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六章打仗遇到鬼(9)
黑霧球竟變成了黑鐵球,槍彈打在上面,火星四處亂飛。
這特娘的完了。
我心裡哀嚎著,又一把從腰裡掏出一枚手榴彈,眼見那比火盆還大的黑鐵球在空中疾速旋轉著,把周圈的物質呼呼地吸了進去,黑霧又越來越大,越來越急,幾要形成一股強大的風暴再次襲來。
我一把扯掉手榴彈拉弦,迎著那團大黑球就擲了過去。
我因為好會是榴彈碰撞鋼鐵的聲音,然後在表面爆炸。
萬沒想到,忽地一下,那噴著白煙的手榴彈竟被黑霧球強大的力量吸了進去。
我娘,我腦袋一下子大了,忙又沖其開槍,卻只聽「咔嗒」一聲。
完了,完了,這回真的完了呀。
眼見著那大黑球呼嘯著向我撲來,我兩眼一閉,只等死期。
突然,一道絢麗的亮光在我眼前爆起,還沒等我睜開眼,只聽「轟」的一聲天崩地裂的炸響,我只感覺身子一顫,一股強大的力量,裹挾著我就拋上了天空……
其後,我啥也不知道了,只感覺身子如鵝毛般在無盡的黑色空間里自由飄蕩,既不痛苦,也不恐懼。面前啥呀看不到,就是黑,黑到連自己的手腳、身子都看不見。
我在黑暗中飄呀飄,不知要漂到哪裡,漂到啥時是個頭。
難道人死了都這樣?
這也沒啥可怕的呀,那為啥人人,不,世界上的萬物都怕死呢。
噢,老一輩人說過,人怕死,鬼怕生。
或許他們是怕另一個未知的世界吧。
也有人說過,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死了,啥都沒了,更沒啥子傳說中的靈魂,就像被吹滅的蠟燭,只要把它扔掉,就永不會再復燃。這也是人死如燈滅的最高哲理。
只是,我該信誰的呢,因為我雖然沒了身體,沒了頭顱,但還有思維呀。
噢,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靈魂吧,就像上次在「活閻王」家被狐狸衝撞的那樣,身體躺地上,靈魂在半空。
不過,這次可比上次殘多了,不知我的身體被炸碎了沒,那麼大的爆炸力,肯定都成碎片了。
也就是說,我的靈魂從此就沒體可附了。
孤魂野鬼也就是這麼來的吧。
我感覺很沮喪,也很無奈,但還是沒感到恐怖,最多有一點點傷感吧。
黑洞永無邊界,我就這麼在黑暗中飄啊飄,不知過了多久,忽見前面好似有了點亮光,好像從洞口射進來的那種感覺。
噢,原來之所以這麼這麼黑暗,是在黑洞里呀。
我奮力往有亮光的洞口飄去,想看看外面是什麼景色。
突然,一片黑壓壓的蝙蝠吱吱叫著從外面呼啦啦飛了進來。人頭鳥身,雞蛋大的眼珠子赤紅,齊齊盯著我,直竄而來。
直到這時,我才猛然感覺到了恐怖,拼力大喊一聲,轉身就想往回逃。卻一頭撞在了硬壁上,只感覺眼前金星亂竄,身子嗖嗖地往下急墜。
而下方,則是一個咕嘟咕嘟冒著赤紅岩漿的大坑。
我娘,這若掉裡面,連魂都沒了呀。
我昏了,拚命往上拱,卻發覺頭頂上有個大石磨盤,在一個勁地往下壓我。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在十八層地獄被小鬼磨肉醬嗎?
磨就磨吧,用岩漿煮我是幹啥呀,老子不就是多情,跟幾個女人牽扯不斷嗎,不就是多殺了幾個威脅到我的人嗎,還用的著對我炸干磨凈了嗎?
我恐懼著,牢騷著,被大磨盤壓著頭頂就墜進了赤紅的火焰漿里……
我在墜入岩漿的一剎那,歇斯底里的發出了一聲呼喊:「三爺……」
忽地一下,我竟睜開了眼,頭頂上,一堆腦袋在盯著我看。
不是三麻子,也不是順子和賴子媳婦,更不是玲花或「大花瓶」。而是——幾個頭戴軍帽的人,其中就有排長李大幹。
咦,這是咋回事?難道李排長他們也死了?
我艱難地眨眨眼,又見他們幾個沖我咧嘴笑了,笑的很欣慰,也很燦爛。
「醒了,郭德金同志終於醒過來了……」李大幹在我頭頂長舒了口氣,閃開了。
幾個戰士也嘰嘰喳喳的把腦袋移開,不知忙啥去了。
我的目光這才又盯到上方,見上面是一片用茅草搭建的屋頂,幾根檁條歪歪扭扭地橫亘在上面,很醜,也很簡陋。
咦,這是哪兒?難道我沒死?
我心裡一顫,剛一抬頭,忽覺脖頸嗖的一陣刺痛,旋又跌在了枕頭上。
不過只這一瞥,我也看清了這是一間不大的屋子,牆壁是用木板或木棍支的,這應該是在山區的某個民房裡吧,或者是我們排的臨時營房?
也就是說,我真的沒死啊!
我一下子激動起來,萬沒想到我還能活著呀,謝天謝地謝三麻子。因為我在調入岩漿坑裡的一剎那,我喊過「三爺」。
我娘,麻子的名字比天老爺還好使呀。
我激動了一會,又納起悶來,我咋會在這兒呢,噢,肯定是排長李大幹他們救的我,那班長張小小和豁牙子他們呢?是不是也被救出來了?
我不知道,腦袋又劇烈痛疼起來,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把我抬到了一副擔架上,在崎嶇的山路上呼哧著走……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在一家後方醫院裡了。
據李排長後來過來探視我,說我命真大呀,前前後後昏迷了十幾天,其中在那茅房裡就躺了兩天,他們曾經以為我沒救了,氣也不喘,只有脈搏還在跳,所以就沒埋葬。
那麼,我是怎麼被發現救回來的呢?
原來,我們班接到任務走後,始終沒有任何消息,第二天下午,排長李大幹實在是等不及了,就帶著人去旺貢寨周邊搜尋查看,卻沒發現我們的蹤影。
以為我們被寨子里的武裝俘虜或滅了,遂緊急向上級做了彙報。
當夜,我軍一個連的人馬就攻入了山寨,打死打傷土匪二十多人,俘虜了十幾人,經過連夜審訊,俘虜們都堅決否認見到過我們。
這下讓李排長和連長等人摸不著頭腦了,我們可是六個軍人,又都帶著武器,咋就會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呢。
我們會不會是迷路了或逃跑了?
這個是個政治問題,上級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找到我們,若找不到人,能弄清我們的去向也可。
於是,全排,包括緊急增調的其他倆排和上百名山民,在方圓幾十里內跟梳子似的過濾。
最後,戰士們在一山谷盆地的高架懸棺林里發現了我們的身影。
當時,張班長和豁牙子等幾個戰士已死亡,且全身發黑,但身上沒任何傷口。
只有我還有點微弱的脈搏。
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情況,就把張班長几個就地埋了,把我抬了回來。
而我們潛伏的理由,李排長他們壓根就不信,並嚴肅地提醒我不要傳播迷信,否則是要犯錯誤的。
我知道跟他們解釋不清楚,也沒法溝通,就把我遇到的其他怪事埋在心裡,沒敢再說出來。
那我傷到哪兒了呢?
外傷沒有,內傷也查不出來。但就是感覺渾身痛,頭痛、脖子痛、胸口,四肢,甚至腳丫子的每一個關節都痛,痛的大汗淋漓,嗷嗷直叫,可就是不知啥毛病。
這樣,我就又躺在擔架上繼續往大後方轉。
巧的是,出了廣西地界,竟在一個中轉站里遇到了二賴子和順子。
我靠,他鄉遇故知,這下熱鬧了。
他們兩個是在擔架隊,負責把前線下來的重傷員往北方大城裡的醫院裡轉移。
就這麼的,我躺倒了他倆的擔架上,跟著擔架隊一路往北趕去。
路上,二賴子和順子一個勁地問我老家的情況,尤其是各自的家庭、媳婦咋樣了。
我哪個說實話?就忽悠說兩家都挺好的,村裡治安也挺好,沒有壞人搗亂,順子媳婦整天在家忙活,盼著他早點回家。
二賴子媳婦呢,跟著村長鬍大海同志組織村民搞生產,過的很充實,云云。
兩人聽了,樂的合不攏嘴,說都出來好幾個月了,也該輪到回家了,等回去咱爺們兄弟的好好喝一壺。
我說當然。
二賴子突然又問道:「哎,郭子,我那小石頭咋樣了,應該會走了吧?」
話語親切又透著深深的愛意。
我一下子懵了,躺在擔架上,吭哧了半晌沒說出話來,也不敢說實情呀。
二賴子以為我沒聽清,在前面就又回頭問道:「郭子,問你呢,我家小石頭咋樣了?會說話了嗎?我估摸著,現在應該能下地走路了呢,嘿嘿。」
這回我不能不回答了,就含含糊糊地道:「應,應該會了吧,我也出來好幾個月了呢……」
二賴子聽了,就得意地呵呵笑了起來。
我心裡卻愈發難受。唉,他五十多歲了,好不容易娶了個媳婦有了個大胖兒子,卻沒想到被我連累著沒了。
他若知道內幕,非立馬扔了擔架弄死我不可。
還有順子,他若是知道媳婦跟我也有一腿,那不跟我拚命才怪了。
我娘,我這是造的啥孽呀。
可話又說回來,這能都怪我嗎?要怨,也只能怨他們的媳婦,不,該怨自己。
二賴子不是慫恿著媳婦搭上我和三麻子嗎,只要是個正常男人,沒有不吃腥不上鉤的。
順子呢,你若正常,媳婦能跟你吵架嗎,雖然那是吃了三麻子的啞巴虧,可咱倆一比,優劣立分高下。老子鳥大體壯的,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哪個女人不喜歡?
我這麼想著,心裡就有了些安慰和坦然,負罪感也減輕了不少,就是二賴子兒子的事,始終讓我愧疚和擔憂。
唉,事情已經發生了,也早過去了,後悔也無用,只能祈禱二賴子回家再造一個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