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31】我和小櫻,你選誰?
周大夫很快被玄昭請過來了,給寧玥診脈之後,開了些活血疏通的草藥,並叮囑多飲熱水,忌辛勞、憂思過重。除此之外,他也沒更好的辦法了。
「這本身不是什麼大病,只因夫人的體質較常人略寒一些,是以,腹痛會十分劇烈,夫人且先吃幾天葯,若實在無法忍受,在先可以給夫人用些寒食散。」
寒食散,具有止痛的作用,但不到萬不得已,最好別服食,一次、兩次倒也罷了,若久了,會上癮。
寧玥讓冬梅送周大夫出去,給診金時,周大夫說三爺已經給過了。
秋香很快將草藥熬了過來,喂寧玥喝下,可惜效果甚微,寧玥還是疼得死去活來。
說不清是睡過去的,還是疼暈過去的,反正寧玥捂著肚子,睜大眼望著空蕩蕩的帳頂,不知怎的,便不記得後面的事,再一睜眼,已然天亮。
「小姐,好些了嗎?」秋香掛好帳幔,緩緩地扶著寧玥坐起。
雖說這丫鬟愚笨又愚善,但在照顧人的飲食起居上,的確比冬梅細膩三分。
寧玥揉了揉微涼的肚子,睡著了還好,一醒,又疼得不行:「冬梅呢?」
「去找姑爺了。」秋香端來洗漱用具,伺候寧玥梳洗,之後,又端來一碗紅棗燕窩,「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那葯不能空腹喝。」
「那葯沒用,不必再喝了。」寧玥的胃口明顯不如昨日,吃了兩勺便再也吃不下了。
「好歹多吃些。」秋香道。
寧玥點了點頭,又逼著自己吃了大半碗,這不是娘家,她沒有任性的資本,她若倒下了,沒人會心疼。
玄彬又來了一次,問是否考慮一下他的辦法,被寧玥拒絕了。
冬梅最終沒能請來玄胤,因為冬梅到達文芳院時,玄胤已經抱著小櫻出府了。
「天兒還沒亮呢,小櫻便睡不著了,嚷著要吃南街的包子。燒了兩天,胃口都挺一般,難得想吃東西,四爺便抱著她去了。」玉珠如是說。
冬梅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琉錦院的,她很氣憤,覺得這小姑子有毛病!不是生病了嗎?怎麼還屁顛屁顛地跑去吃包子?既然身子沒了大礙,就別再黏著姑爺了哇!晚上也霸著,早上也霸著,害得她那麼早起床去門口堵姑爺,都沒堵住!
「玉珠也是!都不知道攔著姑爺一下嗎?把姑爺帶回琉錦院,費得了她幾個事兒?」冬梅憤憤不平地跺腳。
寧玥沒說話。
這就是娘家和婆家的區別,在娘家,她一點頭疼腦熱,大家都會誇大其詞地鬧到藺蘭芝跟前兒去,生怕藺蘭芝覺得她們不夠重視她;在這裡,她再大的難受,到了那群人眼裡也不值一提,說不定,還覺得她嬌氣。
一直到晚上,玄胤才興沖沖地回了琉錦院,神采飛揚的,手中還拿著一個錦盒:「玥玥,看我給你買了什麼!」
他話音一落,撩了帘子進屋,就發現裡邊的氣氛不大對勁,涼颼颼的!
他看了看立在一旁、低垂著眉眼的冬梅,又看了看朝他行了一禮,便繼續打算盤的秋香,眉心一蹙,推開小門,進了寧玥的房。
寧玥早聽到了他的聲音,沒動,面朝里側躺在床上。
玄胤微微一愣,在床邊坐下,俯身扒了扒她肩膀道:「怎麼啦?哪裡不舒服嗎?還是生我氣了?」
寧玥的睫羽顫了顫,沒理他。
玄胤咂了咂嘴,打開錦盒,取出那對鮫人淚鐲子,在寧玥的眼前晃了晃,耍寶似的說:「我等了一天呢,人家現做的,漂亮吧?」
寧玥抓住鐲子,隨手扔了出去,冷聲道:「什麼等一天?自己要玩,何苦扯我做幌子?」
玄胤看著自己精挑細選買的東西,被人當垃圾一般扔掉,心裡不是滋味兒,但還是湊過去,身子輕輕挨著她,道:「是不是怪我沒陪你呀?」
寧玥沒力氣推開他,只自己拉過被子蒙住頭。
「哎呀,你……」玄胤撓撓頭,拉下被子,她又將臉埋進枕頭裡,「真生氣啦?」
「你想多了。」
冬梅推了門進來,手中端著一碗小米粥。
玄胤挑眉道:「冬梅,你家主子是不是生我氣了?」
這還用問?你撇下新婚妻子不管,跑去陪那勞什子妹妹……換你到馬家住幾天,病得死去活來,小姐不管你,只往妞妞屋裡坐,看你氣不氣?
冬梅心中這樣想,嘴上卻不敢說,四爺的氣場還是蠻強大的。
「我沒事,你忙去吧。」寧玥淡淡地說。
玄胤挑眉一笑,湊過去要親她,她卻將整頭往枕頭裡埋得更緊,玄胤就道:「想爺留下來就直說。」
快說呀小姐!這個時候了,還端什麼架子?開口把姑爺留下來是正經啊!你還指望男人自己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啊?怎麼可能呢?你不說,他一輩子都意識不到好么?
「沒,我一個人挺好的,你不在,我樂得清靜。」
好你個頭啊!昨天是誰錯把二爺當成姑爺了?撲過去就喊疼,這要不是想姑爺了,誰信?
姑爺你也是的!人家女孩子擺明了是希望你主動留下來,你看不出嗎?非得逼人家開口,好像不開口,就多不在意你似的!
我都替你倆急死了!
冬梅跺腳!
就在小倆口「僵持不下」之際,外頭響起了碧清焦急的聲音:「四爺!四爺不好了!小櫻又燒起來了!難受得吐了,您快去看看!」
……
知輝院,丫鬟們正在收拾玄彬的床鋪和褲子,觸手一摸,滑滑的、涼涼的、黏黏的,
這是……做春夢了?
二爺這個年紀,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偏二爺不寵幸丫鬟,做春夢也算很正常的事。
二人紅著臉,將臟衣物拿了出去。
玄家軍營,中山王正與兒子們、幕僚一起商討南疆的戰事。
「彬兒,彬兒!」中山王看著喊了幾聲都沒反應的兒子,皺起了眉頭,「楊大人問你話呢,你幹什麼?」
玄彬回過神,耳根子有些發燙,斂起不知怎麼走掉的神識,起身,對楊幕僚抱拳行了一禮:「抱歉,我剛才在思考另一個問題,沒聽到您的話,請您再說一遍。」
玄家人除了那個廢物郡王之外,都非常禮賢下士,楊幕僚寬容地回了一禮:「二公子不必在意,臣,再說一次即是。」
他走到沙盤前,擺出了一處山脈的地形,將一個小紅旗插入其中道:「世子被困在雁門關的東隅山脈,據臣了解,東隅山脈是一處易守難攻的地形,三面環山,山勢極為陡峭,不利行軍,北面有是峽口,是唯一的入口。世子如果想要突圍,只能從這兒走,但如今這個入口,正被南疆大軍死守著。如果我們前去支援世子,別無他法,只得從敵軍後方開戰,打開峽口,為世子殺出一條路來。」
玄昭拍案而起:「那就開打!我打頭陣!把那群南疆狗,殺個片甲不留!」
中山王面色陰沉,沉默著,沒立刻響應三兒子的話,而是看向了玄彬,四哥兒子中,老大資質最佳,其次便是老二,老三武學不錯,可惜性子太急躁,仍需磨練,老四……老四就不必說了,與他們根本不是一條心,這種會議,他都沒叫老四參加。
玄彬感受到了父王的期待,微微點了點頭,對楊幕僚道:「請問,圍困我大哥的敵軍一共有多少人?」
「據傳回來的消息……」楊幕僚頓了頓,「三萬。」
「三……三……三萬?守個峽口就花三萬?」玄昭瞠目結舌,「我大哥呢?」
楊幕僚伸出手掌。
玄昭道:「五千?」
「五百。」
楊幕僚低聲說完,全場靜了。
六十比一的比例,就算車輪戰,也能把人給活活耗死。更何況,玄煜他們一直被困在峽谷中,食物得不到供給,越拖、體力越差、越不利於交戰。敵人什麼都不做,就這麼困,都能把玄煜他們活活困死。
「南疆這回是下了血本,非得置世子於死地啊。」楊幕僚搖頭苦嘆。
玄煜之於南疆的威脅,絕不亞於南疆戰神之於大新朝的威脅,更何況,玄煜曾經盜走過南疆皇室的寶貝,新愁舊恨相繼,南疆不想殺了玄煜,一雪前恥才怪?
中山王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我知道煜兒此番前去,危險重重,卻沒料到,危險來臨得如此之快,幾乎是殺得我措手不及!這是我最優秀的兒子,是玄家的希望,然而現在,這份希望被逼入絕境了——從這邊到雁門關,最快也需十日,我嚴重懷疑,玉兒能不能撐到那一日!」
「父王。」玄彬站起身,神色肅然地說,「請朝廷出兵吧,離雁門關最近,約莫兩日路程便是冀州軍營。冀州軍一共五萬人馬,在盧輝的手下。盧輝入京述職時,我曾與他打過交到,此人雖好色了些,卻還算驍勇。」
哪知,中山王聽了這回,卻是冷冷一哼。
玄彬不解。
楊幕僚嘆著氣說道:「王爺的人,已經向皇帝請過軍了,但不巧的是,冀州的青蓮教開始犯上作亂,盧輝忙著鎮壓他們,無暇分出人馬支援世子。」
青蓮教是一個活躍在南部,由前朝餘孽構建的組織,經常在民間招兵買馬,暗中與朝廷對抗,朝廷一直都說要鎮壓他們,奈何他們樂善好施,在民間破有威望,朝廷一時也沒把他們趕盡殺絕。
這一次,他們公然挑釁朝廷,朝廷會出兵鎮壓,好像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青蓮教早不作亂、晚不作亂,為何偏偏在玄煜被圍困的時候作亂呢?
玄昭不明白,深深地不明白!
楊幕僚耐心解釋道:「三公子,可曾聽過養敵自保?」
「嗯?」玄昭瞪圓了眼睛。
楊幕僚又道:「佛家有句話,大致意思是,波即是水,水即是波,波沒了,一定是水也沒了。」
玄昭一頭霧水,楊幕僚直言道:「朝廷一直不剿滅青蓮教,是留著青蓮教有用。」
這一句,玄昭聽懂了,雙眸迸發出犀利的寒芒來:「你的意思是……青蓮教跟朝廷是一夥兒的?」
楊幕僚沉吟了一會兒,道:「本質是對立的,但為了利益勾結在一起,也不奇怪。青蓮教打著對抗朝廷的幌子,集結那麼多壯士與信徒,本身可以看作一種斂財斂權的手段,朝廷知道它成不了大氣候,便睜隻眼閉隻眼『養』著它,關鍵時刻,比如現在,叫它出來鬧上一鬧,冀州大軍便能名正言順地不出兵了。」
這是玄昭第一次聽說這麼奇怪的敵對關係,一下子懵住了。
中山王沉沉地開了口:「他們都想逼死本王的兒子!」
「主公!」另一名幕僚站了起來,雙手抱拳,眸光如炬,「皇帝不仁,我們玄家軍卻為他出生入死!他卻借著南疆戰事,對少主趕盡殺絕!這種人,不值得主公替他賣命!主公!反了吧!」
「是啊,主公!反了吧!」又一名幕僚摔著杯子,站了起來,「狗皇帝,這次是真是機關算盡了!要麼少主幫他收服南疆,要麼,南疆幫他除掉少主!狗娘養的,他把我們玄家軍當什麼了?」
很快,一屋子文官武將,全都義憤填膺地嚎開了!
中山王深沉的眸光掃過眾人憤怒的臉,難過地捏了捏眉心,沉聲道:「我明白大家的心情,但現在,不是逼宮的好時機,那邊,還有一個司空朔,若我們與皇帝開戰,司空朔便會坐收漁翁之利了。眼下,還是先解決煜兒的危機吧!」
眾人聽了這話,情緒漸漸安定下來。
玄彬又道:「大哥究竟為什麼會被圍困?以我對大哥的了解,大哥不應該這麼不小心才是。」
楊幕僚搖了搖頭:「臣也十分困惑,但恐怕,只有見到世子,才能知曉答案。」
「那麼……」玄彬正色問,「圍困大哥的主將是誰?」
楊幕僚說道:「就是那個南疆的戰神。」
玄彬的眸光動了動:「我聽說……他原本不是南疆人?」
楊幕僚點了點頭:「沒錯,他是孤兒,十年前流落到南疆,被一個商人收養了,沒人知道他來自哪裡、父母是誰、家中可還有親眷,反正,年紀輕輕的,資質奇佳,恐怕不在世子之下。」
被這種勁敵圍困,玄煜的處境又危險了幾分。
玄彬神色一肅,道:「父王,讓我帶影衛去跟密軍會合吧!我們培養了那麼多年的勢力,是時候派上用場了!」
之所以叫密軍,是因為它是一支不可以被朝廷發現的軍隊。
如果出動它,一不小心,便可能招來朝廷的忌憚。
但眼下,為了玄煜的安危,他們已經顧不得這些了。
如果把玄家軍比作一條龍,玄煜便是這顆龍頭,如果龍頭都被人砍了,龍身子還有什麼用呢?
中山王握緊了大掌道:「好,你率領一百影衛,前往雁門關,集結五千密軍,混在雇傭軍中,盡量,別讓朝廷的人發現。此去目的,不是為了與那個南疆戰神一較高下,殺出血路,救出你大哥即可!」
玄彬抱拳,目光一凜:「兒臣領命!」
玄昭拍著桌子道:「父王!我!我也要跟二哥一起去!」
玄彬拍了拍他肩膀,輕聲道:「這個家,還需要你擔著,聽話,等我回來。」說著,轉身出了營帳。
玄昭追上去:「喂喂喂,憑什麼呀?我都給那個馬寧玥請大夫了,幹嘛不帶我上戰場?」
玄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語重心長道:「你留下,自然有留下的理由,別再多問了,還有,我跟大哥都不在,你便是長兄,照顧好母妃和小胤,別再欺負他,知道嗎?」
「哼!」玄昭翻了個白眼。
玄彬皺眉:「聽見沒?」
「幹嘛要我照顧那個小雜種?」
「三弟!」玄彬的語氣,驀地沉了下來。
玄昭不屑一哼:「你凶什麼凶啊?以為我不知道,你比我還討厭他!」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因為不是一個娘生的,他總覺得小胤的娘破壞了母妃與父王的感情,所以一直對小胤懷有深深的敵意。但就在大哥將長兄的重擔交到他手上的那一刻,他還是感受到了身為玄家人的使命。玄彬按住了玄昭肩膀,神情,是從未有過的鄭重:「照顧好母妃和小胤,你聽清楚了沒?」
玄昭被他的神情弄得一怔,隨即不耐煩地動了動肩膀:「聽見啦聽見啦,煩死了!」
「還有。」玄彬突然說,「照顧好馬寧玥。」
玄昭「嚇」得跳了起來:「開玩笑吧?我幹嘛要照顧她啊?」
玄彬垂眸,溫潤的面龐上浮現起一抹淡淡的憂色:「大哥說,如果他回不來,這就是他的遺願。」
玄昭的心口狠狠地震了一下:「啊——大哥他……」
玄彬沒再解釋了,一些東西,懂了就好,不必說出口,他再一次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這個家,靠你了。」
玄昭怔愣了半晌,不知是不是離別的愁緒感染了他,亦或是二哥身上,那一股極像大哥的氣質觸動了他,他挺直了脊背,神色肅然地說道:「我知道了二哥,我會照顧好大家的。我在,玄家在,玄家亡,我亡。」
玄彬換上夜行衣,戴上狼圖騰面具,月光下,看不清他溫潤俊美的臉,只看得見面具上,猙獰而恐怖的獠牙。
在他身後,一百名影衛齊齊戴上面具。
玄彬翻身上馬,看了一眼王府的方向,他孑然一身,好像沒什麼可牽挂的,玄家的男人自不必說,都不怕死。母妃有郭家照料,會過得很好,三弟妹有侯府撐腰,也不至於過得太糟,唯獨那個人……
「三弟,如果我回不來,那個……也是我的遺願。」
「啊?哪個啊?二哥你說明白一點啊!二哥——二哥——二哥——」
夜幕,如張開了大口的猛獸,將玄彬的身影,一點一點吞沒。
玄昭回府,耷拉著腦袋,一直到青靈閣門口,才抬起頭,正了正神色,闊步走進去。
孫瑤很高興,平時三爺不到就寢的時候根本不進她的屋子,且都是礙於王妃的命令,如若不然,他能天天睡書房。
「三爺,累了吧?」孫瑤端來熱水,擰了帕子給玄昭擦臉,「餓不餓?小廚房備了宵夜,我叫詩畫拿來。」
「我不餓。」他沒吃宵夜的習慣,玄家男人都沒有,除了玄胤那個異類。
孫瑤見玄昭的神色不大對,關切地問:「三爺,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玄昭隨口一說,見孫瑤一臉不信,又悶悶地說道,「以後你多照顧一下三弟妹。」
孫瑤本能地警惕性大起:「三爺你……」不會是看上寧玥了吧?
玄昭繼續悶悶地道:「你別多想,爺是受人之託,總之,你多照顧她就是了,我也對他……他們,有個交代。」
他們是誰?孫瑤眨眨眼。
「爺一個大男人,沒你們女人懂照顧人,就……拜託你了。」他聲音很低,帶著一股淡淡的陰鬱,讓孫瑤不忍拒絕。更何況,他如此坦誠地說出來,證明他信任她。
是夜,孫瑤去了寧玥那邊。
連續兩日的疼痛,把寧玥折騰得沒有一絲力氣了,玄胤來看她那會兒,她還有力氣翻滾兩下,現在,就連下地走路,都得兩個人架著。
孫瑤花容失色:「四弟妹,你怎麼……怎麼弄成這樣了?」
寧玥蒼白的臉上泛起一抹虛弱的笑:「沒事,就是葵水,腹痛,過幾日便好了。」
誰腹痛,痛成你這樣?
前些日子,中了寧溪的挑撥,孫瑤待這個弟妹頗為冷淡,而今見她病成這樣,心疼中,生出了一絲愧疚:「都怪我,你這兩日沒去文芳院請安,我該猜到你不舒服的。」
寧玥扯了扯唇角,沒說話。她不是一個高冷的人,但身子太難受,她不想應酬什麼了。
孫瑤眸光一掃:「四弟呢?」
寧玥垂下了眸子。
……
孫瑤找到文芳院時,玄胤正在陪小櫻玩新買的珠子,小櫻從瓶子里摸出一顆珠子放在掌心,讓玄胤猜顏色,猜對了她就親他一下,猜錯了她就打他一下。
玄胤基本上不會錯,但為了逗她開心,還是故意錯了好幾回。
孫瑤撩開帘子,就見小櫻正抱住玄胤的脖子,在他臉上大大的親了一口,然後窩進他懷裡,咯咯地笑。
孫瑤是個十分古板的人,不過男女七歲不同席,小櫻才五歲,按理,這樣的親密實屬正常。然而不知為何,她的心裡沒來由地,湧上了一層不舒服。
「四弟,你出來一下。」她招呼都沒與小櫻打,直接叫了玄胤,可見心中,多為寧玥打抱不平了。
玄胤放下小櫻,起身走到了廊下,儘管與玄昭關係不佳,但他對這個三嫂,還算比較敬重,玄家男人,都不習慣將私人恩怨遷怒到女人頭上。
「三嫂,你找我?」
孫瑤想起寧玥虛弱的樣子,也不與他兜圈子了,開門見山道:「你準備還在文芳院呆多久?」
玄胤一愣,奇怪孫瑤緣何問他這個問題,好像,他與孫瑤,不怎麼熟吧,但還是認真地說道:「等小櫻康復了,我就回去。」
「康復?你說的康復是什麼意思?不高熱了,還是不發熱了,還是完全好利索?」孫瑤說著說著,漸漸激動了起來,也不等玄胤回答,又急急地說道,「那得多久?你屋裡還有個新婚妻子,你都不管了嗎?她剛嫁過來,什麼都是陌生的,只認得你、只能依靠你,你倒好,把她往旁邊一甩,跑去陪自己妹妹!這是你妹妹的家!她爹、她娘、她三個哥哥,全都在家!玥兒呢?你把她一個人扔在那裡,有沒有想過她心裡會難受?」
講到最後,孫瑤的眼淚都出來了。她分不清,自己在說寧玥,還是她自己。玄昭睡書房的那幾日,她也如寧玥這般,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里,舉目無親。想給玄昭發個火,都怕那些丫鬟嘴碎告到王妃跟前兒去。
虧她之前還羨慕寧玥與玄胤如膠似漆,而今看來,寧玥比她還可憐。
「三嫂,寧玥她……是不是……」玄胤狐疑地問。
孫瑤抹了淚道:「你自己去看吧,我說也說不明白。」
玄胤眸光一動,跟碧清交代了幾句,闊步去了。
孫瑤轉身,就見小櫻站在門口,黑漆漆的眼睛,彷彿幽譚一般,嚇了她一大跳!
這孩子,什麼時候出現的?怎麼沒有聲音?
剛剛的話,沒被她聽去吧?
「小櫻,你怎麼下床了?還沒穿鞋。」孫瑤忍住心底的異樣,笑著蹲下身來。
小櫻平靜的面容上,緩緩地泛起一抹天真可人的笑:「我想找三嫂玩呀。」
孫瑤愣了愣,這孩子,笑起來可真好看,孫瑤摸了摸她發頂:「好是,你想玩什麼?三嫂陪你,我們先進屋。」
小櫻伸出手:「三嫂,抱。」
……
玄胤腳底生風地回了琉錦院,寧玥已經歇下了,但並沒睡著,聽到了玄胤的腳步聲,也知道玄胤慢慢坐到了床上。
她沒動。
「睡了嗎?」玄胤輕輕的問,怕吵醒她似的,聲音十分溫柔。
寧玥還是沒動。
玄胤將她連人帶被抱進懷裡,細碎的吻落在她眉心,她仍舊沒動。
就這樣抱了一會兒,玄胤沒等來她的回應,將她放回床上,給她掖好被角,到外間,喚了冬梅。
冬梅端著葯碗,作勢要去倒掉。其實,寧玥早不喝葯了,冬梅就是想讓姑爺看看,自家小姐這兩天都過的是什麼日子!
玄胤濃眉一蹙:「誰的葯?」
冬梅很是詫異地說道:「夫人的呀!您不知道嗎?夫人來了葵水,昨兒疼暈好幾回了!是二爺、三爺給請了大夫、開了葯!」
玄胤的臉色當即變得不大好看:「你家主子不舒服,你怎麼不告訴我?」
冬梅嘀咕道:「想告訴您的,可是奴婢去了文芳院好幾回,一會兒說您在忙,一會兒說你陪小櫻小姐出府了,奴婢連您半個影子都沒見著!奴婢還以為您知道,卻不想管夫人呢!」
玄胤瞪了冬梅一眼!
冬梅嚇得立馬噤了聲。
「你是與誰說的?」玄胤聲沉如鐵地問。
冬梅癟嘴兒道:「玉珠啊,兩次都是跟她說的,奴婢又不認得文芳院的其他人。」
玄胤當即命人叫來了玉珠。
玉珠進門,看看面色鐵青的四爺,再看看一臉冷笑的冬梅,瞬間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她壓下心中的忐忑,上前,行了一禮:「四爺。」
玄胤冷冷地看著她,沒那種被心腹背叛過後的失望,只是淡淡的、如同在看螻蟻一樣:「夫人的事,你為什麼要瞞著我?」
玉珠還算鎮定,輕言細語地說道:「奴婢……不是有意的,王妃先問奴婢出了什麼事,奴婢如實告知了王妃,王妃的意思……是怕您撇下小櫻不管,去陪夫人,所以,沒叫奴婢告訴您。」
「你真的是如實告訴的?」
玉珠輕輕點頭:「是,奴婢說了夫人來了葵水,痛得厲害,問要不要讓您回去,王妃可能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讓人熬了一碗紅糖水。」
冬梅不屑一哼:「那你有告訴王妃,夫人以前都沒事,就這次才莫名其妙痛得這麼厲害的嗎?」
玉珠的眼神閃了閃。
玄胤輕笑,笑得異常涼薄:「你沒跟我母妃說,是夫人年紀小,嬌氣,才這麼小題大做的?」
玉珠勃然變色!
玄胤冷笑一收:「既然你這麼喜歡巴結王妃,就滾去文芳院吧!」
玉珠撲通跪下,磕起了響頭:「四爺!四爺饒命!奴婢錯了!奴婢真的沒想到四夫人會病得那麼重!奴婢以為夫人會沒事的!奴婢再也不敢了,四爺您讓奴婢留下來伺候您吧!四爺——四爺——」
玄胤卻懶得再聽她廢話,一腳將她踹了出去,幾名粗使婆子立刻上前,將她綁去了文芳院。
玉珠自持身份,一直在府中,被人當半個主子對待,所有人包括她自己在內,都沒料到,玄胤僅因她一次小小的私心,便把她給處置了,還處置得這麼不留情面。誰都知道,王妃疼愛老四,被老四公然趕出來的丫鬟,王妃會要麼?
玉珠幾乎是前腳被攆到文芳院,後腳,便被王妃調入了雜役房。那裡,可是做苦力的地方。
經此一事,文芳院的下人,再也不敢輕視這位新來的夫人了。
玄胤泡了個澡,回屋,睡在了寧玥的床上,將寧玥抱進懷裡,他其實知道寧玥在裝睡,親了親,說道:「我把玉珠打發了,以後,看誰還敢怠慢你?」
寧玥動了動身子,拿開他深入她褻衣的手:「關玉珠什麼事?人家還不是看你臉色行事?你在意誰,她們就巴結誰。」
「那她們一定全都是瞎了!」玄胤說著,捏了捏她的手,「爺明明就很在意你!」
很在意,不是最在意。
寧玥沉默著,沒有接話。
玄胤又把她抱緊了幾分,大掌摸上她肚子,輕輕地揉著:「還疼嗎?」
寧玥撇過臉,不想理他,但不可否認的是,他掌心的熱度,貼在她疼痛的地方,疼痛好像真的慢慢減輕了一樣。
玄胤一邊揉著,一邊慢慢輸入了一些真氣:「是我不好,讓你受委屈了,但我真的沒有不在意你。我以前還是廢物的時候,他們都看不起我,只有小櫻,一直對我說,胤哥哥,你可以的。除了我娘,她是第二個願意相信我的人,所以我對她,就格外寵溺了一些。」
她是第二個,我是第三個,我終究晚了一步,所以你更在意她,對嗎?
寧玥不明白自己的腦海里為何閃過那樣的想法?自己是他妻子,為什麼要跟他妹妹爭寵?她應該與他一塊兒,關心他妹妹才是。
只是——
一想到那個孩子,親吻他嘴唇的畫面,她的心口,就會像被針給刺了一下,不太舒服。
她緩緩地眨了眨眼:「那以後,是不是她一生病,你就得去照顧她?」
玄胤沉默,半晌,握緊她的手,低低地說:「我答應你,再不把你一個人丟下了,不論她生不生病。」
寧玥沒說好不好之類的話,只是閉上眼,在他懷中慢慢地睡了。
這一晚,比昨晚睡得踏實,他的手,始終停留在她腹部,片刻未曾離開。
天亮時分,司空流擰著醫藥箱來了,給寧玥把過脈之後,司空流開了個方子。
寧玥拿著藥方,卻沒仔細看的意思,而是問:「我為什麼會這麼疼?是不是跟被催經有關?」
司空流嘴巴一張:「呀,你……你知道自己被催了經期?」
前世十六、七歲才來葵水,這輩子提前了整整三年,能不知道嗎?
寧玥「嗯」了一聲。
「你怎麼知道的?」
「周大夫說的。」
司空流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摸摸下巴,說道:「唉,其實,主要也不是催經葯啦,是……是那個葯里的石粉。」
「石粉?」寧玥從沒聽過這麼古怪的東西,「什麼石頭的粉?」
司空流訕訕地咳了一聲:「就是……那個黑曜石的粉末啦!」
「我幾時吃過黑曜石的粉末?」寧玥困惑地凝了凝眸,見司空流一副閃躲的神色,眯著眸子道,「養生丸里……放了黑曜石的粉末?平安符里的那顆黑曜石?」
「咳咳!」司空流清了清嗓子,「確切地說,平安符里的那顆只是一半,另一半都被磨成石粉了,然後……」
基本上進你肚子了。
「為什麼要給我吃那個?」寧玥心中隱約閃過某種猜測,卻還是希望司空流能夠給她答案。
司空流乾笑了兩下:「給你吃那個……是為了確定你能不能承受蠱蟲的毒性嘛!要是不能承受,蠱蟲會加倍反噬玄胤的。一般來說,你服用的寒食散越多,蠱蟲就越喜歡你體內的環境,合歡解毒的成功率就越高……不過一般人的體質,根本一顆養生丸都承受不住……」
講到這裡,他漸漸不敢去看寧玥的眼睛了。
「所以,他知道蠱毒會轉移,讓我嫁給玄胤,從一開始,就只是把我當成一個工具罷了。」寧玥說完,司空流無言以對,寧玥又道,「玄胤的前三任未婚妻都是這麼死的嗎?」
司空流皮笑肉不笑地點了點頭。
「哦。」寧玥卻表現地異常平靜,眸光如水,無波無瀾,「我還以為他給我養生丸,是真的在給我調理身子呢,原來,只是想試試,那些毒藥,毒不毒得死我啊。」
司空流想說不是毒藥,只是一種千年寒石,話到嘴邊,又覺得寒石的危險不比鶴頂紅弱——
這丫頭,一定氣壞了,他想。
令他詫異的是,寧玥沒表露出一絲一毫的憤怒,自始至終,平靜得彷彿一個局外人一樣:「我知道了,多謝老先生。上次在宮裡,我冒充了老先生的關門弟子,得罪了。」
司空流哈哈一笑:「這沒什麼啦!你喜歡的話,我真收你做關門弟子也可以啊!」
寧玥淡淡地點頭:「老先生的好意我心領了。」
司空流走後不久,玄胤從小廚房出來了,胤大廚平生第一次下廚,雖然只煮了兩個雞蛋,但也險些燒了半個廚房。
「老頭兒都走了?」他四下一看,「這麼快!他跟你說什麼了?能不能好?為什麼這麼疼?」
寧玥面無表情地垂下眸子:「沒說什麼,就是女人的腹痛,先吃些葯看看。」
「是嗎?」玄胤狐疑地挑眉,這時,碧清匆匆忙忙地走了進來,「四爺,小櫻又高熱了!吃進去的東西,都吐了出來!您快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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