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三章二賴子之死(1)
說大白,是指王大勝兩口子。
他倆雖然發現了三麻子做的齷齪之事,但沒敢聲張,也不會聲張,只是私底下把我叫過去說了,問我咋辦?
我娘,我一下子懵了,心裡暗暗叫苦,三麻子呀三麻子,你狗日的不知道有句古話叫「常在河邊走,沒有不濕鞋」的格言嗎?
這下完了,你的形象垮塌,我的也懸乎了。
我不敢說別的,問他倆想咋辦?要知道,這事一旦被捅出去,麻子立馬就會蹲大牢。
大勝撓了撓頭,嘆口氣道:「我看,這事就這麼著吧,家醜不外揚,你們爺倆也不容易,等你三爺給大郎家的治好了病,你姐做主說媒,讓他倆在一塊吧。」
啥,啥?有這等好事?麻子這不是屬狗的,天上掉屎嗎,我靠,我聽了,既感到驚喜,又有點醋意,忙道:「我聽你的哥,唉,我三爺呀,打一輩子光棍,真是……那,我大郎嫂子能同意嗎?」
大勝說你三爺先後救過她們兩口子的命,又要出錢給她們蓋房子,天大的恩情呀,這個情咋報答?嫁他是天經地義的。
而大勝媳婦有些疑慮,說大郎媳婦心氣高著呢,若三爺再年輕一二十歲或許差不多,兩人差了三十多歲,他那身體又那樣,真不一定呢。女人的心思,男人是不懂的。
大勝聽了,也沒主意了,嘆口氣說等大郎媳婦好了再說吧,她若不計較被那個,咱就都假裝不知道,以後該咋樣咋樣,還是客客氣氣相處就行。
也只有聽天由命,順其自然了,反正這事不能捅出去。
當天晚上,我趁著攙扶三麻子上茅廁的時候,跟他透出了他大逆不道的罪惡行徑。
目的是警告他做的那些惡事已被人家知道了,想不死的話就立馬收手,重新做個文明人。
不料,三麻子聽了不但沒驚恐,反而冷笑說這才多大點事呀,老子在救她的命呢,她連這點付出都不肯,那老子還不管了呢。
我靠,這又撒賴了。我心裡暗暗叫苦,說你不管,又睡了人家,那死的更快。最好的辦法是趕緊給人治好病,或許人家一感動,就從了你呢。若真要杠上,對你是絕對沒好處的。
三麻子不吭聲了,我以為他害怕或想通了。
誰知,回到屋裡,他讓我把大勝兩口子叫過來,鄭重宣布,大郎媳婦的病太難治,不但要內催邪,還要外治療。
具體辦法是:衣服脫了,架在大湯盆上,用沸氣烤。
也就是要跟烤豬、烤羊那樣反覆烤。
大勝兩口子傻了,瞪眼張嘴地面面相覷,猶豫再三,也沒辦法呀,既然『神醫』說要這麼做,那患者就得無條件服從呀。
於是,他們從灶房裡搬出做飯用的那口鐵鍋,在院子里架起來,倒上水,抱來柴火,準備烤人了。
當然,這個不能讓我近前,大勝也不能,他媳婦只好出去找來幾個年輕力壯的婦女,在三麻子的指揮下,把大郎媳婦吊到了木架上,衣服也悉數扒了,半絲不留。
接著,麻子往鍋里灑了些硃砂豆,還有少許幾種葯面,點火開始煮起來。
我和大勝在屋裡聽命,心裡皆忐忑又疑惑。
這下,麻子當著眾人的面,算是把大郎媳婦的身子看透了,也給了眾人口實。大郎媳婦好了,也沒臉見人了。
但話又說回來,麻子是『醫生』呀,患者跟醫生是不能避的,想避也避不開。
麻子用這一招,徹底撕破了他鬼鬼祟祟的面紗,堂堂正正,大白於天下,看大勝兩口子還怎麼說,大郎媳婦還怎麼另嫁人?
這樣折騰了半宿,大郎媳婦慘叫連連,把在東屋睡熟的幾個孩子都驚醒且驚恐地哭喊了,三麻子才罷手。
吩咐幾個婦女用毯子包住大郎媳婦的身子,抬回了西屋,暫時消停下來。
婦女們問了沒啥事了,也就各自回家了。
但我堅信,不用到明天上午,這事就會跟風一樣在全村傳開,不出三天,周邊十里八村的人也都會知曉。
那個年代,別看是新社會了,但依舊很封建保守的,這一鬧騰,估計大郎媳婦想找婆家,也沒人敢要,光棍們心饞,可面子上過不去呀。
我以為,麻子的目的達到了,他會趕緊把大郎媳婦的病治好。
可也不知他怎麼想的,第二天晚上,麻子又故伎重演,還要架烤大郎媳婦。
而且這次又特意讓大勝媳婦多找了些婦女來當幫手。目的就是要徹底把大郎媳婦的名譽傳播的更快更徹底,讓她走投無路,死心塌地的嫁給自己。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麻子這次是作到頭了。
天黑風高,麻子和十多個女人正在院子里熱火朝天地鼓搗著,院門忽然被咣啷撞開,四五個穿著黃軍裝,手持長槍的公安民警就沖了進來。
這下,眾人傻了。麻子被抓了起來,大勝也被帶回公安局,配合審查。
原來,『神醫』架烤*身女病人的事在一天時間裡就傳到了縣城,那時的群眾覺悟高呀,就有好事者去公安局報告了。
公安局對這種封建迷信的事本來就很重視,遂派一個科長帶領警察,直撲而來,抓了現形。
眾人昏了,這患者沒治好,『神醫』又被抓走了,咋辦?
沒人敢再在這是非之地停留,急急把大郎媳婦抬回屋,然後都悄悄地溜了。
我和大勝媳婦也惶惶不可終日呀,這特娘的咋辦?
我想到了跑,可一是覺的現在這社會,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能把你挖出來,二是,我自覺罪孽不大,沒跟麻子同流合污,甚至還不如大勝的罪責大。
所以,思來想去,還是抱著僥倖的心態,等等看看吧,只要大勝能吊毛不少一根地回來,我就能平安無事。
可沒想到,第二天上午,大勝回來了,警察又把我帶走了。
原因?我和麻子是外地人呀,這不明不白地流竄到江蘇,具體身份不明,是要嚴格審查的。
這一鼓搗,我和麻子就在看守所蹲了大半個月,但因沒出人命,麻子又治好了幾個患者,算是抹平,最後由山東濰縣副縣長林賽花同志出面,把我們押回了老家。
這次江蘇之行,我們是大敗而歸,眼看到手的大胖媳婦沒了,我們又頂著一頂「反革命」的臭帽子回來,那心情,真是沮喪到了極點。
不過好在,麻子假肢里藏的那五根金條沒暴露,但我們藏在驢車裡的那四根就沒影了。
更苦逼的事,我們還把大勝連累進去了,聽說他村長和民兵連長的職務被一擼到底,還寫了深刻檢討。
真特娘的,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呀,都是三麻子這個老東西害的。
其後數年間,只要一有運動,村民就會把我倆推出去開會批鬥或遊街,搞的是聲名狼藉,臭遍大街。
女人呢,別說摸,就是在街上見著麻子都會跟躲瘟神似的逃的遠遠的。
而我也因此沾了光,順子媳婦是徹底斷絕了關係,賴子媳婦明面上對我不理不睬,但暗地裡還是對我有意,有時我實在太想女人了,就偷著抹她幾下,算是過過癮,當然,發生關係絕對是沒那個膽量的,不是怕自己再被踏上一隻腳,而是怕連累她,她是個好女人,做到了當初承諾的不離不棄,所以更不能害她。
住房?對不起,大房是貧下中農住的,我們這倆壞分子只能住生產隊的牛棚,兩間。
麻子是隊里的飼養員,負責每天給幾頭牛驢喂草料,打掃圈舍。
我呢,就跟著社員們干最重最累的活,好在身強體壯,苦點也能堅持下來。
只是,我們的生活直線下降,腰揣萬貫卻沒地方花,也不敢花,全村上百口子人都盯著呢,你個沒家沒妻子的壞分子若在隊部里吃肉喝湯,那不用半支煙工夫就會被拖出去審查批鬥。
所以,只能整天吃糠咽菜,過村裡最苦的日子。
這期間,村裡也早有了新村長,是二賴子的遠房侄女婿,叫牛天光。
牛天光二十七八歲,是部隊複員的,而且還是黨員,外鄉人,來我們小王莊村算是入贅吧。
這夥計雖然在丈人門上當了村長,但人品還算不錯,也不敢囂張,對村民說話啥的也算禮貌客氣。
不過他的遠房老丈人二賴子同志卻就不一樣了,侄女婿當了幹部,他就是皇親國戚呀,雖然六十多歲了,彎腰弓背,一步三喘的,不能下地了,可革命群眾不能呆家裡吃閑食呀,要為建設社會主義出盡最後一份力氣,發揮最後一點餘熱。
就這麼的,他就當了生產隊的保管員,整日呆在隊部里東遊西逛,溜達著下夾子捕鳥或呵斥著三麻子幹活。
農忙的時候,尤其莊稼進場院后,他還要帶著三麻子晚上繞場院巡邏防盜。
三麻子本就缺腿少腳的,也快七十歲的人了,大晚上的拄著拐棍,挑著馬燈到處轉悠,一天兩天行,一個秋季轉下來,那真是被折騰脫了一層皮呀。
但也沒辦法,我們到了人生低谷,虎落平陽被犬欺,落地的鳳凰不如雞。
先忍著吧,要不敢咋的?個人敢跟整個社會扛?
麻子經常這麼唉聲嘆氣地安慰我,不過從他的眼神里能看出,他受的氣是早晚一定要吐出來的,否則他就不是三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