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二章 紅丸!紅丸!
八月二十三日,文淵閣中,內閣正常上班。
在萬曆最後的七年,一直是方從哲獨掌內閣,但明光宗以上台後,立刻增補了兩個閣臣——劉一璟和韓曠,這兩個都是東林黨人。
至此,方從哲結束了長達七年的獨相生涯,而東林黨也如願的將觸手伸到了內閣當中,能夠近距離的影響朝政,再也不會被排擠在外。
三位大學士來到辦公地點后,相互間有些微妙的對視了一眼后,便各自坐下。他們座位的位置也很是講究,劉一璟和韓曠在一邊,靠的比較近。而方從哲的則在他們對面,與他們隔河相望。
「兩位,我們雖有間隙,但此時當務之急,還是弄清楚陛下的病情。」一會後,方從哲首先開腔道。
「哦,那不知首輔大人有何高見?」兩人對視一眼后,劉一璟開口問道。
「算不上高見,本官只是覺得應該將為陛下診治的御醫傳來,仔細詢問。」看他倆的樣子,方從哲微微皺眉,但還是耐心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如此大善。」韓曠眼神閃爍了下率先同意,後面劉一璟也跟著附議。
內閣統一了意見,事情很快就辦了下去,不一會,為光宗診治的領班御醫便被人領了過來。
領班御醫七十多歲了,鬚髮皆白,人雖然蒼老,但身體很健朗,走起路來不必小夥子慢,而且德高望重的樣子,讓人一看就新下放心,覺著對方醫術會很好。
「老太醫,陛下病情到底如何,才四十齣頭的人,本該身康體健,緣何如此病重難治?」不等老太醫見禮完畢,方從哲就波不急待的問道。
老太醫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皇上精損過重,所以我們一向使用固精建中之類的藥物。這類藥物本是慢工,豈能心急?皇上久服之後,見之無效,便有埋怨之語,而後更是不再信任太醫院,反而相信太監而濫用瀉藥,以致我們數月調治之功毀於一旦!」
「唉!」說完后,老太醫一捻鬍鬚,仰天長嘆,一副陛下不問蒼生問鬼神的樣子,模樣顯得很是落寂。
聽到情況這麼嚴重,方從哲當即就迫不及待的問道,「莫非已經無葯可治了?」此時他心底還是抱有一絲期盼,覺著皇帝不會這麼快就駕崩。
「倒也並非如此,陛下病情雖重,已損根本,然則以充血生精之葯條理,還是有希望的,只是……」說到這,老太醫停頓了下來。
劉一璟和韓曠一直在旁邊默默的聽著,老太醫說到還有希望時,兩人神色微微有些異樣,他們似乎很緊張,緊緊的盯著老太醫,等到老太醫停頓下來后,劉一璟根式脫口而出,「只是什麼?」
他這樣子非常的急切,旁邊的方從哲見了也不以為意,只是以為他確實著緊皇帝的身體。
「只是不能再亂用庸醫,胡亂吃藥。」老太醫有些惆悵的說道,他顯然也知道這個比較難辦到,「不然就……」
他後面的話沒有說出口,但三位大學士都是聽出來是什麼意思,若是在亂來,就只能給皇帝收屍了。
「我當進宮勸諫,請皇上按太醫院的醫案調養!」方從哲咬咬牙,恨聲道。說完,他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伏案疾書,寫勸諫奏摺。而老太醫見沒有其他事了也就行禮告退,轉身出去了。
至於劉一璟和韓曠兩人,卻是相互看了一眼,神情閃爍,眼光交錯間,意味難明。就這麼相互看了下,互相遞了幾個眼神后,兩人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提起毛筆開始在空白奏疏上撰寫,似乎打算符合首輔的奏摺,勸諫皇帝。
只是在這期間,劉一璟借口吃壞了肚子,去如廁了一刻鐘。就在劉一璟回來后沒多久,一個人闖了進來。
這個人叫李可灼,任鴻臚寺丞,他進來后看都沒看,張口就道,「吾有仙丹數枚,包治百病,欲進獻於陛下,服此仙丹,可保陛下無憂。」
李可灼年歲約在五十開外,衣袂飄飄之間,舉止瀟洒飄逸,確實有點仙風道骨的樣子,和他說話時的態度完全是兩個樣子。
只是,他說的內容卻令方大首輔十分惱怒,皇帝剛吃錯了葯而快病死了,你個邪門歪道還過來嘰嘰歪歪的搗亂,不想活了?
方從哲平時本就不待見道佛之流,再加上此時皇宮混亂,弊病叢生,心頭本就煩惱,面對獻葯的李可灼跟加不可能有什麼好態度,「休要在此胡言,速速退去,不然以妖言惑眾之罪將你拿下!」
旁邊的兩位閣臣也是如此,他們一副嫉惡如仇的樣子,義正言辭的批評了李可灼,並將他轟了出去。兩人的態度很正常,和首輔大人保持了一致的步調。
面對這種遭遇,李可灼倒是頗有氣度的一笑,不以為意,離開了內閣。而在方從哲低頭繼續撰寫奏摺時,兩位閣臣則是相視一笑,頗有默契。
低頭寫著奏摺的方從哲偷偷瞥了眼,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山雨欲來風滿樓啊!老奸巨猾的他怎麼可能察覺不到今天上班來發生的種種反常之處,不論是兩位大學士不同以往的神態動作,還是李可灼出現的詭異時機,無不表明這後面隱藏著很深的東西。
只是,方從哲卻毫無辦法,在這即將來臨的陰謀漩渦中,他只能盡好自己首輔的職責,將自己摘出來,至於處於漩渦中心的皇帝,他只好說聲對不起了。
低著頭,方從哲認真的寫著自己的奏摺,他知道自己寫的東西皇帝不會聽,甚至看都不會看,但他依然十分的專註,將一封勸諫奏疏寫的文采斐然。
儘管方從哲心中已經提高了警惕,但表面上他仍然沒有弄得大張旗鼓,他希望盡量淡化這件事的影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儘可能的讓皇帝不要注意到這些。
方士仙丹什麼的,歷來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不管由誰進獻的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