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零章 各有不同
曲阜的事情,很快便傳遍了整個山東,孔家作為整個山東的第一家族,其根深蒂固,枝繁葉茂的情況,比之番王也不遑多讓,甚至猶有過之。崔鳴吉來到曲阜,拿孔家開刀,幾乎整個山東有點分量的家族都關注著。
從這裡面,就能看出崔鳴吉的態度和決心,進而也就能看出皇帝的決心,而皇帝的決心,就決定著他們的態度和行為方式。
從頭關注到最後,讓這些家族失望的是,皇帝決心之大,超乎想象,歷經千年不衰的孔家,就這麼在土改政策和戶籍政策面前,轟然倒塌,在心驚之餘,也讓他們看到了此時皇權威嚴和強大。
對於地方的士紳家族倆說,文官和皇帝都是看做一體的,他們之間的博弈和權力分配,這些人不關心,也看不到,他們只知道中央政府的強大即可。但如今,文官象徵的孔家都被端掉了,在這種轟然倒塌的景象之下,這些家族卻沒有看到文官多少的反應。
由此不難猜測中,從開國就開始持續,歷朝歷代都是經典曲目的權利爭奪當中,皇帝佔據了絕對的上風,徹底將文官壓制住了。
面對這種情況,面對揚肇兩萬裝備了一定鐵甲和火槍的城防軍,在南直隸的前車之鑒下,他們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徹底放棄任何抵抗,任由土改總督崔鳴吉進行。
分封在山東的幾個番王也是如此,放棄了土地,放棄了奴僕,放棄了府中所有人的人身關係,改為由商部確定下來的雇傭關係合同。包括府中的侍衛、管家、侍女什麼的,通通如此。
在這種情況下,整個山東的土改,一片順利,毫無任何抵抗,甚至連河北那種地主家犯了失心瘋,拿著菜刀瘋狂襲擊土改官員的事情都沒有發生。
不過,山東平靜下來,接受了收編的命運,整個大明,卻如開水般,沸騰起來。
帝國日報遍及天下,山東曲阜孔家的事情,整個經過的詳細,都通過細緻的文字描述,呈現在了天下人面前,這種詳盡細膩的程度,真的讓人有時候不得不懷疑楊漣的立場。
當然,在這種詳細程度的描述下,具體土改的細節,徹底為世人所了解,包括各種土地的使用性質,城市中的土地使用,農村土地的使用,山地,礦藏,租賃土地以及房產等政策,都有了清晰的了解。
而其中,最為人稱道的,便是戶籍政策了,公民、平民、奴隸三者的劃分,讓很多人都起了分歧,有人津津樂道,有人唾罵詛咒,還有人暗中高興。
在民間,大部分百姓都有賣兒賣女的習慣習俗,原因無他,就是養不活,而今土地政策以人頭來算,不論男女老少,一個人五畝地,這便讓很多將家中養不好的孩子送到大戶人家為奴的農民起來些心思。
而如今這大明公民不得為人奴僕的政策,一下子就迎合了他們的心理,讓他們心中那點微不足道的小心思實現了。
整個大明天下,不知道有多少為人奴僕的,不知道有多少這樣的家庭,朱由校的舉動,一下子就收穫了他們的心,讓他們徹底的支持皇帝,加上分田到戶的聖人般的舉動,那真是,幾乎百分之九十九的百姓,徹底站在了皇帝這一邊。
不過,就在民間興高采烈,紛紛議論皇帝陛下的善政時,大量的讀書人卻聚集在一起,不停的討論起來。
浙江,某一茶樓。
「陛下這是自斷根基,自掘墳墓啊!」一個年輕的秀才慷慨激昂的陳詞道。
「是啊是啊!」旁邊的人附和道,「孔家聖人嫡傳,乃天下表率,而今受到如此對待,真是令天下人心寒吶!」
浙江是文教大省,其科舉考試,堪稱是死亡小組,競爭極其激烈,而今,在朱由校的政策下,雖然官位增多了,俸祿也增加了,但是讀書人以往的隱性福利卻是沒有了,尤其四是很多大家族,通過供養讀書人,獲得的免稅免役的好處,通通消失不見,這怎能讓他們甘心呢。
而且還有土地被無償收繳分配,農民高興了,地主卻是極度的不高興,由地主培養起來的讀書人也不高興。
以前的舉人通通被朱由校任用上了,分配到全國工作,他們不在鄉里縣裡,自然無法主導當地讀書人之間的輿論,於是,這個話語權就落到了那些秀才的手中。只不過,這種話語權,在帝國日報的影響下,縮水了很多,他們說出去的話不涉及皇帝還好,一旦出現了皇帝的負面信息,百姓們根本不信。
百姓雖然不識字,但是大明文風鼎盛,識字而沒有功名的不要太多了,如今進個茶館,花上一枚紅錢,就能點一杯清茶,聽一聽說書人念報,了解以往不曾知道的信息,這種情況下,那些別有用心之人在想要蒙蔽鄉親,卻是很難了。
因此,一棒子讀書人經常聚集在一起,發表反動言論,他們一說起孔家的事情,全都是群情激奮,批駁咒罵之言,不絕於耳。
「當今天子真是個昏君,明年的科舉,不參加也罷。」忽然一人憤而說道,「不如我們大家都不要去參加科舉了,以我們的實際行動來反對昏君。」
此話一出,滿場寂靜,其他人都紛紛愕然的看著這人,眼神怪異。
「怎麼了?」他被同伴眼神看的有些毛毛的,不由問道。
「呵呵,諸位,我忽然想起家中老母要我買瓶醬油回去,如今出來甚久,怕是老母等急了,這就告辭了。」一人拱拱手,施施然的離去。
「我家娘子等著菜下鍋呢,我也走了。」
「我家母豬還沒有喂呢,也先走了。」
一時間,各種奇葩的理由紛紛出現,不一會,整個房間瞬間就空了,只有剛才那提議罷科舉的秀才不明所以,茫然的看著眼前空蕩蕩的桌椅。
不過,這浙江這裡只是說說不同,廣東、江蘇、湖南、四川某些隱秘的地方,一些人展開了不一樣的談話。
廣東某地。
「諸位想的怎麼樣了,孔家前車之鑒,莫非心中還抱有僥倖?」坐在主位的一位老者問道。
房間中,都是沉默不語、氣質非凡的老者,他們打扮不同,但都衣著華貴,有著雍容的氣質,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這狗日的皇帝,派來個什麼海關署長,接管了整個廣東港,搞得我們生意都做的縮手縮腳的,真是難受。」一個有些黝黑的漢子罵道,他雖然也是衣著不凡,但是氣質和這裡的人截然不同,有種彪悍血腥的感覺。
「行了,水猴子,你在內的沒根基,專走海上還好,我們才是真的苦,沒看夠皇帝的政策下來,我家的千畝桑田都不是我的了,還要專門租下來,而且還要交稅,真是…….」說著說著,他就氣憤的說不出話來。
這麼一說,其他人也抱怨起來。
「就是,現在還有那些海軍的人,竟然在港口開始修築炮台,他們這是防著誰呢?」
「現在巡邏的越來越多了,各種船隻在海外天天遊盪,抓走私的,我還聽說,等到炮台修建好,這裡就會常駐一隻船隊,專門在海上剿匪和抓走私呢。」
一個接一個的消息爆料出來,讓眾人意識到,如今海上的生意越來越難做了,尤其是專門走私到外地賣的,隨著外國商人漸漸來到三大港口進貨,價錢被人熟知,他們現在出貨很難賣到以往的高價了,雖然低價量大,但是想想依然覺得不爽,因為要交稅。
「呵呵,既然大家都如此不滿意,不如我們聯合起來,做他一票,反了這狗皇帝去。」坐在主位的老者忽然開口道,這話雖然突兀,但是看其他人的表情,卻是絲毫沒有意外,顯然早就討論過了。
廣東地處偏僻,又不在主要的航路上,故而此地收到的影響最小,不論是當初王思遠統合沿海海盜,還是東海三王相互征伐,繼而聯合攻打日本,都沒有和這邊交流過,兩者進水不犯河,緊守地界,絲毫不逾越。
故而,長久下來,這裡的海盜受損最小,實力保存的最為完好,而這些海上的准軍事組織,一般也都是收到當地大家族的控制,所謂心懷利刃殺,殺心自起,有錢,有人,有槍,加上廣東地處偏僻,有山脈阻隔,種種條件,具備了獨立自主的因素。
是以某些念頭一直在這些人腦海中徘徊。
主位老者提出來后,滿場人都寂靜下來,不過和浙江那些讀書人不同,這些廣東蠻子要橫的很,也敢於拚命,不論是誰,想要欽犯我的利益,必須付出代價。
「干他娘的,不就是造反么,狗皇帝都這麼過分了,還不反他娘的。」咔嚓一聲,黝黑漢子用力一摔手中茶杯,站起來怒吼道。
他這一說,似乎帶動了所有人的情緒,他們紛紛發言。
「對,這就是官逼民反,反他娘的。」
「狗皇帝連聖人後人都給弄死了,必須造他的反。」
「沒錯,造反有理。」
看到這幅情形,主位老者捻須笑了。
只是,他毫不知情的是,從江西,正有一隻軍隊翻山越嶺,一路前行,朝著廣州而來,他們神情疲憊,但卻陣型嚴整,哪怕再行軍途中,也是一絲不苟,毫不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