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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出擊

  院落外面,侍衛扎堆,真可謂五步一崗十步一哨。這都是梃擊案發生后萬曆加派的,他對這個孫子可是非常喜愛和看重的,絕不允許有人傷害威脅到他。而之前守衛這裡,被調虎離山支開的侍衛將領,差點獲罪入獄,還是朱由校手書一封,替他們求情,才被萬曆放過。但也基本被剝光了身上所有的職務蔭蒙。


  井然有序的侍衛們,在這裡嚴密布防,防止再一次的襲擊發生。


  「吱呀!」一聲,他們守護的那所大門被人從裡面拉開了。一個身著素白衣服,看起來有些消瘦矮小的身影從裡面走了出來。和他們這些普遍一米七五往上的身高相比,出來的朱由校好似有些矮。


  被推門聲吸引,擔任值守的將領回頭看來一眼,而後楞住了。這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少年。稚嫩的面容,讓他看起來年紀十分有效,不過身上卻有一種睿智淡然的氣質,尤其是那雙深邃幽深的眼眸,給人一種洞徹人心的寒意。


  心底微微一驚,這名將領旋即就反應過來,這個應該是太孫殿下無疑。他雖未見過,但在這裡上任之前,卻是請那名被奪職的前任吃過飯,知道太孫這兩年來,只著就素白色衣物,為生母守孝。


  「末將拜見殿下,殿下萬福金安。」嘩啦一聲,這名將領就跪下大禮參拜。


  「起來吧!」客氣了一句后,朱由校便不再理會,而是準備登上剛剛停穩的車輦。看這架勢,竟然是要離開這個禁足之所。


  一時間,這些宮廷侍衛當中的小頭目有些側目,而後紛紛盯著剛剛起身的頭領看去。被這麼多下屬目光注視,頭領的臉色有些微變,但卻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問道。


  「殿下,您的禁足令還未接觸,若是離開這裡,怕是陛下會怪罪。」頭領小心翼翼的上前阻攔了下。但他那站在旁邊彎身恭敬的樣子,哪裡像是阻攔的,反而像是送客的小二。


  「哦!」驚奇的看了他一眼后,朱由校微微一笑,說道:「謝謝將軍的好意,皇爺爺的旨意本宮自是不敢違背,但他的旨意當中,卻是沒有規定本宮要禁足多久。」說完,他便在太監的服侍下,登上了車輦,揚長而去。


  「沒有規定禁足時間。」原地,只剩下了那個有些愣愣的將領。


  此刻,乾清宮內,正在發生一場好戲。


  大殿內,鄭貴妃正嚶嚶綴泣著,向萬曆哭訴:「陛下,臣妾真是冤枉的,這事真的不是臣妾乾的。臣妾是冤枉的啊,陛下!」


  這事鄭貴妃的老伎倆了,以往只要遇到些什麼事,她往萬曆這裡一哭,基本上都能解決,萬曆都會護著她的,除了冊立太子和太孫的時候。這已經是幾十年的保留劇目了,大殿內的宮女太監們都見怪不怪了,低頭垂手,默然不語。


  萬曆此刻有些煩躁,他幾十年來不上朝,但卻依然默默掌控著朝政,以往他也拿自己和爺爺嘉靖相比,自己的掌控力要強的多,可不會發生什麼壬寅宮變之類的事情。


  然而,梃擊案的出現,赤裸裸的打了他的臉,而且此時還牽扯到了自己最為寵愛的孫子。這就讓萬曆非常暴怒了。


  聽了鄭貴妃的哭訴后,他心頭愈加的煩躁起來,語氣也有些無情:「這事為我幫不了你,你自己去找太子解決。」


  聽到萬曆這麼說,往日不可一世的鄭貴妃只好收起眼淚,但讓她低下腦袋去找自己的敵人,似乎比較難。想了想,她靈光一閃,而後就帶著宮人匆匆除了乾清宮,往乾寧宮而去。那裡是王皇后的寢宮。皇后沒有派系,而且德行一直很好,威望很高,由她出面再合適不過了。


  然而,面對鄭貴妃的求助,皇后也無能為力,她回答道:「這件事太大,我一個孤寡女人,也幫不到你。你要想解決,只能去找太子當面說清。」


  至於十歲的朱由校,則被王皇后忽略了,不是因為他沒地位,而是他實在太小了,才十歲的年紀,誰都不認為他有處事的能力,自然要找就是找他的父親了。何況太孫和太子本就是一體的,此事由太子出面再合適不過了。


  對於梃擊的事情,太子也表現的憤怒不已,甚至比自己的事還要上心,他甚至還擺脫了東林黨中一些和自己關係良好,交往密切的文官上書,請求徹查此事。朱常洛想的十分的明白,自太孫冊封后,就再也無人盯著國本問題了,自己的日子也開始過的舒心了,父皇也不訓斥自己了。


  這一切因何而改變,他當然清楚。如今太孫受到襲擊,看起來和他無關,但真正劍指的,還是他這個太子。尚若太孫因此而死,他的太子地位,恐怕又要開始動搖了。


  面對王皇后這個自己最不想聽到的回答,鄭貴妃有些束手無策了。沒有人願意幫她,唯一的解決辦法,還是向自己的敵人低頭,這讓往日高傲不已,一直看不起太子的鄭貴妃十分難堪。不過,思來想去,再也沒有任何法子可用的鄭貴妃,最後還是銀牙暗咬,強忍著羞憤,接受了這個方法。


  但多年來獨寵六宮的她,依然丟不下最後一絲自尊,不願意前往敵人的寢宮,而是回到了乾清宮,向萬曆求助,希望他能傳喚太子前來。這個忙萬曆倒是沒有理由不幫,很快一名小太監便匆匆而出,帶著萬曆的口諭,前往慈慶宮。


  而此時,又是一個鑾駕前來,卻是王皇后出於好奇以及關注事態的發展,也來到了乾清宮。


  御馬監值房和慈慶宮在同一個方位,從位置上來說,值房還要離乾清門更近些,但由於朱由校書寫奏章耽擱了,兩人的儀仗恰好在路上碰到了。


  按照禮儀停車讓路后,朱由校便從自己的車架上下來,登上了太子的車架,見禮問好后,他便問道:「皇父行色匆匆,是前往何處?」


  「是你皇爺爺傳召口諭,讓我去一趟乾清宮,大概是因為梃擊的事情。剛好,此事你才是苦主,正好一起前去。」朱常洛的依然有些憤然,臉色因為心中的憤怒而顯得有些通紅。


  「多謝皇父好意,兒臣此次出行,也正是為了此事。」相比於憤怒的便宜父親,他倒顯得很冷靜。


  「哦!」聽他這麼一說,朱常洛有些驚訝的看了他一眼,嘴唇動了動,但卻沒有再說什麼。


  一時間,場面暗勁下來,氣氛似乎也變得有些沉默。父子兩人相對而坐,相互打量著,卻是沒有人再開口說話。王氏的死,讓兩人心中有了些隔閡。


  「我兒,真是長大了!如今已經初露崢嶸。」仔細打量了朱由校后,他如此感慨。朱由校結實的手臂,修長挺拔的身材,除了面容外,一點都看不出他才十歲,反倒像是十四五歲的少年郎。


  尤其是那雙漆黑的眼睛,彷彿能洞徹人心。


  嘴唇再次動了動,朱常洛想說點什麼,扭轉下父子間的關係,但他本就是個感情內斂的人,什麼事情都明白,但卻都放在心中,加上自己文辭也不好,空有滿腔父愛,卻是一句也表達不出來。努力了幾次后,他還是沒有說出一句話,這讓朱常洛尷尬不已,暗罵自己沒用。


  「父親,這兩年過的可好。宮中可還安康,弟弟妹妹們可還健康。」正當他尷尬的時候,朱由校卻是開口了,一連串的三個問題,直接打破了有些沉悶的氣氛。


  「都好,都好。」聽到這溫暖的話語,朱常洛一時間眼睛都濕潤了,他聽得出來,兒子這都是真心的話,他已經原諒自己了。這個態度,頓時讓朱常洛高興起來,借著話茬,開始和朱由校聊了起來,向他訴說自己這兩年的生活。


  朱常洛這兩年的日子過的還不錯,相當的清閑。但讓他揪心的是,子女接二連三的夭折,每次接到一個孩子夭折的消息后,他都要痛心好久。好在,最讓他看重,最讓他牽挂的長子,一直沒有事。


  太子和太孫的儀仗合二為一,形成了一條長龍,駛過了乾清門,朝著乾清宮行去。車輪滾滾,車上的父子兩人卻攀談的興緻高昂。當然,大部分時間都是朱常洛再說,朱由校在聽。


  通過談話,朱常洛感覺自己和兒子的距離一下拉近了好多,甚至他恨不得就這麼一路走下去,好讓自己多和兒子相處一會。然而事實總是不如意的,很快乾清宮就到了。


  「千歲爺,已經到了。」王安溫和的話打斷了車上兩人的交談。談話被中斷後,朱常洛有些懊惱,但還是不情願的從車輦上下來,在王安的服侍下,整理衣冠。


  王安此刻看起來和兩年前沒什麼兩樣,只是面容蒼老了些。下車后,打量了下這個太監中的異類后,他點頭笑了笑問道:「王大伴,近日身體可還好。」


  這個問候,可讓王安有些受寵若驚,一向對太監有些輕視的太孫殿下竟然主動向他問好。他連忙躬身側讓,表示不敢接受:「小爺可折煞老奴了,老奴還當不得小爺問候。老奴身子骨還硬朗著呢,還能在為小爺,為千歲爺跑腿賣力。」


  「當得,當得。王大伴這些年來的功勞,本宮可都是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朱由校笑了笑。這邊兩人寒暄,朱常洛卻有些等不及了,他決定,今天要好好為自己兒子出口氣。王氏能為兒子撐腰,我也可以。


  「好了,由校,隨為父進去吧!」打斷他們的談話后,他便端正身姿,目不斜視往大殿行去。


  見此朱由校也抱歉了聲,跟著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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