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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四章我和麻子上刑場(4)

  「郭德金,現年三十三歲,山東省陰蒙山老虎溝村人,解放后流竄到濰縣小王莊村,因犯有流】氓罪,教唆殺人罪,經縣政府研究批准,決定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一枝梅咬牙切齒地念完對我的宣判,又開始念三麻子的罪行,「胡大海,現年六十五歲,山東濰縣胡家窩棚村人,解放后流竄到小王莊村,在其擔任村長期間,利用政府和人民賦予他的權利,長期欺男霸女,生活腐化,民憤極大,經縣政府研究批准,決定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剝奪你個土匪婆子的頭!

  我心裡惡狠狠地暗罵了一聲,真真的後悔當初太膽小,太善良,要不憑老子鳥大體壯的,不*死這個女土匪才怪,還讓你在這得瑟,呸!

  不過現在說啥都晚了,只有等死的份了。


  只是,子彈打後腦勺上,其炸力和衝擊力會掀掉半個頭蓋骨,非常恐怖的。


  等會求求執行槍決的警察,讓他們打我后心,千萬別打腦袋,那樣還能留個全屍,死的也有點尊嚴。


  我心裡苦逼地哆嗦著,不知不覺,一枝梅的稿子就念完了。


  接著,楊縣長又上來,沖著台下人海講了一通話,然後,沒然後了,直接把人拉刑場上槍決!

  武裝部長一枝梅胳膊一揮:「把這三個死刑犯拉下去!」


  咦?三個?不是五個人嗎,咋……難道她說錯了?

  我剛要轉頭往後看,人群哄的一聲就往檯子前湧來,想近距離瞅瞅我們這幾個活死人的真容。


  「快走!」


  我的屁股猛地被踹了一腳,兩個警察擒著就下了檯子西側,急急往前面的河灘走去。


  完了,完了,這回是真完了呀。


  我悲從心頭起,下意識地哭喊了一聲:「三爺……」


  忽然腦袋咚地又挨了一下。


  「小子,人窮志不短,人死再轉世,聽三爺我給你唱兩句秦腔!」三麻子在後面呼哧著斷斷續續地道。


  顯然,他也是被人控制著往前拖。


  「兩狼山——戰胡兒呀——天搖地動……」三麻子沙啞又悲嗆的聲音如同莽原上的一頭蒼狼,「好男兒——為國家——何懼死生呀……」


  「閉嘴!」一個憤怒的聲音罵道,「都特么快死的人了,還敢跟政府做對?」


  「這一去,前途茫茫……」三麻子不管不顧,繼續破著嗓子大吼,「率大軍,出生入死,征戰四方……」


  我哭了,哭的一塌糊塗,眼也看不清景物了,只被人架著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往前走……


  我知道,等腳步停下來,他們撒開手的一剎那,我就會被一槍斃命,離開這個世界,到閻王爺那兒報到了。


  「小子,哭啥哭,沒出息的東西,」三麻子不唱了,又沖我罵了起來,「人怕死,鬼怕生,兩眼一閉,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若真能那樣還好了呢,我就怕到時連魂都沒了,或投胎個蛤蟆、豬狗啥的。


  「三爺,你真能確定咱還能轉世嗎?」我苦逼地問道。


  三麻子罵道:「能,三爺還能騙你嗎,這輩子三爺騙過你嗎?」


  他忽悠沒忽悠過我呢?我腦子早亂了,也沒心思想那些了,他的話哪怕是個安慰,我死的也有希望。


  迷迷糊糊中,忽覺架著我的倆人加快了步子,「咚咚咚……」竄出去幾步,我只覺肩膀被用力一按,咕咚跪了下去。


  完了……


  我腦袋轟的一炸,心就揪到了嗓子眼。


  「慢著!」懵懂中,只聽三麻子一聲叫,「我有話要說!」


  咦!他還想做最後的垂死掙扎?


  我下意識地睜開了眼睛,見三麻子背上高豎著那個木牌,一條腿支在地上,另一條腿撇著,歪歪地立在那兒,艱難地回身沖向了要開槍的幾個劊子手。


  他這一舉動和莫名其妙的一句話,把監斬的頭頭搞懵了,以為他有啥重大秘密和情報要透露呢,忙胳膊一舉,示意劊子手暫不放槍,急步趕過來,沖他低聲問道:「胡大海,你有啥事要說?我們的政策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我心裡不由大喜,三麻子,你個老半仙終於要出高招了,這麼說,我們暫時死不了了?

  我心狂跳著,身子也哆嗦起來,緊張地聽著三麻子到底要放出啥計謀來保命。


  「你們保證過,」三麻子高聲道,「說好要我臨死前喝茅台酒的。」


  啥,啥?我靠!


  我一聽這個,心猛然又落到了盡底。


  這是啥狗屁高招呀,不就是臨死前還要裝一次逼嗎?這時候,人家去哪兒給你弄茅台酒去?


  三麻子話剛落,在人群里看熱鬧的二賴子忍不住了,高聲喊道:「警察同志,不要聽那個死瘸子叨叨,呸!我們人民群眾還喝不上茅台呢,你個死刑犯想喝?做夢去吧!」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四周上前民眾全都氣憤填庸,沖著我們狂呼亂罵,似乎人人都跟我們有不共戴天之仇。


  這就是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啊。


  還有,我詫異地發現,刑場上,只有我和三麻子及那個穿著灰藍布衣褲,留著背頭的中年男子。


  我娘,這,不是五個人嗎?咋只拖出來三個?噢,那倆罪犯可能是陪審的吧,也就是說,先從心理上震懾他們一下,罪責還不至於槍斃。


  「哈哈……」面對萬千民眾的怒火,三麻子仰天大笑起來,把那個頭頭搞的一愣一愣的,轉身剛要撤出,忽聽三麻子又道,「政府答應的事,難道又不照辦了嗎,這樣的幹部還能取信於民嗎?」


  三麻子最後這句,把那個監斬頭頭鎮住了,他沒好氣地道:「好,你們等著!」


  說完幾步奔到邊上的一警察旁,嘀咕了兩句,那警察轉身沖開人群竄了。


  面對憤怒的人群和持槍排成一隊的劊子手,我心裡苦逼的要死。


  三麻子呀三麻子,臨死了你還折騰個啥呀,早特么一槍嘣了,老子就少受一會狗罪,這種精神的恐懼和折磨,要發瘋的呀。


  我無奈地又閉上眼睛,心裡忐忑著,身子哆嗦著,幾乎要站立不住,但又恐被人恥笑,只有咬牙勉強支著身子,煎熬地等待消息。


  我知道,結果只有兩個,一是有人抱著酒罈子呼哧著跑來,讓我們喝兩碗,然後再啪啪兩槍斃了。二是氣急敗壞地竄回來說沒酒,然後就開槍。


  反正不論哪種情況,我們今天都必須死,一定死!


  突然,忽聽咕咚一聲響,緊接著一個人哭道:「政府,政府,求求你們,我不想死呀……」


  不用看,喊這話的應該就是那個留背頭的死刑犯,他精神抗不住了,瘋了。


  「快快,擒住他……」有人大喊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只聽我身邊不遠處發出了一陣撕心裂肺地哭嚎,像狗叫或者是狼嚎?


  不管像啥,那人都完了,即使不槍斃他,他都已經是一個瘋子了。


  「轟」的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驚的我「嘚」的一下,差點栽倒。


  槍聲過後,哭嚎聲戛然而止,那人鐵定是進了閻王殿。


  只是,他是被一槍爆頭?還是打的胸口?他的死相是啥樣?我不清楚,更不敢睜眼看,否則,我也會瞬間崩潰完蛋的。


  槍聲過後,喧鬧的聲響靜止了一小會,人群又沸騰起來。


  有歇斯底里地罵的,有拍手叫好的,有喊口號的,人間百態,不一而足。


  我特娘的就不明白這些東西,殺人有啥好看,有啥好激動的?難道這就是國民性?

  我心裡暗罵著,氣就鼓了上來,腿也不哆嗦了,老子,老子絕不當孬種讓你們看笑話。


  這時,只聽人群又是一陣騷動,有人喊:「來了,來了……」


  我心又猛地一揪,時間到了,眼睛下意識地睜開,望去。


  只見一個背槍的警察從人群里鑽進來,他手裡沒那酒,也就是說,三麻子的提的要求落空了。


  那麼,接下來他們就會幹脆利落地開槍斃人,送我們進閻王殿。


  「劉科長……」那警察呼哧著喊了一聲,急急奔到那監斬的頭頭面前,罩著嘴巴,在他耳邊急急說了兩句什麼。


  監斬頭頭一愣:「真的?」


  「是,書記剛下了車,讓我們槍下留人,趕緊回去……」那警察道。


  啥,啥?我腦袋一暈,這啥意思?哪個書記?槍下留人?那就是不殺我們了?


  我還沒明白是咋回事,忽聽三麻子狂聲大喊:「冤枉啊,我們冤枉啊……」


  我靠,這是鬧得哪一出?

  等幾個警察過來拖著我們往回走的時候,我才終於懵懵懂懂地明白過來,我們暫時死不了了。


  我娘,這是哪位神仙橫空搭救了我們呀。


  我心潮澎湃,腦子又稀里糊塗,不知這一回,是還要繼續徹底地審查完以前的罪惡再槍斃,還是真的不斃了。


  而這一奇特的情景轉換,搞的看熱鬧的民眾措手不及,紛紛呼兄喚弟的自動捲成一個偌大的旋窩,簇擁著旋窩中的我們,浩浩蕩蕩地向一裡外的會台方向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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