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七章 秣陵王氏
不過張溥仍然沒有回答,而是轉向還有些憤憤不平的陳貞慧,有些醉意的問道,「定生,伯父在朝為官,消息靈通,最近難道沒有信件寄過來?」
張溥今年十九,陳貞慧今年十七,是在場最小的兩人,兩人皆以文采見長,且又是同齡人,相互關係自是良好,見張溥問話,陳貞慧也顧不得生氣,仔細想了想后,才答道,「還真有。就是昨天才收到的,信上也沒說啥,都是些家常話,只是父親讓我參加今年的府試,去的秀才功名,之後去參加鄉試、會試。」
「奇怪啊,以往父親都說讓我多磨礪磨礪,不要著急。沒想到這次卻催促我馬上就去參加科考,而且一步不停,奔著會試去。」不等其他人受什麼,陳貞慧自己就反應過來,發現了其中的不對。
其他人聽完之後,頓時面色一沉,眉頭一皺,紛紛思索起其中的緣由。在場的都是才智之士,讀書種子,心思通透,從這寥寥幾筆當中,他們也察覺到了其中的不對勁。
今年科舉名額增多,原本壓著自己兒子,不讓其參加的朝廷高官一反常態的催促,張溥滿含深意的問話,這些無不表明今年的科考有問題。
難道……..幾人前後聯繫了一下,忽然間得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答案。
「朝廷要對科舉改制?」
「難道今年是最後一屆科考?」
「難道朝廷要取消科舉?」
幾人異口同聲的喊了出來,雖然話語不同,但其意思都差不多,今年科考很可能是最後一屆了,以後就算有,也很可能有極大的變化。
「還是定生聰明,說到了點子上。」張溥讚歎了一聲。
另外也出聲的張采和楊廷樞有些不好意思,他們就是說科考要取消的。不過這個想想也不可能啊,科舉怎麼會被取消呢。
「沒錯,天子八成是要對科舉動手,進行改制了,從今年禮部發出的公文就能猜到了。」張溥一聲長嘆,神情有些沮喪。
「乾度兄緣何如此沮喪,最後一屆科舉又如何,我們正好入場,拼出個未來。」陳貞慧倒是沒有一點的頹唐,反而顯得有些鬥志勃勃。
「乾度不必擔憂,你如此明察秋毫,於紛亂間窺見真相,等能高中。」夏允彝安慰道。他是幾人中年紀最大的,又已經中了舉人,是以最安穩。
「吾非擔憂科舉,而是自覺不如其人啊。此事非小弟所能窺破,乃是他人指點。」張溥猶豫了下,還是說出了自己鬱悶的原因。
「哦,是何人能令我們自命不凡的乾度如此頹唐?」同為太倉人的張采頓起好奇。兩人是同鄉,又都有薄名,交情不凡,相互之間很是了解。
「宜興盧象升!就是他指點我,說此次乃舊制科舉的最後一次,若是錯過,以後怕是難考了。」張溥幽幽說道,顯然還是沒有從打擊中恢復過來。
「宜興盧象升。」其他幾人念叨了一遍這個名字,默默的記在心裡。莫名的,他們覺得這個人今年絕對能高中。
「看來為兄要早作打算了。」夏允彝喟然長嘆一聲,似是下定了某樣決心。
「哦,彝仲有何打算,說來參詳參詳。」年級最大的楊廷樞感興趣的問道。他有些迷茫,正好參考下對方的想法。
「本來我只打算參加下今年的進士科,不打算去考之後的其他幾科,雖然考中後有同進士出身,但畢竟不好聽。只是如今看來,那幾科算是救命稻草啊,天子將其考試時間安排在殿試完畢之後,顯然別有深意。」夏允彝也不遮掩,將自己的想法直白道來。
「確實如此。」幾人受到啟發,回想了下在提學官那裡看到的公文,上面明經、明算幾科的安排真是這樣。
「諸位,告辭,為兄先走一步,回去好好準備下了。」夏允彝說完,也不停留,一拱手竟是直接離席。
其他人也沒阻攔,拱手一禮后算是道別,畢竟是去準備科舉,這一別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呢。夏允彝走後,房間中的氣氛逐漸凝固下來,歌姬們也不鼓樂了,在旁邊默默的斟酒布菜。
幾人也沒心思尋歡作樂,只是機械的喝酒吃菜,似乎想用酒菜裹著心頭的煩悶和擔憂一口咽下。
「花樓兒,不知最近可有什麼奇聞異事,說來聽聽。」終究長袖善舞的張溥不願見到冷場,就岔開話題想自己身旁的歌姬問道。
「嘻嘻,公子還真是問對人了,奴家這裡還真有一樁呢。」花樓兒笑嘻嘻的說道,清脆的聲音讓房間為之一輕,剛才的沉悶厚重霎時間就不見了。
「諸位公子可知秣陵王公子?」花樓兒一臉神秘的問道。
「自然是知曉的,秣陵人擅織,王氏乃是當地大族,控制著哪裡幾乎所有的織工,每年出產的絲綢可謂海量。」張溥也有心活躍氣氛,因此配合著花樓兒,往下說去。「只是由於捲入紅丸逆案,王氏已流亡海外……」
說到這,張溥頓時愣住,那著摺扇不停點動的右手也徒然僵在半空。啪!僵硬的手終於握不住摺扇,終於掉在了地上。
「花樓兒,你說這個人是什麼意思。」張溥徒然轉身,面沉如水的問道。其他人也是長身而立,目光灼灼的看了過去。
「昨日奴家見到了王公子。」花樓兒神秘兮兮的低聲說道,「他雖然喬裝打扮了,但奴家卻一眼就認出來了。他當時正在和幾個錦袍打扮的人喝酒議事。」
「王三竟然還敢出現在陸上。」張采奇聲說道,「難道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讓他甘冒如此風險?」
「那幾個錦袍人是什麼身份?」楊廷樞抓住了重點,冷聲喝問。
「奴家,奴家…….」楊廷樞的突然發聲,讓花樓兒嚇了一跳,她此時彷彿才意識過來,這件事的非同小可。
「樓兒不要怕,把你知道的說出來就行,沒人會對你怎麼樣的。」張溥柔聲安慰道,他的聲音讓歌姬鎮定下來,鼓起勇氣將昨晚所見都說了出來。
「奴家認出了王公子,自然好奇他為何如此行事,就借著端茶送酒的時候,進去仔細看了眼那幾個賓客,後來找相熟的姐妹一問,京師蘇州衛的幾個軍爺。」花樓兒顫抖的說出這麼個驚天大消息,只是看她懵懂的表情,顯然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只是這幾位秀才公子的冷肅的表情讓她害怕。
要出大亂子了!
聽完花樓兒的講述后,幾人相互對視一眼,心中皆是冒出了這樣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