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一章深谷恩仇(8)
他這是真在找死呀。
我恨的牙根痒痒,可又無可奈何,估計三麻子也早氣了個半死了。
突然,那夥計抬手朝草屋裡「轟」的開了一槍,火光閃處,硝煙中,不知屋裡人有事沒,反而他卻慢慢仰頭栽了下去。
完了!我心咕咚一下,沉到了盡底。
這特娘的好,麻子派出的第一撥兵力,連人家的毛都沒動著,就先後稀里糊塗地死去,這咋辦?
我啥了,剛要喊「三爺」,猛然又望見草屋裡竄出一條狗,奔到院門外拖著那死去的夥計回了屋。
咦,難道那條狗沒被打死催詐?還是它已經死掉催起,受制於黃老賊呢,如果是後者,那太可怕了,他比三麻子還厲害不知多少倍呀。
一股涼氣從我後背冒起,只覺得渾身發冷,不由打了個寒顫。
玲花忙問:「咋了?」
我搖搖頭,低聲朝那邊的三麻子叫道:「三爺,他倆都死了呀。」
三麻子好像沒聽見似的,並不回聲,這老東西可能也嚇糊塗了吧,或者在琢磨啥?
我不敢再打擾他,只皺眉盯著遠處山下的那個草屋,猜想黃老賊此時肯定在催詐那具死屍。而一旦被催起來,那……
我一下子傻了,那他會不會持著獵槍跑來轟我們呢?我娘,若真那樣,我們一個都逃不了呀。
「三爺!」我有必要趕緊提醒三麻子,或許他還沒考慮到這一招。
可剛叫了一聲,三麻子開了口:「你,趕緊過來!」
我不知道他要幹啥呀,遂跟玲花說了聲小心,抱著樹榦出溜下來,幾步竄到麻子所在的那棵樹下,手腳並用,蹭蹭蹭幾下就爬到了三麻子他們屁股底下,仰頭道:「三爺,他……」
「我知道,」三麻子不容我說出口,就伸手遞下那個萬能布包,急促道,「拿著,把箭矢上塗上硃砂,我已打好了草紙,每根箭上穿一張,只要它們奔來,你就照準了猛射,記住了?」
我忙應了,把布包揣進兜里又急急下來,轉身狂奔幾步,又爬上了我們那棵樹頂。
把肩上的箭囊摘下,從萬能布包里抓出一小把硃砂,急急往箭頭上塗抹,每塗完一支,就讓玲花拿著,等十幾支箭頭塗完,又從布包里掏出一沓子黃草紙,挨個傳到箭桿上。
這兩道程序做完,我剛舒了口氣,忽聽玲花叫了一聲:「咦,我外甥出來了!」
我忙抬眼望去,驚見一個身影晃著膀子大步走到院門口,彎腰撿起那桿獵槍,大搖大擺地走到牆外的那口陷阱邊,縱身跳下,緊接著扛著他兄弟的屍體爬了上來,走到院門口放下,轉身就往我們這方向走來。
而他兄弟的屍體則被從屋裡奔出的那條狗拖回了屋裡。
我眼望著這詭異驚悚的一幕,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太特么不可思議了吧?
「三爺……」我忍不住又驚叫了一聲。
三麻子罵道:「你咋呼個啥子,老子都看到了。照我說的做就行。」
我能聽出來,三麻子雖然粗著嗓子,但底氣隱隱不足。連他都膽怯了,我特娘的就更沒把握了。
玲花不明白啥事呀,她驚訝地望著她外甥持著槍,涉溝過坎,踩著茂密的雜草和灌木荊棘,一步步往這兒穩健地走來,不繞道,不跳躍,像一輛重型坦克,所過之處留下一道筆直的通道。
「讓她們脫了衣服,捆在樹上,別掉下去!」三麻子發出了命令。
我忙按照他的指令,幫玲花脫了褂子,把她緊緊綁在了主樹杈上。
此時,她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雖然滿臉疑惑,卻不敢再吭一聲,眼神隱隱露出一絲驚恐之色。
「別怕,一切有我!」我拍了拍她那光滑白皙的肩膀,安慰道。其實我心裡卻怕的要死。
「你,你們不要傷害他,他是我外甥呀。」玲花驚悸道。
我只好說了實話,他外甥早死了,現在的他已被催成了六親不認的詐屍?而害死他,並控制他的是你的那個老黃頭,明白?
玲花曾見過詐屍,她自然明白,只是大白天的她不願相信自己的親戚成了魔鬼呀。
她暗暗嘀咕了一聲:「怎麼會這樣啊……」
頭依著樹榦,緊緊閉上了眼睛,兩行淚水從眼縫裡流了出來。
我轉頭又望向那持槍的詐屍,見他已到了這邊的山腳,正昂著腦袋持著槍一步步往上走。
漸漸地,近了,陽光下,我見他的臉色烏黑髮青,而兩隻眼卻紅的發赤,瞪的跟倆雞蛋似的,隱隱有光。
我娘,這若是在晚上,豈不更嚇死個人?
我搭箭拉弓,躲在茂密的枝葉后緊緊盯著他。
說實話,我從沒用過這玩意,也不知它的準頭如何,估計跟打槍差不多?還是和扔石頭相似?麻子明知我打槍不準,為啥把弓箭讓我射?
我心裡沒底,胳膊就發顫,看著那詐屍一步步走來,緊張的汗都流下來了。
百米……八十……六十……
那詐屍在五六十步遠的地方突然停下,昂著腦袋朝我們這兒來回掃了眼,慢慢舉起了槍。
我以為他要動手了,捏著的箭都快抻不住了,可還沒聽到三麻子發號令。
不知……突然,它又邁動步子往前走來。
你娘,原來它還沒尋好目標呀,麻子的眼神和火候也太毒了。
就在它距離大樹還有三四十步的時候,忽聽三麻子一聲吼:「玉皇大帝賜神箭,看爾還敢來反天,打!」
麻子的聲音宏亮有力,似清空霹靂,天搖地動。
我咬牙瞪眼,把早已捏出汗來的箭翎「嗖」地射了出去。
那利箭似一道挾著風雷的閃電,呼嘯著就飛向那詐屍,它猛一愣怔,還沒明白過來發生了啥事,只聽「轟」的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利箭準確地扎在了他的肩膀上,竄起一團火光。
詐屍「嗷」的一聲慘吼,仰面飛了出去,在地上連翻幾滾,撲滅了身上的火焰,艱難地又站了起來。
我驚訝地發現,他中箭的左臂已被『火箭』炸掉了一塊,左胳膊也耷拉著不好使了,但仍瞪著眼,彎腰低頭上前抓掉在地上的獵槍。
「蒼天一支箭,專跟蠱惑干,打!」三麻子又一聲吼。
我第二支箭矢也挾著一股風聲呼嘯而出,「咚」地射在了詐屍的頭頂上,「轟隆」一聲響,火光閃處,那詐屍的腦袋竟炸了個粉碎,腦漿七零八落地濺了滿地。
只是,那詐屍不但沒趴下,反而硬生生地頂著半個血糊糊的腦袋站了起來,陽光下,顯得更加詭異恐怖。
「打!」三麻子又是一聲嚎叫。
我的第三支箭準確地射中了它的胸口。
又是一聲雷鳴般的轟響,詐屍的整個胸腔被炸出了一個大洞,腸子心臟稀里嘩啦地耷拉到了腳下。
我噁心的差點嘔吐出來。
「打!」不等那詐屍再有所動作,我的第四支箭又射中了它的大腿,火光閃處,它高大的身軀轟然倒地,徹底失去了支撐的柱點,殘破的軀體似一條蟒蛇,在地上來回翻滾。
三麻子大喜,仰天高聲嘶吼:「黃老賊,來吧,來吧,老子尋你幾十年了,有種你就別當王八,給我出來,老子跟你一決高低!」
聲之高亢,驚天動地,響徹雲霄。
然而,整個山谷一片死寂,樹下的那碎爛的詐屍不動了,遠處山下的那個草屋裡也沒啥動靜,彷彿整個世界都停止了運動似的,連喘氣都感覺到困難。
這詭異的氣氛令我不寒而慄,這麼僵持下去,一旦天黑,我們咋辦?要知道,黃福貴原先布設的招數一個都還沒用上,只是臨時接了我們發出的招,反手來攻擊我們的。
「三爺……」我忍不住又叫了一聲。
「瞎咋呼個啥,等著!」三麻子火刺刺地吼了一聲。
顯然,他也在為黃福貴的毒辣招數而糾結或恐懼。
我不敢出聲了,只有緊張地盯著遠處那草屋,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若悄悄摸到那屋后不遠處,用火箭射到茅屋頂上,一下子不就著了?到那時,姓黃的老目卡哧眼的,想跑都跑不出來,即使勉強逃出來,我們趁機箭射石頭砸的,也能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靠,這個法子三麻子咋沒想到呢?對,有必要趕緊告訴他,來個一擊致命,省的特娘的被人當鳥打。
我想到這兒,不由一陣沾沾自喜,剛要跟三麻子說,突見草屋裡嗖地竄出一個東西來。
我身子一顫,忙盯眼看去,吃驚地發現,那竄出的東西竟是劉家另一個兒子。
壞了,他也被黃老賊催詐了。
不過,因為有了第一個的經驗,這一個也不會有啥驚險。
我信心十足地掂起弓箭,準備再擊,卻猛然發現自己估計錯了。
因為那詐屍竄出院門后,沒有去撿獵槍,也沒一步步穩健地往前走,而是跟兔子似的,飛竄著往這兒奔來,那速度比飛人還飛人,眨眼之間就奔到了我們這邊的山腳,而後一個空中翻滾,準確地落在山坡一塊石板上,扎撒著胳膊,撩起腿,嗖嗖地往山上竄來。
我一下子傻眼了,手握著弓箭,渾身抖的沒了目標,因為那詐屍比猴子還敏捷,一路上竄下跳,沒有定數,對付這樣的目標,除非用機槍掃射,單個嘣是根本抓不準的。
可,即使有機槍也白搭呀,因為子彈是塗不上硃砂的,更裹不上草紙。
這特娘的咋辦?我昏了,眼看著那詐屍連蹦帶跳地快竄到樹下了,我也不敢再出聲了,只有緊靠在樹杈上,抖著弓箭上下緊追著它的身影。
「五尺小兒太狂妄,三爺坐等你來闖!」危機之中,三麻子又神神叨叨地念起了經。
那詐屍聽到了動靜,飛跳著直接就奔到了三麻子那棵樹底下,一蹦兩三米高,一把抱住樹榦就猛往上竄。
我腦袋轟的一炸:完了!
剛要繞到樹榦另一側射箭,忽見一團紅色煙霧從樹頂上撲了下來,硃砂豆正中詐屍的頭顱和肩膀脊背。
霹靂咔嚓一陣爆竹聲響,火光閃處,詐屍全身跟爆豆似的啪啪啪猛炸。
它慘吼著仰面摔了下來,咣地砸在地上,就地一個翻滾,又猛地跳了起來,不顧身上冒著的余煙,頂著滿臉血污,又抱住樹榦急急往上爬去,那敏捷的身手,猴子都望塵莫及。
「郭子,打!」三麻子狂吼一聲,又一把硃砂豆撲了下來。
那詐屍「嗷」的一聲又橫空跌落,一個翻滾再次跳起,而幾乎與此同時,我的利箭也呼嘯著射了出去,噗哧一下扎進了它的後背。
「轟隆」一聲巨響,屍體被炸的四分五裂,橫空亂飛。
這一箭,射的穩、准、狠。
詐屍的半個身子都沒了,腿腳倒地,蹬歪了幾下,便不動了。
我這才稍舒了口氣,發覺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我娘,硃砂對付詐屍,還真比炮彈管用呢。幸虧有麻子,若換做別人,死都不知怎麼死的。
「三爺!」我激動而又輕鬆地叫了一聲。
「郭子,走,下去!」三麻子爽朗地說道,「去草屋那邊,跟黃老賊決一死戰!」
啥,啥?我一下子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