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大災稍緩推生產
靈魂中,有些東西埋的太深,自己都不願喚醒。
徐長卿不願承認,也近乎本能的擯棄『愛』和『奉獻』這類概念在他的人性中出現,因為那太感性,不理智。
他就像那些試圖用化學反應解釋靈魂的科學家,覺得從純粹的角度看,所有理論都不應該是有感情溫度的,情緒是一種附加屬性。
可他又不得不承認,情緒是靈魂中佔有比重極大的一種特殊力量。
越是向高處攀爬,就越覺情緒的價值,只是他已經在理性道路上走的太遠,不願去面對感性,覺得那種妥協會讓他自己變軟弱了。
軟弱的,不穩定的東西,如何能支撐漫長而又孤獨的旅程?
這時候他卻不願換角度思考:他對於自己道路的堅持與執著,算不算是一種情緒向的行為呢?
直到直面數十億人的死亡,才照見本心。
不是錯、悔、愧、而是愛,他發現他內心深處有這種情緒,對同類的愛。
儘管這份愛意在平時的表達方式相當殘酷,比如他對待小行星帶人的態度,他在地球上的作為同樣也絕對非主流,可他願意接受聯邦留下的爛攤子,願意儘力推動讓災區的社會職能重新運轉,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因為愛。
如果僅僅是為了演變,為了看人性在凄慘中迸發光芒,他不需要這般投入。
而且他也隱隱發現了,或許他從開始就搞錯了方向,或者說想多了,天人想要的變數,並非浩劫時億萬念頭擦出的特殊火花,而就是很物質的某種存在。
新年第一天,積雲密布,天色陰霾的宛如傍晚,大雪仍舊飄飛,刺骨的寒風在地面形成雪暴,吞噬掩埋一切。
亞洲最大的避難所,無數人頂風冒雪勞作。
這雪不會停,人們必須清除營帳附近的積雪,否則明天會更難搞,一夜大雪,就能將房子都埋了,房子撐不住會垮塌,帳篷更不行。
大家都心情沉重,他們知道,已經有很多人死去,還有很多人在主動的、被動的等待死去。
風雪已經淹沒了很多的營帳,被埋在雪中,沒可能活太久。
很多人被組織起來參與營救。
當然,這確實是愛心放送,愛別人,也愛自己。
許多人的帳篷在風雪中被吹飛的不知影蹤,他們得重新置辦活下去的基本器物,如果不能營救出活人,那麼死人的財物就能輪到他們。
徐長卿在這裡,見證了人們工作的場面,幾百平方公里都在進行這樣的勞作,身處其間,有種置身無盡迴廊中的感覺。
將視野從宏大拉到細小,場面並不悲。
人們已經顧不得悲傷,連日來死亡見的太多,已經麻木。
徐長卿深入營盤,主要是看這裡的秩序狀況,是否像組織者說的那樣好。
如果是,他打算與之簽署合作意向,像月球那邊般,哪怕是死亡作業,也讓社會重新運轉起來。
雖然從異生物發起全球入侵浩劫到現在也不過十多天,這處亞洲難民營卻已經經歷了多番的人事權的更迭。
首先國家與民族之間就有天然的分野。
最大的兩個群體,自然是自由天朝的漢族和印度的吠舍、首陀羅。而要說團結,棒子可以排進前列,越南人也還行。
各自有各自的營盤,營盤中還有更細緻的劃分。
像徐長卿關注比較多的自由天朝,東北、河北、內蒙……基本就是按照這種地域來分的,更細的,內蒙古,蒙人和漢人又有遠近親疏。
總的來說,由於是半自主半管理式的,所以就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而徐長卿主要聯繫的是兩個搞的較為有聲有色的群體,一個組織叫做『老兵』,一個叫做『第一工會』。
聽名字就知道,這都是通過尋找共通點而重視團隊凝聚力的組織。
第一工會的人他不久前已經見過了,說法不多,組織相對鬆散,但其成員都是手藝人,他們幾乎承包了難民營所有非官方運作的生產與維護運作。
通過這種行為,他們這個組織算是在勉力運轉,對己對人,都是有益處的。
徐長卿在接洽了這些人之後,評價是:仍舊在努力讓自己和家人活好的一群。
徐長卿告訴他們,如果他們能整合出一條脈絡清晰的工業人口鏈,那麼不久之後,就會有去處。
所謂脈絡清晰,自然是從採礦到機械加工的一整套體系。自由天朝,也就在北方,還有些重工業的痕迹,白雲鄂博,以及原蒙古國境內的一些礦點。因為成本和環境治理需要,進入低功率運轉,至今還有礦藏。
徐長卿就是想把這些都利用起來。
曾經的天朝四大鋼鐵集團之一的寶鋼、首鋼、鞍鋼都已遷徙去了火星,而武鋼成了以精尖設備製造為主的工業園。
而現在難管會最缺的,恰恰是合格的原材料,部件粗加工,以及輔助行業。這是因為雷日神號本身就相當於工業母機,它可以拓展出所需的尖端技術設備,而這類行業大都是高度自動化的,至少在主生產環節並不需要多少人工。
底層的原料、粗胚等的生產就不同了,設計之初這部分就是由大量的產業設備來完成,或者是由人。
現在能用人,自然是用人,發救濟糧不是個事,人們需要工作。這會產生一定的歸屬感,同時也盡量少一些胡思亂想。
一個人有穩定的工作,穩定的物資來源,一個家庭就能變得安穩。
徐長卿是從這個角度考慮事情的,社會運轉的初衷其實也是這個。
跟『民兵』這個組織聯繫,主要是想讓他們承擔安保工作。
雷日神號在武漢白玉山附近展開,目前正在一邊為武漢的工業生產基地的重新開工、以及技術升級而努力,一邊修復破損的戰甲。
修復的過程中,是可以進行改造的,改造沉簡版的機甲服。
連同那些修復的戰甲,這類修理品,從綜合性能上,是無法跟原裝產品相提並論的。
就拿框架來說,原裝的框架是一體式,而修復的有了焊接點,框架的整體的強度就不夠了。
並且這種設備也比較講究精度,徐長卿並不願意將之再塞回戰甲部隊,以至於出現良莠不齊的情況。
可換個角度看,這些設備還是有利用價值的,小規模應用,執行簡單任務,干點糙活兒,完全不是問題。
於是,徐長卿就想著,在武器威能方面略作調整之後,用於安保工作。
一個戰鬥小組,小組長由人擔當,2-4名修復型戰甲充當組員,就足以勝任一般的安保工作。
哪怕遭遇異生物的滲透者,也能戰而勝之。
難管會這邊不是特別需要這樣的戰力,畢竟有一千多萬戰甲部隊在。難民聚集地那邊卻是恰恰相反。
不是用來對付異生物,而是用來威懾其他人,以及讓人們心裡有安全感。
力量製造秩序,秩序的第一體現就是安全感。想要社會運轉,沒安全感不行,沒人在朝不保夕的情況下還能全身心的投入工作。必須營造起碼的安全感。
而這個,難民聚集地的官方給不了。
仍舊頂著聯邦官員名頭的聚集地管理層,只有少量的機甲服,以及數量眾多的武裝人員。
這些武裝人員用來監管難民,進行物資分配又或普通的勞作什麼的,倒也夠了,但遭遇異生物就遠遠不夠。
從目前的大情勢來看,異生物戰艦硬著陸導致自然大災害之後,肆虐的異生物怪物便隨著潮水退下去了。
有人懷疑異生物要的本就是一場資源洗劫,是人類表現不堪,於是異生物得寸進尺。
沒有大軍,並不意味著戰爭結束,而是換成了陰鷙模式,除了滲透者,又出現了新種類,被人們稱作劫奪者。
這些有著某些肆虐於月球殖民地的寄生者特徵的怪物,在大地上遊盪,像人一樣尋找食物,生存、繁衍。
人的食物名單上沒有它們,但它們的食物名單上有人類,如果被它們盯上,它們就會想辦法搞定目標,因為它們的繁衍需要人類或其他體型夠大的生物作為培養床。
這種以前只會在恐怖片中出現的怪獸,現在成了現實中需要面對的噩夢。它們像捕獵的野獸般耐心十足,即便跟武裝后的普通人類正面對抗,也能打的有來有往。
可以說,一個小鎮子,攤上那麼三兩頭劫奪者,就能夠讓人們風聲鶴唳,畢竟它們有足夠的戰力破屋而入,而普通人靠冷兵器完全不是其對手。
『老兵』聽說了徐長卿的打算后,自然是喜出望外,他們這個組織現在缺的就是武裝,僅是靠著少量的武器和載具撐門面,來保障團體的安全,以及在跟其他組織或個人互動時,不至於被欺凌。
而如果有戰甲,哪怕是修復的,也立刻鳥槍換炮,組織的格調立刻就上來了。不再是難民營的自救會式的團伙,而是官方也得正色相待的組織。
跟更何況跟難管會搭上關係這絕對是好事。誰不知道難管會的背後就是外域城邦。現在全世界,乃至全人類,都沒有比這個組織更靠譜的大腿了。火星共和國都比不了。
用某人的話說:「你想加入共和國,得看80億共和國人的臉色,當初說好聽是遠征,說難聽就是被趕走,而進行死亡開拓。這筆賬,換成誰也不會忘。永遠別指望跟人家成為一家人。但是外域城邦,只要討好一個人就可以。並且,這個人遲早是要走的。」
是的,遲早要走。
並非之後共和國看清了這一點。聯邦人同樣看的清楚。
徐長卿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跟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都不算親,這是事實。但反過來,他在這個世界所創下的偌大基業,也帶不走。
並且,他是玩獨裁的。
他在,嗯,確實牛逼,你是大爺,其他人都是孫子。
他不在,誰敢給老子當這個大爺?誰有資格坐那個位子?
必然是由一個組織機構來瓜分那些財富的。
就是這麼個事。所以抱這位的大腿,比抱火星共和國的大腿跟合適。
抱這位,忍幾年就自己當家作主人,至少也是跟其他人商量著接下來的日子怎麼過。而且可以說是金銀滿倉,若沒有強大的外部壓迫,日子絕不會難過。
這不是在臆想,而是有現成的例子。阿爾法空間站就是。
聯邦執政從小行星帶撤出后,那裡的各空間站,很是上演了一番慘劇,人虐人,人殺人,人吃人。
唯獨阿爾法空間站逃過一劫,為什麼?狩協在那裡起家,徐長卿念舊,庇護了他們。
現在更名為九州空間站,社會安定,人民富足,一等一的好地方。
『老兵』遇到這樣的機會,其高層覺得很有些老天開眼的驚喜。趕快獻膝蓋當順民,要知道競爭對手是很多的。在這種亂象下,最不缺的就是吃暴力飯的,他們這些老兵,可不是共和國的紅色子弟兵,麵皮並不光鮮,拿的出手的,也就是專業技能,還都荒廢了有些年了。哪還敢拿價擺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