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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二章窮途陌路(11)

  她臉皮一顫,慢慢睜開了眼。


  三目相對,那怯懦而又明媚的眼神,令我腦袋轟的一炸,一下子懵了。


  這,這不是我曾經的媳婦秀兒嗎?


  我娘,當年在大珠山當土匪的時候,我可是八抬大轎從石門寺里娶來的呀。


  我懵了,也傻了,瞪眼張嘴地一時不知該咋辦。而秀兒眼眉動了一下,似乎也認出了我,她驚愕地瞪大了眼睛,顫聲道:「你……」


  我猛然反應過來,沖她一蹙眉,道:「閉嘴,低下頭!」


  她愣了下,慢慢低下了頭,長發又遮住了她的臉。


  因為三山媳婦站在我後面,她沒看到我的表情,但卻看出了秀兒的驚愕,不過似乎也沒往心裡去,畢竟我們元路迢迢地來這兒,又沒在那個后立柱村住下,更沒見過這個女人,心疑是不可能的。


  這下,我心徹底亂了,既激動又百感交集,做夢都沒想到幾十年後,會在這深山老林里再能遇見我的秀兒。


  當初在沂蒙山時,我的第二個媳婦,也就是秀兒的表妹對我冷若冰霜,想置我於死地的情景又浮現在我的腦海里,當時因為膽懼和自卑,又礙於那樣的身份,沒敢問她秀兒的下落就下了手了。


  現在秀兒就在我的面前,該咋辦?此前他倆出現在山谷里的時候我就琢磨過,一旦對我們有威脅就除掉他們。只是沒想到會有個秀兒。


  我眯眼暗暗嘆了口氣,決定把那個狗日的畜生劉拴娃除掉,留下秀兒,給她條生路,若她不敢出山的話,就暫且留在這兒,當然這要全看她的意思。


  我打定了主意,開始義正辭嚴地數落劉拴娃的罪惡了,什麼喪盡天良,欺男霸女,豬狗不如等等,所能用上的狠詞都說了一遍,把個劉拴娃嚇的是渾身亂顫,搗頭如蒜,而秀兒呢,則跪在那兒低著頭一聲不吭。


  我數落完了劉拴娃的罪行,起身沖著他的腦袋就猛打了一拳,他身子一顫,連哼沒哼就咕咚栽在地上一命嗚呼。


  我的舉動把三山媳婦嚇了一跳,連說咋了,我咬牙道:「這豬狗不如的東西,殺了咱的恩人,罪該萬死,還留著他幹啥?我不弄死他,政府也饒不了他!」


  說完,劈手抓住他的衣領,提溜出了洞口,在東邊樹林里用木橛子挖了個坑把他埋了。


  回來后,三山媳婦臉色有些驚悚,緊張地看著我,以為我還要把陳秀秀殺死埋了。


  我嘆了一聲,道:「那個東西該死,這個女人也是一時糊塗被蒙在鼓裡上了賊船,以後看她表現吧,若心腸也歹毒,咱就殺了她……」


  三山媳婦忙點頭說行,而秀兒跪在那兒低著頭始終不吭一聲。我不知道她心裡在想啥,或許是嫉恨我?還是心已死,或冷笑鄙夷?


  唉,這女人也不容易的,這些年來不知她曾經歷過啥,對我是不是還有些許思念?這,只有騰出空間來我們彼此私聊才能知道了。


  經過劉拴娃和陳秀秀的這一打攪,今晚的偷糧計劃算是泡湯了,也沒心情再下山去。


  那麼,接下來該咋辦?

  我不能自己決定,畢竟心裡有鬼,要跟三山媳婦商量,看她啥意思。


  倆人來到洞口,嘀咕了起來。


  我首先提出把那個女人殺了,當然這是鬼話,我知道她怕死人的。


  三山媳婦忙拒絕,說咱已經欠下一條人命了,萬不可再殺人,再說這個女人看那樣也不是個啥惡毒人物,咱若好好待她,她會感恩的。


  我從她這話里可以聽出,她心是很善良的,總之女人心腸就是軟,若實在不被逼急了,是不會做絕的。


  我假裝勉強說行,但隨即又拋出一個問題:她留在這兒,在哪兒住?總不能咱們在側室,她在洞廳里吧,那樣的話不定隨時都會逃出去。


  三山媳婦心思了一頓,說要不我和她在側室里睡,你自己在洞口裡搭個鋪睡吧。


  我暈,本來下好勾讓她咬,沒想到她反給我出了個幺蛾子,我本想再給她下個勾,可又怕她看出我賊心,只好啞巴吃黃連,硬忍了。


  這麼的,三山媳婦領著秀兒就進了側室,睡了。


  我呢,用乾草在洞口鋪了鋪,躺下了。


  這時間,這情景,我是絕對睡不著的,估計秀兒在側室里也會失眠。


  而要想跟她一敘舊情,必須要避開三山媳婦,可洞內狹窄,又有迴音,我倆的一舉一動隨時都會被三山媳婦察覺聽到的。


  可不接觸的話,我們也不知彼此的經歷和遭遇,更不能有別的事發生。白天假裝出去打獵帶上她?不可能,三山媳婦肯定是不會同意的,我啥樣的人,精力有多棒,她是一清二楚的,貓還有不吃腥的?而一旦被她懷疑上,那秀兒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我輾轉反側,思慮再三,最後決定高點不齒的小動作:給三山媳婦下點安眠藥,那樣我們就沒啥顧忌了。


  主意打好,第二天吃了早飯,我借著外出打獵的機會,采了點藥草,擠出汁液來,裝在一小瓶子里。


  下午背著獵物回來,扒了皮,三山媳婦和秀兒就忙活這蒸煮起來。


  我坐在洞口,看著這倆女人圍著大鍋在忙活,心裡久違的愜意就冒了上來。


  尤其那秀兒,頭髮也用卡子弄理整了,一直在彎腰低頭地忙活,卻並不看我一眼,我知道她是怕三山媳婦發現破綻。


  飯做好后,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落日餘輝把外面整個山林映的光怪陸離,美不勝收。


  三山媳婦催我吃飯,我懶洋洋地坐到石桌前,看著她用勺子把山雞肉湯一勺勺分到三個碗里,她剛要坐下吃,我忽然道:「哎,沒準備野蒜是吧?有那東西拌在湯里一調,味道可鮮美了。」


  三山媳婦瞪了我一眼:「越吃嘴越叼了,自己去洞外薅去,東邊林子邊一叢叢的有的是。」


  我一咧嘴,為難地道:「我翻山越嶺地跑了一天了,腿都跟灌了鉛似的,你去弄點吧。」


  她白了我一眼,放下筷子,手戳了一下我的腦門:「你呀,真像個地主老爺,哼!」


  話雖是這麼說,但語氣卻是傲嬌和幸福的。


  我嘿嘿一笑,說世上有我這樣的地主老爺嗎,你們整天在洞里,愛躺著就躺著,愛坐著就坐著,比地主婆還享受,我卻滿山竄,應該是長工才對。


  三山媳婦罵了我一聲貧嘴,笑嘻嘻地出去了。


  她的身影剛消失在洞口,我忙從兜里摸出那個盛著草藥水的小瓶,擰開蓋子,往她碗里全部倒了進去。


  我的這一舉動,把秀兒嚇傻了,瞪眼張嘴地看著我,一臉懵圈和驚愕。


  我不管不顧,又抄起筷子把她碗里的肉湯攪了攪,見看不出明顯的顏色來,才鬆了口氣,放下筷子沖秀兒擠了下眼,低聲道:「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挂念著你,夢見過好多次……」


  我這是屁話,但秀兒一聽,臉皮急抖了下,淚水就滿了眼眶。


  就在這時,三山媳婦手裡攥著一把野蒜苗進了洞。


  秀兒忙轉頭拭去了淚水。


  我說笑著接過野酸苗,用手擼了擼,接著掰成幾節,先放到三山媳婦碗里一截,接著又放秀兒碗里,最後放自己碗里,用筷子攪了攪,端起來抿了一口,連嚷鮮。


  偷眼看向三山媳婦,她也端起碗來喝了一口,點頭說還行,接著從泥盤裡拿起一塊苞米餅子,大口吃喝起來。


  一頓飯吃完,天色也黑了,我起身去側室里點起了松油燈,燈光從門口透出來,整個洞內影影綽綽,勉強能看得清人影。


  倆女人收拾了碗筷,涮洗了,遂又坐到石凳上閑聊起來。


  看來白天我不在的時候,她倆有過交流,而且似乎還頗為融洽。


  我為了避嫌,不敢坐到她們身邊呀,就躺在側室的草鋪上,靜靜地而又緊張地聽著三山媳婦閑話。


  不一會兒,她打了個哈欠,說咋這麼睏呢,今天也沒出去干別的呀,我忙趁機道:「可能是昨晚睡的晚了吧,我也犯睏呢。」


  她說可能,那咱都早點睡吧。


  我激動地一個閃身從草鋪上站了起來,說道:「那好,你倆還在側室里睡,我還守在洞口。」


  說著出了門洞。


  三山媳婦叫著秀兒就和我擦身而過,她剛過去,我暗暗扯了下秀兒,沖她擠了個眼色,她忙搖頭,意思是不敢。


  暈,她還不清楚我的能耐呢。罷,到時再說吧。


  等她倆進去熄燈躺下,我來到洞口草鋪邊慢慢坐下,打開夜眼,望著洞外的叢林山色,靜等三山媳婦進入夢鄉。


  過了大約十多分鐘,我聽見了陣陣輕微的鼾聲,遂大著膽子躡手躡腳地來到側身門口,輕叫了一聲:「媳婦,出來趟……」


  鋪上倆人一動不動。我知道三山媳婦是真聽不到,而秀兒卻是在假裝,她膽小著呢。


  我又輕叫了一聲,三山媳婦還是不理,輕微的鼾聲也沒停,顯然,這草藥是很有作用的。


  我遂悄悄進去,蹲身戳了秀兒的肩膀一下,她猛地一顫,悄悄睜開眼,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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