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五章地下黨員三麻子(1)
我們被帶到鄉政府後,三個人被三幫人員帶進三個房間,開始了嚴厲問詢。
但我們皆抱定了寧死也要忽悠到底的決心,齊出並進,攻守同盟。
因為三麻子早把我們三人的口徑統一好了,所以他們審問了一整夜也沒探出破綻。遂決定先放回去,待有線索的時候再提人繼續審查。
也就是說,我們,尤其是我,已被當作敵特嫌疑分子重點關照了。
這下不但我不幹,三麻子也火了。
面對一屋子面色嚴肅,義正辭嚴的幹部、軍人,和得到通知趕來帶人的王鳳蘭及幾個民兵,三麻子被我和桂花娘架著,開始了他的反擊。
「各位首長、領導同志們,你們把我們當犯人似的審問完了吧?」三麻子面色冷峻,不等他們開口,又繼續高聲說道,「我,胡大海,自幼受盡地主惡霸的欺凌,后又遭到日本鬼子的殘虐,所以,從小我內心就充滿了對舊社會的痛恨,發誓做一個除暴安良,大義凜然的英雄好漢,我殺惡霸,打鬼子,除漢奸,置自己的生死於不顧,一心嚮往共產黨,拚死建立革命根據地……但萬沒想到,到頭來我卻要死在我最敬愛的自己人手裡……」
一幹部忙道:「你不要……」
「不,讓我把話說完!」三麻子一揮手打斷了那幹部的話,「還有我身邊這小子,四歲死了娘,六歲沒了爹,七歲跟他瞎子大伯要飯,給地主扛過活,被國民黨反動派毆打過,一直到十六七歲了,連個大名沒有,直到遇到我,才胡亂給他起了個名字,這孩子受過的哭,遭過的罪,你們有人遭過嗎?你們說,這樣的孩子能幫著鬼子,能幫著國民黨來害自己人嗎?不,他為了報仇,隻身潛入德縣縣城,殺死了駐地日軍最高長官的哥哥犬養四郎,殺死了無數漢奸惡霸,打退了國民黨的進攻……他……」
三麻子突然哽咽了:「他唯一的缺點就是沒上過學,不大認字,我一直鼓勵他,教他學文化,為的是建設新中國而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我已經老了,也早已把榮譽和生死看的很淡很淡,但郭德金同志還非常年輕,你們只因一個懷疑,就要把他打入萬劫不復之深淵,你們忍心嗎,我一直教育他,說共產黨是解救天下勞苦大眾的,是咱們老百姓的救星,他做夢也想向當靠攏,努力爭取做黨的一分子,但,你們的做法,讓他怎麼還敢相信共產黨,嚮往共產黨啊……」
「三爺……」我悲從心起,竟被三麻子聲情並茂的演講打動了,想想自己吃過的哭遭過的罪,不由大嘴一咧,緊緊抱住了他的肩膀,嚎啕大哭起來。
這哭是真誠的,是極度悲痛委屈而自內心爆發出來的,所以聲之凄厲,撼天動地。
三麻子大吼:「哭,哭你麻辣隔壁,你爹娘死了你都沒這樣哭過,被鬼子抓住要砍頭的時候你也沒哭過,反而這時候瞎咧咧了,別哭,革命群眾不能當孬種,我堅信我們熱愛的共產黨會給咱們一個公平公正的說法!」
「三爺,我,我冤枉啊,我……心裡憋屈啊……」在三麻子的感染下,我也真假並用,用拳頭捶打著他的脊背,痛不欲生。
桂花娘一看我成了淚人,也由同情到痛哭,眾人哭訴了閨女被惡霸地主和反動派逼死,郭子以命報仇的事。
三麻子又轉頭沖她道:「你不用說這些了,說了有啥用,咱就是抓到蔣介石那個老禿子,人家說咱不忠還是不忠……」
三麻子的悲情表演和慷慨激昂,加上我和桂花娘的配合,把屋裡的所有大小幹部和民兵都徹底震住了。
王鳳蘭突然上前沖辦公桌后的那個中年幹部道:「王縣長,我敢保證,胡大海和郭德金同志說的都是真的,不信等著可以問問在南方作戰的林賽花同志,還有王旅長他們……事情已經很明了了,劉鄉長和李青萍同志三人是被瘋狗咬死的,那瘋狗也竄進鎮子上咬死了不少群眾,他們的傷情也查驗過了,你看……」
那個王縣長皺眉點了下頭,道:「王會長,那當初你去濟南作證的時候,怎麼跟部隊首長說他倆有殺害八路軍的嫌疑?」
王鳳蘭一愣:「我,我那不是為了慎重嗎,我本著組織教給我們的不能冤枉一個好人,也絕不能放過一個壞人的原則,所以才……」
她說到這兒,臉紅了。
別人不清楚,我和三麻子是清楚的,當初她聽到部隊上要她去作證我們的真偽,心裡就有了小九九,所以先把我倆壓制回來,待我和她訂了終身,再一舉把我抬起來。
這個女人不一般的,要不也不會在村裡當了近十年的婦救會長和民兵隊長。
好了,我們幾個一唱一和,悲情加激昂,啥人看了都會感慨萬千的,再說全國還沒解放,這樣的英雄都要被監視懷疑,誰還敢相信黨?
最後幾個幹部一商量,決定禮送我們回村,並享受特殊待遇:每月30斤小米。
我們的政治面貌也緊鑼密鼓地改善,我和三麻子都寫了入黨申請書,由王鳳蘭轉交給組織,準備考驗半年,再正式入黨。
而我也被任命為民兵副隊長,成了王鳳蘭的助手,加強組織才能錘鍊,以備為以後的火箭式提升積蓄經驗才幹。
桂花娘的專職工作是伺候三麻子。
詐狗事件就這麼糊弄過去了,我們的待遇也改善了。
但還有兩顆地雷時時壓迫著我們的神經,一個是土匪婆子一枝梅,一個是原八路軍團長,現在的王旅長。
這倆人若回來幫著作證的話,估計沒我們的好。
尤其一枝梅,不一槍爆了我的狗頭才怪了。
所以,我們絕不能在這兒長久地呆下去,三麻子要找機會逃跑。
當然,鑒於全國形勢大局基本已定,跑江南國民黨那兒去是絕對不行的,可北方又都是共產黨的地盤,咋整?
經過苦苦思索和讀報探摸局勢,最後,三麻子敲定了一個地方:青島。
因為整個山東地界,唯有青島還沒解放,還在國民黨手裡。跑那兒去躲避下來,到時看情況再走下一步棋。
這個計劃看似令人不解,青島眼看也要解放了,再跑那兒去不是有敵特嫌疑嗎?
我跟三麻子提出了質疑。
三麻子深高莫測地說,這你就不懂了,咱這是去搞地下工作,為早日解放青島做貢獻。
我靠,啥事從他嘴裡說出來都是高尚的。
那麼,我們啥時候『潛逃』呢?
三麻子說不急,等你給王鳳蘭種上后再抽身走人。
我一聽昏了,這不扯淡嗎,現在想撇開都撇不了,還要給她種上?不可行,也不可能的。
王鳳蘭雖然熱烈追求我,我們也有了肌膚之親,但最後那道關口她是絕不會讓步的,除非跟她正式結為夫妻。
但有桂花娘在,我又在考驗期,這事一時半會成不了,也不敢成。
我說了一些困難,三麻子皺眉聽了,嘆口氣說那就這樣吧,我做一下準備,後天走,也就是農曆八月二十三。
三麻子說的準備,就是給王鳳蘭和縣上領導各寫了兩封表白信。
信的內容主要是覺得我們戎馬一生,轉戰南北,功勛卓著,但現在全國還沒解放,我們也不能就此享受起來,還要再接再厲,為解放全中國做最大的貢獻。
所以要冒死潛入青島敵占區,為黨組織搜集情報,鋤姦殺惡。
信寫好后,暫時放在炕席底下,那麼桂花娘咋辦呢?
三麻子要她留在這兒,絕不能帶。
我一聽又急了,說啥也不同意。
他見此,卻並不發火,而是仔細給我分析了幾個女人的命運,小鵝留在這兒,現在當了護士。
而那個『三姨太』跟著咱跑,卻慘死。
還有萍兒,來解放區不都有出息了嗎?
我聽了,想想也是這麼回事。
可這怎麼跟桂花娘開口呀,說好的不離不棄一輩子,這還沒幾個月就……
三麻子要我不必為難,由他勸說桂花娘。
他說這話的時候是農曆八月二十一的晚上。
第二天,也就是八月二十二,王鳳蘭去鄉上開會去了,我則帶領幾個民兵到村頭訓練打靶和拼刺刀。
中午回來的時候,見桂花娘已做好了飯,正坐在屋門口等我,她兩眼紅腫,好似剛哭過。
我知道是三麻子已經給她做了工作,心下既虛又憐憫。
這是個好女人,明天我們就要分開了,這一分不知啥事再團聚。
我想著,鼻子就酸酸的,過去蹲身安慰著。說我們是去做革命工作,很快會再回來的。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她嗚的一下抱著我的脖子就大哭起來。
我一愣,怕被外面過路的人聽著,忙掙開,跑到院門口掩上了院門。
回來直接橫抱起她就進了西屋。
禁錮了一個多月的情感也頃刻間爆發出來。
顧不得東屋有三麻子,我倆就滾在了床上。
她的嘴唇是如此火熱,皮膚是如此白皙,胸脯大而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