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窮途末路(1)
原本鎖著的屋門大開,我心裡暗叫不好,喊了三麻子一聲,急急奔進了屋裡。
屋內,客廳里沒啥異常,而東卧室的門卻敞著,一步抄進去,屋內空空如也,床上的被褥也亂糟糟的,哪還有啥子人影?
我懵了,忙又奔到西卧室,也是啥也沒發現。
這他娘的壞了,我轉身奔出了屋,這時,三麻子蹦著腿也來到了院門口,見我臉色異常,知道是人沒了。
他破口大罵:「小子,這回知道手軟的後果了吧,老子叮囑警告了你多少次,你老是不聽……」
「殺了她,那幾個女人就不跑了嗎?」我不服氣地道。
三麻子冷哼一聲:「你還猜不出來呀,沒了那個騷娘們,其他幾個有那麼大的膽子嗎?唉!」
他恨恨地一拳砸在了門框上。
我心裡不由憤恨起那個雙兒來,這小娘們真是,老子不願殺人,尤其是女人,她卻……
「咱咋辦?」我沖三麻子問道,「要不趕緊追吧,這點工夫,估計她們跑不遠。」
三麻子抬眼瞅了瞅架在西廂房屋檐下的木梯子,苦笑道:「跑不遠也沒法追,她們四個,本不是一路人,即使追上一兩個,又有啥用?」
也是,只要逃掉一個,我們的計劃也會徹底落空,且因身份已暴露,尤其是三麻子的特徵,想在鬼子地盤上混,門都沒有了。
因為我的心慈手軟,導致我們瞬間陷入了絕境和恐懼之中。
三麻子氣吼吼地沖我道:「走吧,菩薩,還想在這兒等死嗎?」
我心裡暗暗悔恨著,跟著他上了車,一路向城外駛去。
其時,已日上三桿,街上有了稀稀落落的人影,但皆行色匆匆,遠遠望見我們的車子來了,早早就躲到了街邊的各種建築物後面,生怕被槍彈打死。
我們驅車來到了城南路口的哨卡,見這兒竟沒幾個人影,也許他們曾經聚集在這兒等著把守哨卡的偽軍來盤查放行,但聽到消息后都跑了吧,當然,進城路上的鄉民也會聞風而逃。
這青山縣就是日偽對鄉民「畫地為牢」的治安典範。
前面哨卡的欄杆越來越近,我以為三麻子會停車讓我下去搬開,但他卻一聲不吭,咬著牙轟轟地撞了上去,只覺車子一頓,那碗口粗細的欄杆「咔嚓」一下從中間斷為兩截,汽車一碾而過。
鄉間小道上,目力所及之處,無一個人影,三麻子車速不斷加快,一氣駛出十幾里,這才減慢了下來。
因我心虛,也不敢問他要到哪兒去,只坐在座位上眯眼轉望著四周,冰天雪地,四野茫茫,我心裡不由愈發愧疚,本來,我們可以帶著那幾個女人去深宅大院醉生夢死享盡艷福的,可如今,只能跟喪家犬似的,茫無目的的在這荒野上亂竄了。
一路無話,我們又駛出二三十里,三麻子低頭看看儀錶,道:「油不多了。」
我一愣,這若路上拋錨,我豈不又要背著他跋涉?
「那,咋辦?」我不敢正眼看他。
三麻子並不理我,繼續往前開,汽車轟轟地爬上了一個山坡,遠遠地望見前面來了一輛馬車。
三麻子低聲道:「有了!」
我知道他想要我截下那輛倒霉的車了。
遂從籃筐里抓起一塊巴掌大的石頭,握在了手裡,眯眼緊盯著迎面而來的車子。
近了,見是一輛帶蓬子的,頗為喜慶的馬車,而且那馬的腦門上還戴著一朵用綢布做的大紅花。
這應該是哪個有錢的人家去迎親或送新媳婦回娘家的吧。
路很窄,兩旁的路溝又被雪覆蓋,趕車的車夫見我們駛來,忙跳下來,拽著韁繩盡量往路邊靠,想讓我們過去。
雙方即將錯車時,三麻子一腳踩住了剎車,我開門跳了下來。
「太君……」那車夫見我一身鬼子打扮,忙咧嘴哈腰,「對不起,對不起,您,您先過……」
他的表情有些緊張,眼神也驚悸地看著我。
我一瞪眼:「八格!」
一步抄到車轅前,伸手掀開了車簾。因為不清楚車裡有啥人,怕遭襲擊,所以還是小心點為妙。
車裡,一對青年男女大約早望見我們的車了,我猛然一掀帘子,嚇得那女的直往後縮,但沒敢叫,而那青年男子則忙跪在那兒,連連作揖:「太君,太君好,我們是大大的良民……」
既然沒危險,我也就放心了,遂大聲呵斥道:「下來!」
這一句,把車裡的男女和車夫喊懵了,這看著是日本鬼,咋眨眼又說山東土話了?
就在他們疑惑之時,我胳膊一輪,一石頭砸向了那車夫的腦袋,只聽「咚」的一聲,他驚叫著一頭栽在了馬肚子下。
那馬一驚,剛要撩蹄子,我飛身一把抓住了韁繩,用力扯住了它。回頭衝車里的那對男女喊道:「下來!」
倆人這才明白是遇上劫匪了,忙驚叫著從車蓬子里往外鑽,男的因為極度驚恐,手腳錯亂,竟一頭從車轅上栽了下來,又忙不迭地起身去接那穿著紅襖褲的女人。
我的本意是把要他們趕下來,立即滾蛋。
可沒想到,三麻子在車裡突然大吼道:「男的打死,女的留下!」
啥,啥?我娘,我一下子傻了,可已經有過一次教訓了,我不敢再不聽,遂一拳把那男的打死,把那女的逼留在了車上。
新媳婦的長得很漂亮,夫家也肯定很富裕,要不回個娘家也不會坐馬車,在鄉村,馬車跟現在的寶馬車差不多,能置辦起的很少。
這時,三麻子才從車上下來,讓我把車夫和那青年扔到卡車駕駛室里,一把火燒了,而後我們趕著馬車繼續往前趕路。
角色轉換,我成了司機,三麻子則坐在車篷里摟著那新媳婦折騰開了。
我聽見那女的先是哭哭啼啼地連聲求饒,被三麻子大聲呵斥了幾句,最後不吭聲了。
我是真心佩服三麻子,五十多歲了,竟能有這麼多的精力,不知他是怎麼做到的。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大地刺骨涼。
我趕著車走了三四十里,感覺身體都被凍透了,鼻涕水直往下流,腳也凍得生痛,而三麻子卻倚在車篷里的暖被窩裡,摟著那新媳婦,得意洋洋地哼起了流氓小曲:「一呀么一更天呀,妹妹我做晚飯呀,伺候著情哥喝了酒,就把那被褥展.……二呀么二更天呀,哥哥就把妹攬呀,先是親了一會嘴呀,又把那衣服……」
我靠,這個小曲可比那流氓小調《十八摸》更不堪入耳。
我氣吼吼地道:「三爺!」
三麻子沙啞的歌聲戛然而止,卻並不吭聲。
我又道:「我腿腳都凍木了,咱找個地方避避風吧。」
其實這兒荒涼一片,滿目雪白,連個村子都沒,哪兒都避不了,我的意思是要他出來趕會車,我進去暖和暖和。
三麻子罵道:「小孩子火力大,走這點路就受不了了?沒出息的東西!」
我靠,我一聽沒脾氣了,他顯然是不想出來遭罪。
我又問道:「那,咱到底要去哪兒,你管咋也的說個目標呀,要不等天黑了,咱還不得凍死?」
「雲嶺山,十梅庵!」
啥,啥?要去玲花那兒?我精神猛地一震,頓覺全身熱烘烘一片,心裡激動的不行,精神頭也起來了,忙高聲道:「好!」
我甩手一揚鞭子,「啪」的一聲脆響,那馬昂頭加快了步伐。
俗話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三麻子本來不想去十梅庵,但經我這麼一折騰,他沒辦法了,只好改變了主意。
這對我來說可是天大的喜訊呀。
我趕著馬車又一氣走了幾十里路,看看天色,太陽已偏西了。
我估計這兒距離雲嶺山十梅庵還需兩天的路程,心裡又急躁起來,加上快一天了,米水沒進,肚子早叫喚了,又冷又餓,也困的不行。
遠遠望見前面好像有個鎮子,便轉頭衝車里的三麻子道:「三爺,前面有人家,天也快黑了,咱去那兒歇下吧?」
三麻子掀開車帘子伸頭瞅了瞅,道:「好!」
於是,我又揚鞭加緊了速度。
車子在拐彎的時候,三麻子突然喊道:「停一下!」
他,或者那個新媳婦要下車方便吧,我便拽緊馬韁,停了車。
聽見三麻子在後面哼哧了幾聲,我一愣,難道這雜種還在跟那新媳婦做?
「你幫我一把……」三麻子哼哧道。
我轉頭一看,腦袋轟地一炸,一下子驚呆了,我,我.……那新媳婦躺在車轅上,瞪眼張嘴地不知啥時已經死了,這顯然是三麻子把她掐死的。
這太畜生了吧。
我驚悸地瞅瞅那死屍,又看看三麻子,半天沒反應過來。這狗日的,一路上把人家折騰夠了,就又下手掐死了,這還是人嗎,畜生不如!
「三爺,你也太……」我有些火竄,氣吼吼地叫了一句。
「把她扔溝里去,趕緊的!」三麻子朝我一瞪眼,下了命令。
我不敢違抗,也知道既然到這地步了,不扔也於事無補,便皺著眉頭,沉著臉,抱起那個新媳婦,走到路邊,奮力把她扔到了溝里,因積雪太深,她似掉進棉花堆里一樣,眨眼被雪埋了。
簡短截說,我們在不知名的小鎮上住了一宿,第二天繼續趕路,又走了一天歇了一宿,在第三天的中午的時候,到達了雲嶺山區,而這山路上,馬車是走不了的,我們便棄車而行,在天色近傍晚的時候,終於遠遠望見山坡上那座古剎了。
我心裡激動的不行,不知玲花此時在庵里幹啥,也許在忙著做晚飯吧,或者孤坐在房裡默默地思念我?
我背著三麻子沿著崎嶇抖俏的山路深一腳淺一腳地急急往山上的庵里跋涉。
邊走,邊感覺很奇怪,這條山道上,沒有一個腳印,雪也很平,應該是幾天或很久沒人上下山了。
也許是冬季大雪封山,外面的善男信女們也懶得來了吧。
我心裡這麼嘀咕著,跋涉到了庵院門前,竟發現這兒也沒任何腳印。
咦?不對呀,且不說玲花要每天出來挑水,單這門前的台階上,起碼也要打掃打掃吧,咋還是雪平如鏡?
難道……
直到此時,我心裡才疑惑起來,心也咕咚咕咚地猛跳起來,走到台階前,我把三麻子一扔,拔腿奔到了庵門前,用力一推,厚實的大木門咯吱一聲開了,院子里,仍然雪平如鏡。
「玲花……」我喊叫著跌跌撞撞地向誦經房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