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雷暴將臨萬物躁
星港關閉第三十五日，同時也是小行星帶完全自治第十五日。
徐長卿這天上午抵達奧格瑞瑪，對這裡進行實地巡視。
奧格瑞瑪位於木星和土星之間，其外部造型與暴風城大致相似，但碟形區更大，分區則少一些，只有九個。
天鵝絨號抵達時，這裡船舶往來頻發，看起來一片繁忙。
其中多半是自小行星帶的各空間站徵用的，它們用於運送託管兒童，並且徵用是有償的，除了獲得一次免費的維修檢查，還會帶回去三千份即食快餐和三千瓶礦泉水。
水和快餐均來自青雲基地。
同樣，徐長卿吃過也飲用過。水沒什麼好說的。快餐則是壓縮食品，適量加水微波，打開包裝后就是熱氣騰騰的一餐。味道談不上有多好，但營養成分還是夠的。
奧格瑞瑪內部不是機器人就是地球教徒，風氣像是軍隊，沒有迎來送往的客套禮儀，追求簡約務實，肅穆有餘，溫馨不足。
徐長卿在一台AI的陪同下，參觀了各個區域。親身體會了下報告中不夠直觀的具體問題。比如給孩子們使用的床鋪，又比如空氣質量，宿舍保暖等等。
由於建設倉促，試運行時間尚短，各種細節問題不可避免的出現了。
說起來事情不大，但對具體的使用者，卻往往是不小的麻煩。比如說噪音，低溫這些影響睡眠的問題。甚至從火星共和國那裡購買的被褥因缺乏晾曬，面料上的那股子味道，都能成為問題。
而跟重力問題比起來，這些又不算什麼了。
小行星帶的各空間站，重力並不相同，同一個空間站各區域的重力也不盡相同。
這導致孩子們必須得區別對待，給安置帶來極大的不便。
徐長卿特意關注了一下，即便有腦算機採取盯人服務，仍舊顯得雜亂無章，甚囂塵上。
如今正是最缺章法的時期，收留站的細節規章在迅速完善中，孩子們也缺乏管束。七歲、八歲惹人嫌，真不是說說而已。徐長卿在旁觀察了一會兒，就覺得腦袋都被吵大了幾圈。
他心說，這也就是AI系統，換成人力，先不說這項目的宏大，就是管理這幫小屁孩，也足以讓佛都發火，虐童什麼的必然會發生。
跳出收容項目之外，徐長卿又檢查了空間站的硬體設施，由於都是全自動機械化作業，施工質量自然是靠譜的，但也不是沒有問題，他的空間站相關技術庫囤積的信息還是有些單薄，以至於有些細節其實是以粗笨而缺乏合理性的方式完成的。
AI其實是笨徒弟，它的優勢從不是發明創造，而是認真。被糾正的錯誤，就永不再犯，但同時，它又會不斷犯新錯誤。
這也是為什麼徐長卿在極界第四紀元的最外圈行星白幽靈，讓時空狩獵團跟人類合作的主要原因。腦算機雖然是生物計算機，但它缺乏創造力的特徵並沒有多大改善，它需要豐沛的資料庫才能變得神通廣大，而這個資料庫的很重要一部分數據，就是人類去糾正和改良細節問題所得的結論。
如今徐長卿自己也已經是工程、機械、建築結構等方面的專家，他巡視這一圈，又能設身處地的改正一些問題。
當然這還不夠，但暫時也就這樣了。直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在這個世界養自己的科學團隊的計劃。如果非要說有，這麼不，這些剛被收容的孩子們就是了。
未來，他們將把這個缺乏人味的地方建設成真正的家。
他是真心希望有那一天。
然而從目前的局勢來看，這個希望有點奢侈。
以他的經驗判斷，對手沉著，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在等個大的。
這大的或許是來自外部，像極界第四紀元那般，海量的戰艦開到。又或者發自內部，從人口最多的地球開始爆，一爆就形成燎原之勢，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奠定勝機，將地球打造成大本營，靠著高端的生物科技，橫掃世界，以及太陽系。
那麼聯邦有沒有跟徐長卿有著類似認知的？
當然有。
拉蒂西婭?薩拉查的預言，已經說的很明白了，破滅之災的發生是必然，差別就在於人類文明能不能在這場災難中存活，又或付出怎樣的代價。
大總統的幕僚團就是薩拉查派。
也就是他們相信最壞的情況必然發生。
不僅如此，他們還規勸大總統也信這個。
而在大總統看來，這不叫信，而叫賭。
就象他的幕僚長說的：「閣下，雖然錯不在您，但必須說，在您的任職期間，一連串匪夷所思的事件給您的連任造成了極大的阻礙，按照目前的調查統計，明年的大選，我們沒有任何勝算。在這種情況下，信任薩拉查殿下的預言，是最不壞的選擇。」
當然，幕僚長也不是空口白牙，而是將最新的報告遞給了大總統。
「時光售賣的技術，也清晰的指出了方向。」
大總統一看，的確很清晰，中子掃描技術是用來看的，機甲服是用來戰的，而且是最基礎一級的廝殺。
有著兩個技術，能保障什麼？
安全的據點。
沒了。
似乎很少，但其實已很不少。
相應的，也表達了時光對時局的悲觀。
潛台詞就是：別想那些沒的了，最基礎的開始完善吧，做好騎臉血戰的準備，再說其他。
所以聯邦這段時間求了很多技術，而真正拿到手的，只有這兩項。
實際上，聯邦從共和國那邊，同樣有收穫。
只不過這收穫涉及有史以來最嚴重的一起叛逃事件，所以無法公之於眾。
事情還要從友誼空間站說起。
自打共和國初步完成了技術升級，結束閉關鎖國，有意改善跟地月聯邦的關係，而合建友誼空間站，一場暗戰就已經開啟。
這場暗戰的毛皮仍舊是傳承了幾千年的高官厚祿，金錢美女那一套，而內核則是意識形態之戰。
共和國的政治教育的確厲害，可再厲害也不可能洗遍天下。
總是有這山看見那山高的，鬱郁不得志的，權力鬥爭中失敗的，野心過大的，以及投機分子。
通過友誼空間站建設期間的接洽，聯邦特工成功拿下了一些小人物，然後利用他們，啟動了共和國內部的暗線。
雖然共和國在兩年前進行過全面肅清，之後的這兩年也沒有放鬆警惕，但終究還是有潛伏的極深的特工沒有被挖出來。
而暗線之一，調到了一條大魚，從而完成了一次驚天的技術竊密。具體的技術多達二十三項，有了這些技術，先進的空間站建造出來指日可待。
通過化妝及冒名頂替，特工帶著大魚完成了驚心動魄的潛逃。
帶回的技術讓聯邦這邊快樂瘋了。
然後呢？
分歧從這裡就開始了。是集中力量武裝自身，還是優先打造太空避難所。
好多權貴都投了避難所的票。
聯邦現在的武力，保護地球和月球或許有些欠缺，但保護幾個避難所卻綽綽有餘。
所以這些人的意思，先把自己的退路鼓搗明白了。再說其他。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人家的說法也無可厚非，畢竟人力、物力、財力，其實都在人家手裡。
對外的說法也很冠冕堂皇。那就是鋪設太空糧產基地，進一步為月球解決糧食及輕工業產品的困擾。同時也涉及外星域人的生存危機，畢竟木衛三被太空海盜佔據了，一眼看過去，最起碼的人道救援不日就得開始。
當然，聯邦的普通民眾早就不信這些玩意了。
自從共和國遠征火星，地球徹底被藍色陣營統治，普通人的幸福指數就每況愈下。
靠著移民月球、開發小行星帶，也好過那麼幾年。
然後就不成了，又被技術卡住了。
技術不成熟，使得開發外星域的成本太高，而資本的胃口從來都是旺盛的，並且沒有了紅色陣營打對台，至少在地球，藍色陣營是橫豎踢飛腳，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所以，糧食牛奶沒有再往河裡傾倒，但這並不代表所有地球人都能吃飽飯。地球照樣有新時代的衣索比亞，類似禿鷲等小孩死的震撼性照片，還是可以拍攝到。而糧食牛奶，則被低廉的價格收走，更先進的處理工藝和儲存技術加工，然後運去了月球和小行星帶，跟木衛三的糧食出口搶市場。
很多人都看明白資本們的玩法了，但那又怎樣？他們可不是小行星帶人，他們早就被整慫了，麻木了。
而總統幕僚長的意思，就是趁著手中還有權，拚死一搏，唱唱反調，盡自己一切可能，繼續推動全民武裝。
「沒錯，我們這是賣跌唱衰，很不地道。距離明年大選還有164天，只要在這期間爆發大戰，我們就贏定了。而且是前所未有的權柄。就算失敗，我們的策略也沒大錯，畢竟武裝是大勢所趨。」
大總統思前想後，考慮了兩天，打了很多電話，最後終於同意了幕僚團的提案。
所以當徐長卿這邊竭力收容孩子的時候，聯邦那邊再度炒成了一鍋粥，跟氣急敗壞的火星共和國吵，內部也吵。
項目就在這種爭吵中蹣跚推進著，而日子也一天天過去。
小行星帶發生的悚然聽聞事件從最初的令人震驚，到後來的讓人麻木，總共也沒有超過一個月時間。
人類除了承認那裡已經變成了地獄，已經不是很願意再去關注了。
尤其是地月聯邦的人，很多人都表達了切齒的恨意。因為小行星帶人像屠宰牲口般幾乎殺光了所有聯邦人。
實際上人家也還是比較公平的，殺自己人也不含糊的、甚至更血腥。
不過聯邦人不這麼看，或者說他們只重視他們願意重視的，在那裡的地月聯邦人讓他們很有幾分感同身受的意思，而小行星帶人，用某激進分子的話說：「他們就是人類文明的畸形產物，死了省心。」
已經死了很多，不到40天，死亡人口已經過百萬。
吃人，已然成了半公開的事。
挑好肉割了直接吃，剩下的變成溶液種蘑菇，蘑菇燉肉，貧民窟已經公然在賣這種黑暗料理。
各空間站的統治者們已經基本換了一茬，最早的那批大佬，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被搞下去，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沒有一個善終的。
新上來的要麼變本加厲，變的更加殘暴，要麼就適當的干點人事，以更務實的手段統治空間站，比如，一定程度的恢復社會運轉。
有玩的好的，比如說穀神星的統治者，薪酬已經跌到工作一天只能掙頓餐飯，但仍舊趨之若鶩，這些低廉的產品，被用來跟木衛三的海盜們做交易。有時候外域聯邦也收一些。
當然，外域聯邦給的價格更公道，但前提是東西質量要好，而各空間站經過動蕩之後，專業人員缺乏，設備壞損都是很令統治者頭疼的事，還能像過去那般保證產品質量的生產工廠極其有限。
但不管怎麼說，面對絕境，社會重新開始運轉了，最基礎的、緩慢的、血腥而畸形的運轉。
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異生物入侵全面爆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