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佔山為王(5)
老二高占祥的一番話說的鏗鏘有力,我心裡更嘀咕開了。
這人雖然脾氣暴躁,但很講義氣,還要讓他老婆把她表妹說給我呢,我若把他殺了,真是……
不管三麻子了,特娘的,若在山王村時不殺二柱子,我們能狼狽逃竄嗎?
我心裡想著,最後決定,對高占祥不刻意下手,一切順其自然,他能活就活,活不了只能怪老天爺,跟我沒關係。
我們一行背著彈藥,跋涉了近半個小時,來到了石門寺駐地。
石門寺,位於大珠山西北側,一條進山的峽谷之中,寺廟建於唐朝,門口因有三塊風化自然搭成的巨石門而得名,寺里有七八間房子,抗戰前還住著和尚,后被高家三兄弟趕走,霸下了這地方。
寺里及兩邊山上總共駐紮了約七十多個土匪,平時沒事就在山上構築工事,有肥差就結夥出山打家劫舍,小日子過的相當舒暢。
不過,這兒也有個缺點,那就是從寺廟通往山外的小道只有不到二里路,且無險可守,這也是高家三兄弟最擔心的。
高占祥帶著我們回到寺里后,又領著我去山口視察了正在構築工事的嘍啰們。
我見不寬的峽谷已被土匪們壘起了約十幾米高的石牆,像一座大壩似的,雄偉而又壯觀。
「兄弟,你看,這壩牆上用不用布置幾個兄弟,正面狙擊來犯之敵?」我們站在一側的半山坡上,高占祥眯眼觀察著大壩及周邊地形,沖我問道。
我搖了搖頭,道:「二哥,我看不妥,大壩雖然是用巨石壘的,但畢竟不是一體,也不結實,人若在上面,鬼子幾炮就能把壩體轟塌……」
他點了點頭:「說的也是,那咱就把火力全部撤到兩邊山坡上,留出峽谷通道,兩面夾擊他。」
這是個不錯的辦法,目前我們的兵力已增加到近一百人,若全部分佈在峽谷兩側山山腰上,一溜擺開,加以縱深,鬼子即使轟開大壩,也是寸步難行。
我贊了幾句,又跟著他沿峽谷兩側巡視了深伏在兩面山坡上的工事,心裡暗暗稱奇,怪不得鬼子打了幾次都進不來呢,山俏壁抖,在工事里隨便撿個石塊扔下山谷,也能把行人砸死,何況還是兩面夾擊呢。
而峽谷里的人想往山坡上攻打,門都沒有,不說別的,但是兩邊那接近九十度的懸崖就能使他們望而興嘆。
我們查看了一遍地形,回到寺里已近晌午,高占祥領著我進了一間大屋,這兒就是他的家。
他老婆正和一個小嘍啰在灶房裡燒火做飯呢,聽見動靜忙從裡面迎了出來。
此前我雖然跟著老大和三麻子來過這兒,但只是走馬觀花,沒見過她,她見到我也是一愣,嘴上卻帶著笑意。
「老婆,我給你介紹下咱這兄弟,」高占祥一把把我拉到身邊,「他叫郭子,家在沂蒙山,今年十九虛歲,本領杠杠的,尤其扔手榴彈,百步之內指哪打哪,我們那晚攻打據點,就是他用四顆手榴彈把炮樓炸掉的……」
那女人望著我,故作驚訝地連連點頭,連聲說:「是嗎,哎呀,真是太厲害了,嘖嘖……」
她羨慕著,就找凳子讓我們在一張桌子前坐下。
這女人有二十六七歲,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頭髮挽著簪,臉色不黑不白,但身材挺好,該凹的地方凹,該凸的地方凸,高胸脯,細腰身,圓圓的屁股尤其好。加上穿著一身淡藍色碎花褲褂,也不拭脂粉,乍一看,就是個普通農家媳婦,誰能敢信她是土匪頭領的老婆?
我和高占祥坐下,他老婆忙泡了茶,我倆說話的工夫,幾個菜就炒好了,接著喝酒,他老婆在灶房裡收拾完了衛生,就過來坐在丈夫身邊給我們斟茶倒酒,臉上始終帶著笑意,看樣非常賢淑溫柔。
酒過三巡,高占祥就讓她老婆把她表妹說給我。
那女人一聽,忙點頭說行,吃完飯後就去海崖村提親。說她表妹今年虛歲二十了,大高個,人長得也俊,還跟著她爺爺讀過兩年私塾,所以眼眶很高,一般漢子她瞧不上。
我一聽灰了心,說那就別去提了,我這身份,肯定不行。
高占祥一聽火了,粗聲道:「咱這身份咋了,兄弟,亂世之中就得能打能拼,咱特么雖然到處殺人放火,打家劫舍,但咱也打過鬼子,起碼不是漢奸,再說你這個頭,你這身板,這模樣,哪點配不上她呀,那小嫚我見過,就是皮膚白點,她還能咋的,這世道,除了漢奸混的人模狗樣,她還想找個神仙呀,切,你吃了飯趕緊去,把這事定下來,也好讓郭子兄弟安心在這兒紮根。」
他這一番話,把我的精神頭又提了起來,是呀,老子眼不瞎腿不瘸,英俊瀟洒,鳥大體裝的,啥樣的女人配不上?連縣長太太都稀罕俺,難道就搞不定個鄉下小嫚?
不過,又一想,我還有玲花呢,還有一直在苦等我的小鵝,我沉默了,搖頭道:「二哥,別說了,這事還是散了吧,咱別勉強人家。就是打一輩子光棍,我也絕不會離開你……」
高占祥一聽更激動了,說咱是兄弟呀,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讓你嫂子下山去說說,過兩天打退了鬼子,哥就讓你們成親。
語氣霸道,踏實,就跟他自己能做了女方的主似的。
我也不好意思再執拗,飯後,他老婆就跨著個花包袱,在兩名嘍啰的保護下出山說媒去了。
高占祥這麼做,我就更沒理由下黑手了,否則豬狗不如。
傍晚的時候,他老婆(秀兒)回來了,但臉上卻沒喜色。
高占祥問了,她說她表妹已經找了人家了,男方是個大財主,兒子在青島上過洋學堂,三天前定的親,準備六月成親。
我聽了,心裡也稍微放鬆下來,說實話,我雖然感激高占祥兩口子的義氣,但對這事並不熱心,主要還是心中早已有人。
而高占祥聽了,哦了一聲,皺眉問她:「那男的家是哪個村的?姓啥?」
他老婆道:「好像是夾溝庄的,姓劉,家裡有上百畝地,十幾間大瓦房,光長工就雇了六七個呢。」
「夾溝?就是鄉北邊五裡外,窩在山溝里那個村嗎?」他問道。
「是呀,要不咱這兒還有第二個夾溝村?」他老婆笑道。
高占祥冷哼一聲,臉肌抖了下,點頭道:「那好!」
語氣非常冷硬。
我一愣,難道他要去滅了那財主家?
他老婆秀兒也聽出了弦外之音,眨眼問道:「咋的了,當家的,你可千萬別去做糊塗事,要不……」
她說到這兒,下意識地看了我一眼,打住了。
高占祥呵呵笑道:「放心吧老婆,我可不糊塗。」又轉頭沖我,「走,兄弟,出去轉轉,回來吃飯,吃了飯咱倆就要輪崗值夜了。」
我應一聲,跟著他出了屋。
因為鬼子隨時都會來攻打山寨,所以為防夜襲,晚上我們是絕對不敢馬虎的。
駐地近百號人全部窩在峽谷兩側的工事里嚴陣以待。
我因為有夜眼功能,就不讓高占祥值夜班,自己帶著個嘍啰在山口頂上溜達。
農曆四月的北方,已到了初夏季節,林木茂密,暖風習習,即使在晚上,也是舒爽愜意。
我坐在山頂一塊大石頭上,眺望著山下景物,心裡思緒萬千,玲花的身影不時在我腦海里掠過。
快一年了,她始終杳無音訊,不知她過的好不,或者她還在不在人世……
我心裡一陣酸楚,嘆了口氣,又站起來,帶著那嘍啰又沿山轉悠起來。
一夜無事,第二天白天是高占祥值班。
我在寺里自己的房間里剛睡下沒多大會,忽聽外面傳來一陣咚咚的敲門聲。
「四當家的,快點起來,鬼子來啦……」門外一個嘍啰急喊著。
我腦袋轟地一炸,倏地從床上跳下來,邊套著衣褲,邊問道:「到山下了嗎,他們來了多少人?」
「還沒,快了,一拉溜一大長隊人呢,二當家的讓你趕快去山口那兒!」嘍啰叫道。
這他娘的,等了一宿沒事,大白天的竟來了。
我穿好衣服,出門跟著那嘍啰急急往山口竄去。
其時,土匪們也亂成一團,有往回竄著喊人的,有持槍往山坡上爬的,有在工事里朝同伴拚命招手警告的,喧鬧異常。
當我呼哧著爬到山口頂上,一眼瞥見了山外一隊黃壓壓的人群正往這兒移動,足有二三百人的架勢,而且,隊伍中不但有一輛卡車,竟還有兩輛鐵屋子似的坦克。
我娘,鬼子這是下了血本要攻下山寨了呀。
不等我開口,高占祥幾步跑過來拽著我就來到山頂一棵大松樹邊,眯眼緊盯著山下黃壓壓的隊伍,嚴肅地道:「兄弟,看來今天是一場惡仗,咱倆人,一邊一個分頭把守,絕不能讓鬼子攻進來,明白嗎?」
我連點頭:「那當然,放心吧二哥,就是死,也要跟那些畜生一起死……」
我這話令高占祥大為感動,他盯著山下,臉肌滾了滾,咬牙道:「兄弟,好好打,等咱把這幫砸碎打殘,哥我一定讓你娶到我表妹!」
這時候了,我也不能說別的了。
接著,他又叮囑了我幾句,帶著兩個嘍啰穿過山谷,爬上了對面的山坡。
我則留一個嘍啰在山頂觀察,自己下到了半山腰的工事里,和十幾個守在這兒的嘍啰伏在坎上,緊張地盯著愈來愈近的大批日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