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四章腰纏萬貫去驅鬼(9)
訂親的日子確定了,我最擔心的是武大郎會暴死,打亂我的好事。
不過,當夜至第二天早上,沒有聽到他的消息,也就是說,他應該還沒暴死。
謝天謝地。
吃了早飯,王大勝就扛著鋤頭上工去了,大勝媳婦就給我捯飭髮型,換上一身皺皺巴巴的新衣服,用毛巾蘸著水抹平,看看小夥子牛逼閃閃,光彩照人了,遂讓我趕著驢車,載著她出了門。
昨天她和妹妹已定好,今早日上三桿在五裡外的十字坡碰頭,然後她回來,我和阿玉趕著驢車去縣城買訂親的聘禮。
這次出行,三麻子給了我一百塊錢,讓我大手著花,要給人家姑娘留下個好印象。
路上,我又仔細問了大勝媳婦一些聘禮的事,她又不厭其煩地一一說了一遍。
並不失時機地誇讚她妹妹是多麼多麼地能幹,人品多麼多麼的善良,正派,有多少小夥子求人上門提親她都不同意,云云。
總之一句話:她妹妹就是個千里挑一的寶,我能娶到她,是這輩子的福氣。
當然,她可能也對父母和妹妹同樣誇過我。
做媒也是一種學問呀。
不知不覺,我們已趕了四五里,遠遠望見前面嶺上有一個人影站在那兒。
大勝媳婦眼尖,道:「阿玉!」
說完,她坐在車上就舉著胳膊朝她吆喝起來。
我也忙打驢緊奔。
近了,金燦燦的朝陽下,阿玉梳著兩條烏黑的長辮子,穿一件藕荷色的碎花小褂,藍布褲子,黑平絨布鞋,滿臉燦爛又羞澀。
她這是人生第一次要和一個陌生男人出門逛街,那種心情,不用說也知道。
「阿玉,早來了?」大勝媳婦沖她問道。
阿玉不好意思看我,只對她姐笑:「也剛來沒多會。」
車到她跟前,停下,我笑眯眯地咧著嘴和大勝媳婦下來。
阿玉局促地站在那兒,手撫弄著胸前的辮子梢,滿臉羞澀。
大勝媳婦上前小聲叮囑了她幾句,又轉頭對我道:「好了,你倆去吧,路上注意,別丟了東西,早點回來。」
「姐,要不我們先送你回家吧。」我牽著驢繩,假裝要掉頭。
她忙擺手說不用了,這麼近,兩支煙工夫就到家了,你倆快走吧,買好東西就快回來,姐在家等你們。
於是,和大勝媳婦道了別,阿玉上了車,我一揚鞭子,趕著驢車嘚嘚地往十幾裡外的縣城趕去。
那個年代,驢車相當於現在的一輛吉普呀,拉風。
路上,我迎著燦爛的陽光就扯開嗓子唱起了歌,這是早已預謀好的,陌生男女在一起,剛開始都拘束,也不知找啥話題聊,高歌一曲,鬆懈一下心情,自然而然就都把心扉敞開了。
我唱的是《東方紅》,曲調高亢嘹亮,婉轉悠長。但嗓音不行,也跑調。
阿玉坐在車上捂嘴哧哧偷笑。
我轉頭憨憨地道:「你笑啥?」
「沒笑啥,」她抿嘴看著我,眉眼還遮不住笑意。
「嫌俺唱的不好聽,那你唱個俺聽聽唄。」我揶揄道。
「我不會唱。」她朝我擠了下眼,「只會聽,嘻嘻。」
「那你想聽啥?」我戲道,「俺有的事故事,精彩著呢,幾天幾夜都說不完。」
這話是真的,當然要去掉跟女人們的事。
她一聽,眼睛唰地亮了,道:「是嗎,那你先從頭說唄,只要你說的,我都願意聽。」
她話到這,臉就紅了,忙低下頭。
我混跡江湖十幾年,得了三麻子忽悠的真傳,忽悠面前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姑娘還不是小菜一碟。
於是,我就從四歲娘死開始,一直講到十三歲去地主家扛活。
洋洋洒洒,聲情並茂,時而激昂,時而悲傷,把她聽的是哭鼻子流眼淚的,悲痛至極。
過了好一會,她抹了把淚,抬起頭來對我道:「沒想到你還受了這麼多苦,你放心,我會對你一輩子好的。」
這話應該是我對她說呀,我心裡一堵,轉身一把抓住她的手。
她猛地一愣,下意識地要抽回,卻被我死死攥住,她不動了。
我道:「阿玉,我更會對你好,一輩子不會讓你受苦的,真的,我能幹,也有錢,你想吃啥,穿啥,儘管買,以後你當家管錢,我把掙到的錢都交給你保管……」
「那不行,現在男女平等了,我可不能剝削你,有啥事商量著來就行,嘻嘻……」她笑的很幸福。
我抓著她的手輕揉著,她的手很大,掌心有些粗糙,但肉實,比男人的手軟和多了。
這時,前面路上走來幾個推車挑擔的鄉民,她忙把手抽了回去。
我抬頭看看太陽,問道:「你見過手錶嗎?」
「手錶?」她眨眨眼,「就是手腕上戴著的那種能知道幾點幾分的表嗎?」
「是啊。」我答道。
她道:「見過,我們鄉上的李鄉長戴著,聽說很貴重的,要幾十塊錢呢。」
「我給你買只。」我道。
她一愣,驚訝地看著我,忙搖頭:「不要不要,咱哪兒有那麼多錢呀,咱鄉下人戴著,還不被人笑話死?」
「笑話,也羨慕。」我道,「有了表,就能看時間出工、下工了,你也就成了村裡的文化人了,保證村長和生產隊長若去鄉上縣上開會啥的也會來跟你借……」
她聽了,似乎有些心動了,哪個姑娘小夥子不愛面子呀,有了手錶,而且還是夫家給買的,那在村裡姐妹們面前就牛了。
「咱哪有那麼多錢呀,以後再說。」她道,不過語氣里也透著渴望。
我爽朗地呵呵笑道:「媳婦,放心吧,咱有的是錢,今天進城先給你買塊手錶風光風光,饞饞你們村的姑娘們,她們肯定會羨慕阿玉找了個漢子真厲害……」
「去你的!」她嬌嗔地錘了我一下,「不許瞎說,咱還沒成親呢,再說我們這兒管丈夫也不叫漢子……」
「那叫啥?」我轉頭笑望著她,壞道。
她紅著臉,朝我狡黠地一笑:「不告訴你,嘻嘻……」
說著身子就往後挪,怕我抓她。
這樣的機會,我哪能放過?身子一欠,一把就抓住了她的小腿肚。
心下一顫,我贊,真是肉實啊。
她忙伸手掙開,道:「幹啥呢,別讓人看見,嘻嘻。」
我只好撒手,看著她有些黑紅的臉龐,腦子一閃,問道:「你的皮膚還沒我的白呢,是吧,你看。」
我說著擼起了袖子,露出了結實的肌肉,故意在她面前晃了晃。
她是個不服輸的性格呀,連想沒想,也忙擼起袖子:「誰說沒你的白,我臉是曬的,你看胳膊黑嗎?」
她的胳膊很白,肉肉的,圓潤,還有光澤,似個大白蘿蔔,真好。
我作勢要抓,她卻忙抽了回去,嘻嘻笑著朝我調皮。
這女人雖然正,但也懂風情呢,在床上肯定不是個木頭。
我們一路說笑著,十幾里路不知不覺就走了下來,趕車進了城,瞅瞅天上的太陽,大約十點多了,第一站就是奔鐘錶店。
她一看我真要買,急了,拽著我的胳膊說真不能要,那麼多錢,幹啥不好呀,怪心痛的。
我卻不依,朝她一瞪眼,說出來我說了算,等以後在家你說了算。
她臉一紅,順從了。
我們進了鐘錶店,一看,裡面只一間屋,櫃檯后的貨架上只擺著兩三座老式座鐘,還有幾隻馬蹄子小座鐘,卻沒發現有手錶。
問了,那男售貨員直搖頭說咱這小地方哪有手錶呀,要買的話,省城南京應該有。
我聽了,有些失望,阿玉就連說不要。
可既然進來了,又起了意,不能掃不啦地走呀,便買了個馬蹄子表,就是跟吃飯碗那麼大,那麼圓的,價格是五十六塊三毛一。
這在當時的農村也是極大的奢侈品了,買三四間農房也不過五十塊吧。
阿玉心痛錢,但我執意要買,她也沒辦法。
從鐘錶店出來后,我們又去百貨店買了些訂親所需的東西,花了不到五塊錢。
而她自己總共帶了一塊錢,給我買的帽子和布鞋,共花掉九毛六分錢。
我們把東西用大紅包袱包了,看看天也晌午了,接著領著她進來縣城最好的飯店「人民飯店」。
要了一盤肉和一條魚還有一盤辣大腸及兩碗米飯,放開肚皮吃了個包,一算賬,五毛八。
這錢也太頂造了。
我從兜里拿出剩餘的錢數了數,還有三十多塊呢。
這個不能給三麻子剩下,咋辦?我就硬塞給了阿玉十塊,要她自己留著偷偷花。
經過進城這麼一嘚瑟,她是徹底被我征服了,說啥她都順從地依著。
還有二十來塊,這就好說了,買肉買魚,買……還真再沒啥可買的。
我只好買了幾斤豬肉,一個豬頭,幾條大鮁魚和半隻羊。
這樣,還特么剩下近十塊錢,真特娘的,平常人是愁著沒錢花,現在我卻愁著有錢花不了。
乾脆,我又把剩下的錢塞給了阿玉,說這些你攢著,隨便花,不能屈著日子。
阿玉應了。
回來的路上,我們心情更加敞亮,彼此也更熟悉親近了,我也肆意起來,不但抓著她的手不放,還拉拉扯扯地摸了她的奶,真是跟倆大饅頭似的,稀罕人。
順路把她送到她們村口,我又趕著車往平嶺村走,走出老遠,回頭望望,見阿玉還站在那兒凝望著我。
唉,女人一旦動情,那真是比男人還執著。
回到村裡,天色已傍晚,我提著一份豬肉和兩條鮁魚進門,叫了聲,從屋裡跑出兩個孩子,是王大勝的大兒子和二兒子。
他倆說武大郎死了,他爹娘和我三爺都去他家了。
我聽了,心裡咕咚一下,心情就沉重下來,不願發生的事他還是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