啞了聲。
這情形可把兩個女人嚇壞了,忙跪在地上連求饒命。
那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哭道:「太君,我家裡還有老人孩子,男人也死了,行行好求您別殺我呀,我們服從,您要我們幹啥,我們就幹啥,只要您別殺我們……」
三麻子厭惡地擺了擺手,道:「起來吧,我們不會殺你們。」
咦?倆女人一聽,面面相覷,一時迷糊了。鬼子咋說起了標準的山東土話?
「我們不是小鬼子,」三麻子淡淡地道,「是國軍特務隊的。」
這傢伙,隨口胡扯的能力無人能敵。
倆女的一聽,更懵了,但也不敢出聲呀,誰知道面前這瘸子老頭說的是真是假,萬一他假裝冒充國軍來試探她們的「良民」態度,那就完了。
所以只跪在那兒,連頭都不敢抬了。
三麻子見此,朝我使了個眼色,我上前解開了捆在她們身上的繩子。
倆女人驚恐之下,不知所措。
「你倆是哪個村的,家裡有啥人,姓什麼,叫什麼,多大歲數,自己說說吧。」三麻子命令道。
倆女人低著頭,那歲數大的先開口了:「報告太君,我倆都是王家灘村的,我叫王大花,今天三十歲,十八歲嫁到胡家,有兩個孩子,大的十歲,小的才兩歲,我男人胡小五今年夏天得病死了,家裡還有個老婆婆……太君,您發發善心,可憐可憐俺一家老小,只要您別殺我,要我幹啥就幹啥,給您老人家當牛做馬也願意,我家裡還有個吃奶的孩子呀……」
王大花越說越激動,最後嗚嗚地哭了起來。
她這一番話,把我說的也有些心酸了,轉頭看向三麻子。
三麻子卻不耐煩地道:「別咧咧,你,說!」
他朝那年輕的姑娘一指,那姑娘身子下意識地哆嗦了下,低著頭,顫聲道:「太君,我叫胡大妮,今年十七歲,我哥,我爹都……都被官軍抓去殺了,家裡還有個七十多歲的瞎眼的奶奶……」
我娘,這個更慘,不過她的話有一點不可信,她爹和哥哥不當土匪不當八路的,官軍殺他們幹啥,肯定是被抓壯丁了,但不敢說而已。要不她也不會在說到兩人的去向時打哏。
另外,那個村長鬍萬林也是專撿軟柿子捏,欺負她們家沒男人。
兩人說完了各自的身份,哆哆嗦嗦地等三麻子的發落。
三麻子道:「起來吧,洗洗手,進屋裡包餃子去。」
倆人一聽,驚喜萬分,我娘,哪有這樣的皇軍呀,說著標準的山東土話,不但不糟蹋她們,還讓洗手包餃子。奇事!
倆人忙又沖三麻子磕了幾個頭,感激涕零地顛顛地去了灶房,忙活開了。
我小聲問三麻子:「三爺,包完餃子放她們回家吧,過年了,她們也要忙。」
三麻子朝我一瞪眼:「不行,不能放她們走!」
「為啥?」我疑惑地問道。
「你傻嗎?」三麻子看著我,道,「她倆若回去,咱特么還能在這安穩地過年嗎?」
咦!這也是,她倆若回了村,肯定會有人問,尤其是村長鬍萬林幾個的家屬,那我們就完了,用不到半夜,鬼子就會抬炮扛槍的來轟了我們。
這,真還不敢放人呢。
只是,這孤男寡女的在一起過夜,總有些……
我雖然不是個好玩意,可三麻子跟我比起來,更不是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