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44】醫治,玄胤的身世(二)
寧玥與孫瑤抵達壽鄉居時,郭況果然已經到了,正坐在郭老太君身旁,與大家一塊兒逗弄著玄小櫻。香梨的事,他們大概已從王妃的口中得知了,沒過多過問香梨,只對玄小櫻疼愛得不行。
撫遠公主因懷孕的月份大了,不敢輕易出來走動,當然也多虧了白薇兒留給她的葯,她才能安安穩穩地懷到現在。駙馬也在公主府陪她。
郭老太君親了玄小櫻一口,拿出新買來的搖鈴,笑眯眯地道:「喜歡嗎?」
玄小櫻乖巧地坐在她腿上,數日相處下來,大家對她發自內心的疼愛,漸漸打消了她的芥蒂,她開始與周圍的人親近,就連早已沒了印象的外祖母,也十分給面子地給了個淡淡的笑容:「喜歡。」
郭老太君高興壞了!又從「百寶箱」里,拿出了好多玩具,一些是新買的,一些是從前幾個孩子玩過的。這又與對香梨那種愛屋及烏的疼愛不同,她疼玄小櫻,可是真真兒想疼進骨子裡的。
「老太君,瑤兒、玥兒來了。」崔媽媽從旁稟報道,自從嫁了人,稱呼上,崔媽媽也親和了些。
郭老太君忙抬頭,笑著朝二人招了招手:「快過來快過來!」
孫瑤與寧玥上前,給郭老太君和郭況行了禮。
郭況微微點了點頭。
郭老太君並未因與寧玥更熟便偏頗寧玥一些,她一碗水端得很平,笑著頷首,見妯娌手挽手,關係如此親密,不免,又多了幾分喜色:「總算是見到你們了,這些天,我一直念叨你們母妃,讓她帶你們過來玩兒!她總說忙,沒空!也不知是不是在忽悠我這老婆子!」
孫瑤溫柔地說道:「我與四弟妹同時過門,事情確實多了些,可把母妃累壞了。」
「她那性子我還不清楚,最是喜歡偷懶,平日里,都把你倆給累壞了才對!」郭老太君嗔了嗔,說道。
婆婆肯放權給媳婦兒,這是好事,孫瑤與寧玥都沒有不喜歡的道理。郭老太君也明白,嘴上這麼打趣自己女兒,心中,卻對玄家的婆媳關係非常滿意。
幾人又談笑了一陣,郭況突然問:「小胤出征了嗎?」
喧鬧的正廳,因他這一句話,突兀地安靜了下來。
適逢他生辰,大家故意避開南疆戰事,就是怕掃了他的興緻,哪知他自己……竟主動提起。
寧玥張了張嘴,說道:「是的,昨天早上……出征的。」
郭況沒再言語,起身,甩袖走了出去。
「外祖母,舅舅他……」
郭老太君拍了拍寧玥的手,嘆道:「沒什麼,他就是擔心小胤。唉,我頭有些痛,你扶我進去。」
「是。」
寧玥應下。
孫瑤把玄小櫻抱了出去。
郭老太君攜著寧玥的手進了裡屋,並揮手,屏退了眾人,寧玥明白,外祖母怕是有話對自己說。
「有些事,本想等你大一些再告訴你,可我又怕你誤會。」在床上坐下來后,郭老太君握住寧玥的手,道,「我知道你很好奇水榭樓閣里的事兒。」
「崔媽媽……都告訴您了呀。」寧玥眨了眨眼,就在她第二次瞧見郭況從那裡出來的時候,她問了崔媽媽樓閣里住的是誰,郭況是不是經常進去?崔媽媽含糊其辭地避過,想來事後,都與郭老太君如實稟報了。
「我早看出你是個聰明的,也知道瞞不了你多久。」這算是默認崔媽媽「打小報告」的事兒了,「小胤不是我親外孫,你已經知道了吧?」
寧玥點頭:「嗯,知道了。但是您也非常疼愛他,我看得出來,您對他的疼愛,與對玄家幾兄弟是一樣的。」
郭老太君嘆了口氣:「那是因為,他骨子裡,畢竟流著我們陳家的血脈啊。」
郭老太君原名陳慧,扶風茂陵人士。
「玄胤是您娘家的親戚?」寧玥輕聲地問。
「他的親外祖母,是我姐姐。」郭老太君大概是鮮少與人提到這些陳年舊事,一時間,不知從何說起,頓了半晌,才指了指外頭道,「你看到的水榭樓閣,就是蘭貞以前的院子。」
「蘭貞?」寧玥眨了眨眼,只與她娘差一個字哦。
「小胤的娘。」郭老太君說道,「說起來,蘭貞也是個苦命的孩子,我姐姐未婚先孕,挺著肚子嫁入夫家,那家人礙於我們陳家的威望,一開始也沒說什麼,對我姐姐十分地好,只是相處的時間久了,不是親生的,總還是……隔了一層。蘭貞在那個家裡過得不開心,我便把她接到郭家來住。我想想,她來的時候多大?好像正趕上我生你們母妃,她大你們母妃七歲……是的了,她七歲入京的!」
玄胤的娘,比王妃大這麼多啊。
寧玥的心裡,掠過一句感慨,隨後,又覺得陳氏未婚先孕,害得蘭貞在那個家裡受罪,實在是——
「那……我能冒昧地問一句,蘭貞的生父是誰嗎?」
郭老太君搖了搖頭:「不清楚,我姐姐一直到臨終都沒有說。」
這、這是不是太奇怪了?哪有人到死都不許女兒與生父相認的?還是……陳氏自己都不知道男人是誰?
「不過我瞧她的樣子,應該對那個男人懷有很深的感情。」郭老太君補充了一句。
寧玥越發困惑了,既然知道對方是誰,又深愛著對方,為何不許蘭貞與對方相認?
「你一定在想,我姐姐為什麼不讓蘭芝與她父親相認吧?這個問題,我問過她很多次,她都含糊著搪塞過去了。後面漸漸的,我也不問了。」
「或許,她是有什麼苦衷吧?」寧玥道。
郭老太君第三次嘆氣了:「可能吧。」
「蘭貞……從七歲就一直住在郭家了嗎?」寧玥又問。
郭老太君鬆開寧玥的手,指了指桌子,寧玥會意,倒了一杯茶給她,她喝了一口,方說道:「反正,沒再回過她繼父的家了。」
意思是蘭貞中途去過別的地方?寧玥心中疑惑,但看了一眼神色複雜的郭老太君,又決定暫時壓下這個疑惑。
很快,郭老太君喝完了手裡的茶,彷彿氣兒順了些,靠在床頭說道:「你是不是很好奇郭況與蘭芝的關係?」
這個老太君,平時像個老頑童,沒想到眼睛這麼毒辣的。寧玥乾笑了兩聲:「什麼都瞞不過您。」
「丫頭,我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還多,瞞我?再過個十年二十年吧!」郭老太君嗔了寧玥一眼,又道,「郭況比蘭貞大三歲,十分疼愛蘭貞,我便做主,給他二人定了親。」
寧玥的眉心微微跳了跳,弄了半天,小胤娘親……曾是郭況的未婚妻啊?那怎麼還跟中山王攪到了一塊兒?
「這事兒,也怨我眼拙,沒瞧出來蘭貞對郭況只是兄妹之情,我強扭這個瓜的結果,就是蘭貞悄悄地離家出走了。這一走,就是一整年!」郭老太君揉了揉心口,「誰也不清楚她到底去了哪裡、見了哪些人,問她她也不說,死活撬不開那張嘴!這一點,倒是與我姐姐一個樣!」
「蘭貞是幾歲出走的?」
「十四歲,直到十五了才回,那年,你們母妃剛好滿八歲。」
「那……」寧玥抿抿唇,頗有些難以啟齒,但還是輕聲問道,「蘭芝與王爺又是怎麼回事呢?」
「唉。」郭老太君不知第幾次嘆氣了,「玄家從北城入京受封,老王爺與我老伴兒素有交情,便給你們父王和母妃定了親。誰料上門提親的時候,你們父王沒看中年僅十歲的郭玉(王妃),反而看上了十七歲的蘭貞。」
這是肯定的,中山王與蘭貞年紀相仿,在一個少女與孩子之間,自然更青睞前者。
寧玥沒說話。
郭老太君又道:「他們開始來往。我的意思呢,是成全他們,左不過你們母妃還小,多等兩年另覓夫家便是,老王爺不肯,不知是怕辜負你們母妃,還是瞧不上蘭貞的出身,愣是沒許蘭貞過門。一直到你們母妃與父王大婚,老王爺才對蘭貞與你們父王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母妃與父王大婚的時候是多大?」
「你們母妃十七,蘭貞二十四。」
「這麼說,蘭貞與王爺秘密交往了七年?」寧玥被震驚到了,「那他們的感情應該很好才對,可是我瞧王爺對玄胤,又似乎並不十分疼愛。」
「起先,的確是挺好的。」郭老太君無可奈何地擰了擰眉毛,「只是後來發生了一件事,讓王爺把蘭貞冷落了。」
「什麼事?」
郭老太君陷入了沉默,似在計量要不要與寧玥闡述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
寧玥沒有催她。
她最終還是說了:「蘭貞生小胤的時候,產婆發現她不是頭胎。」
「她生過孩子?」寧玥徹底驚到了。
「也可能是流過產,反正她說孩子沒了。」郭老太君道,「任何男人都無法忍受自己的女人懷過別人的孩子,自那之後,你們父王待蘭貞,慢慢地冷淡了。」
那他們圓房的時候,王爺居然沒發現?!
寧玥困惑地眨了眨眼,不知想到什麼,又問:「蘭貞……是失蹤那年懷上的吧?」
郭老太君點了點頭。
有其母必有其女,這句話,在寧玥看來,並不完全是一種貶義,它只是闡述了某一種事實。母親對孩子尤其對女兒的影響是巨大的,在母親身上發生的悲劇,女兒成年後也很容易經歷一遍。藺詠荷母女如此,陳氏與蘭貞也如此。
但凡自殘或自甘墮落的女人,內心一定是對母親充滿了憎恨。蘭貞恨她娘,所以輕賤了自己的身子,婚前,便懷上了某個男人的孩子。當然,也不排除另外一種可能,她是被強暴的。
可即便是第二種可能,蘭貞與中山王的七年地下情,也足以說明,她在輕賤自己。
這些悲劇又是誰造成的呢?
是蘭貞自己,還是沒給蘭貞一個幸福童年的陳氏?
寧玥的心裡沒有答案。
這之後,郭老太君又與寧玥絮絮叨叨講了一些蘭貞的過往,比如蘭貞與玄胤一樣都愛吃栗子、都是個火爆脾氣,再提到郭況與蘭芝的關係,郭老太君只是無奈地皺了皺眉,郭況無疑是對蘭貞情根深種,只可惜襄王有夢神女無心。
郭老太君還不清楚蘭貞已經過世的事,只以為她是受不了中山王的冷遇徹底離開了。
「當初要不是我強把她與郭況湊一塊兒,她也不會離家出走,不離家出走,便不會誤入歧途,不誤入歧途,她與王爺也不會鬧得這麼僵硬,更不會拋下小胤……」郭老太君深深地自責著,對於蘭貞奪了女兒丈夫一事,卻沒流露出過多的苛責。
「我能看看娘的畫像嗎?」寧玥突然說。
郭老太君苦澀地笑了笑:「當然,在那邊第二個抽屜里,你自己拿吧,全是郭況畫的!」
寧玥拉開抽屜,足有十幾卷畫軸,寧玥一一打開,發現每一幅的蘭貞都戴著幕籬,不由地納悶:「蘭貞為什麼總是戴著幕籬啊?」
「哦,她有光過敏症,不能曬太陽。」
給郭況慶祝完生辰后,王妃帶著玄小櫻與兩位兒媳回了王府。
玄小櫻每天都要針灸和葯浴,今天也不例外。
由於寧玥略懂些醫理,給司空流打起了下手。
玄小櫻泡在葯桶里時,司空流吩咐寧玥給銀針消毒,寧玥一邊以燭火炙烤一邊道:「老先生,針灸和葯浴真的慣用嗎?」
「這個……保守治療,效果沒那麼快出來,具體的,我也說不準,我沒給那麼小的孩子看過這種病呢!」司空流嘀咕道。
寧玥烤完一排銀針,放在消過毒的紗布上,又拿起另一排:「那,手術是不是好得快些?」
「手術當然立竿見影了!」司空流從醫藥箱里取出一些瓶瓶罐罐,「但你們王爺王妃不同意手術啊!」
「他們是怕風險太大,妹妹真的再也好不了了。」寧玥說著,記起了一件事,「白薇兒動過手術,您知道嗎?」
「嗯,她的遺體我看了,那腦袋上的疤!」司空流癟了癟嘴兒,一臉嫌棄,「我就不會弄得那麼難看!」
寧玥又道:「那您知道她得的是什麼病嗎?」
「這我哪兒知道?」司空流嗤了一聲,須臾,又神色一肅,「不過,敢給人做開顱手術,妙手神醫果然是醫界妙手。」
「什麼妙手神醫?」寧玥好奇地問。
司空流清了清嗓子,記起這丫頭還不清楚玄胤找妙手神醫給她治病而南下打仗的事,眸光一轉,道:「南部的一個大夫,小有名氣吧。」
沒替對方是白薇兒的大夫,生怕這丫鬟猜出玄胤是去找他的。
玄胤那小子,混是混了點兒,可對這丫頭還是蠻不錯的。
不過這丫頭也不簡單,夠沉得住氣,從中毒現在,愣是一次也沒問毒要怎麼解。瞧她的樣子,應該不是不想解,可能是覺得解不了,省著點折騰吧。
真是一對奇怪的小倆口。
「司空流先生,您在想什麼?」寧玥見他出神,輕聲問了一句。
司空流意識回籠,訕笑道:「啊,我、我在想怎麼給你妹妹針灸比較好,是按照昨天的方案來,還是換一種。」
寧玥欠了欠身:「全憑老先生安排。」
司空流暗暗搖頭,這丫頭多知書達理、多尊老愛幼,哪像那混小子,翻起臉來恨不得連親爹都不認!
「老先生,全都消毒過了。」寧玥把銀針放到床頭柜上。
司空流頷首,嗯了一聲:「再泡半刻鐘,就把人抱來。」
半刻鐘后,昏昏欲睡的玄小櫻被抱來了,葯浴本身有一些洗精伐髓的效果,大人還好,小孩子,卻會感到十分疲倦。玄小櫻躺在床上,眼皮子耷拉了幾下,睡過去了。
司空流開始給她下針。
寧玥坐在一旁,司空流每拔下一根,她都給放進準備好的罐子。看著羸弱的玄小櫻,寧玥想起了「不見天日」的蘭貞:「對了,老先生,您說過光過敏症嗎?」
司空流又下了一針,漫不經心道:「哦,你說白薇兒那病啊。」
「白薇兒?」寧玥稍稍愣了一下,隨即記起,白薇兒也的確是終日戴著幕籬,「她也有這個病?我還以為,她把自己遮得那麼嚴實,是因為怕人看見她頭上的疤呢!」
「她戴了假髮,誰看得見?」司空流說道。
也是,玄胤曾經在馬車上掀開過她的幕籬,她很淡定。
寧玥看向司空流:「這到底是個什麼病?」
司空流又道:「說白了,就是畏光,陽光一照,身上就起疹子,南疆皇室的遺傳病!」
「南疆皇室的……遺傳病?」寧玥瞳仁一縮,「您確定嗎?別人……別人不會得嗎?」
司空流哼了哼:「別人誰得?我反正是沒聽過。」
可是蘭貞為什麼也得了這種病?難道……她也是南疆皇室?
……
七月十五,玄胤抵達雁門關,他沒入臨淄城與大軍會合,而是直接來了東隅山脈,單槍匹馬,不,還有一個冬八。
一望無際的草原,看不到一絲人煙。
冬八騎在馬上,邊走邊心裡發毛:「少爺,咱……是不是走錯路了?這兒半個人影都沒見著,您確定二少爺被關在這邊了?」
玄胤成親后,他依舊沒能改口,依舊少爺少爺地叫著。
玄胤沒在意這些旁枝末節的東西,意態閑閑地掃了四周一眼,半分緊張都無,不知道的,或許會認為他根本不是來打仗的:「等著啊,爺數三聲,人就出來了。一、二、三!」
話音一落,玄胤掄起長槍,一把刺到了地上。
只見原本平坦無奇的表面,突然捲起波浪似的,一高一低地鼓動了起來。
冬八嚇得勃然變色,跳到玄胤的馬上,八爪魚似的,死死抱住了玄胤:「少爺救命——啊——救命——」
玄胤的嘴角抽了抽:「爺一世英勇,怎麼養個跟班兒,膽子還不如玥玥身邊的冬梅!」
冬八淚汪汪地道:「人家、人家是想保護少爺來著……啊——救命啊——」一股人高的草地波浪打來,他閉上眼,抱緊了玄胤。
玄胤看著那股即將壓垮自己的土浪,冷冷一笑:「雕蟲小技!」長槍再次刺中先前的刺過的地方,然後,像變戲法兒似的,已經只與自己一尺之舉的土浪,嘭的一聲化作灰燼了。緊接著,周圍的土浪也與它一樣,奇迹般地「陣亡」了。
冬八揉揉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我、我剛才是眼花了么?」
玄胤沒答他的話,冷冽的眸光四下一掃,勾起右唇角道:「什麼狗屁降龍陣?陣眼都被本王破了,看你們還拿什麼阻擋本王?識相的,就給本王滾出來!本王敬你們大帥是條漢子,叫他出來與我單挑!若他不敢,就縮在軍營做他的縮頭烏龜吧!只是,等本王端了他的老巢,定是要把那龜殼拔掉看一看的!」
冬八這會子確定自己沒眼花了,瞠目結舌道:「少爺,剛剛那個鬼東西……就是坑了咱們一萬大軍的盤龍……不是,降龍陣?好像、好像也沒大啊——」聲音到最後,漸漸低了下去。因為他突然想起,從半個時辰前進入草場開始,少爺便給二人的馬蒙上了眼睛,一直是按照少爺的指示在走,當時他還納悶,而今一想,只怕那時就已經進入陣法了。難怪二少爺會全軍覆沒,一整片大草原……全都埋下了機關。若換做普通人來走,只怕早被吞得渣都不剩了。少爺還能精準地把陣眼找出來,真不知少爺是怎麼做到的!
「你們大帥要做縮頭烏龜是嗎?看來你們南疆也不過如此,靠著一個破陣法偷襲,自己卻連正面迎敵的膽量都沒有!冬八,我們走,這場仗,不必打了!本王沒興趣陪一群龜孫子玩兒!」
「啊?少、少爺——」
「大膽黃口小兒!竟敢侮辱我南疆勇士,看爺爺不打得你滿地找牙!」
伴隨著一道威嚴的怒吼,一名身穿黑色盔甲的壯漢擰著雙斧策馬奔了過來!
來的路上,冬八已經將南疆軍營的情況背下來了,看了看那人,呢喃道:「身材魁梧,七尺高,虎背熊腰,手持雙斧,聲若驚雷……啊,我知道了,是南疆奇士榜排行第十的威武將軍佟海嘯!」
奇不奇士榜的,玄胤並不清楚,也不關心,不過,這佟海嘯的威名,他在兒時便聽中山王提過。出生時是個早產兒,險些死掉,一直到三歲,都是一副隨時可能去見閻王的病秧子相。四歲那年,得了一個和尚的機緣,入寺廟帶髮修行。說來也怪,自從跟了和尚之後,病也好了,身體也強健了,力氣一天比一天大。玄家測試一級武士的霸王鼎足有五六百斤,資質好的,如玄煜,七歲時將它舉起,資質差些的,恐怕十五六歲也不一定能把它扛起來。然而眼前的佟海嘯,七歲時,就已經能自如地舉起千斤鼎了。單從力量上來說,玄煜都不是他的對手!
他那對開山斧,看著好像沒什麼重量,實際每個都足以壓死一頭駱駝。
他用內力提著,才不至於壓壞了身下的馬。
若是被那對斧頭劈上一下,渾身的骨頭都要被震碎。
「少少少少少少少少……爺!」冬八已經開始結巴了,「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們……跑吧!」
玄胤冷笑:「不就是一介莽夫?我玄胤會怕了他?」
語畢,玄胤騰空而起,一槍刺向了佟海嘯。
佟海嘯論起斧頭一斬,兵器碰撞的一刻,他明顯感到一股極為鋒利的力量,細針一般,鑽進了他的筋脈,他的手臂,一陣發麻!
隨後,他不可思議地看向那個年輕而俊美的男子,實難相信,天底下,居然有人能壓過他的力氣!
「怕你太驕傲,本王只用了三成功力。」
玄胤冷笑著說完,佟海嘯更震驚了。
他那一招,少說六成功力,卻被對方壓得死死的,而對方說,只使出了三成?怎麼可能?
他不信邪,咬咬牙,再一次狠狠地攻擊了過來!
「受死吧——」
誰料他劈頭還沒碰到玄胤,就被玄胤的長槍給挑飛了,玄胤嗤笑:「說了我只用了三成,你偏不信!」單臂一震,將佟海嘯震回了馬上。
佟海嘯噴出一口鮮血。
玄胤長槍一收,衣袍迎風鼓動:「你不是我的對手,叫你們大帥過來。」
「對付爾等宵小,何須大帥出馬?我凌波就能把你砍個稀巴爛!」
一道渾厚的嗓音伴隨著駿馬的奔騰聲,自草場盡頭,儘速朝這邊馳來。
玄胤面色不變,冬八卻是牙齒都在打顫了:「凌、凌波?奇士榜排行第七的凌家軍統領,據說此人的劍法,連、連他們大帥……都、都避讓三分。」
玄胤不屑叱道:「狗屁大帥,縮頭烏龜一個!」
凌波在佟海嘯身邊勒緊韁繩,對佟海嘯道:「威武將軍先回營帳歇息吧,這裡交給我,我會砍了那小子的腦袋,替你報仇的!」
佟海嘯被馬帶走了。
凌波雙目如炬地看向玄胤,很顯然,他沒料到破解了降龍陣,並兩招就重傷了佟海嘯的人會是個如此年輕的後生,而且,模樣俊美,絲毫不輸給以美貌而聞名的南疆皇室。
「我乃奇士榜排行第七的凌波,人稱南疆第一劍,你又是誰?」
玄胤眸子一瞪:「南疆第一賤?媽呀,怎麼會有人取這麼難聽的稱號!你是不是掘了人家祖墳啊?」
「你……」凌波被激得面紅耳赤,活了三十年,還是頭一回被人如此取笑,「小兒,報上名來!」
玄胤痞聲痞氣地道:「我啊,坐不改名行不改姓,西涼廢柴榜榜首,你玄四爺爺!」
南疆赫赫有名的威武將軍,敗在了一個廢物手上,傳出去,真把南疆的臉都丟盡了!凌波再一次被激怒,險些吐血,但很快,他又笑了起來:「我道是誰呢,原來是那個戰俘的弟弟,你們玄家已經來了兩個送死的,眼下又來一個,好好好,我凌波就成全你!」
有了佟海嘯的前車之鑒,凌波不敢對玄胤掉以輕心,他第一招便是生平最厲害的殺招,然而他做夢都沒料到的是,那個明明站在一丈開外的年輕人,居然一眨眼就不見了!
後背傳來一股徹骨的寒意,他好像明白了什麼,可惜已經晚了。
玄胤的匕首從他後背狠狠地刺入:「南疆第一劍,嗯?怎麼比那個斧頭還不經打?我啊,是我們西涼頭號廢柴,都比你厲害,你們南疆,看來是氣數已盡了!」
第三個出戰的是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將軍,瞧他年紀,應該六十不止了,但精神奕奕、身姿矯健,絲毫不遜於方才的兩個青年。
「他是南疆的元老,曾經的武帝師瞿老先生,太子和幾位王爺的武功也是他教的,此人在朝廷與軍中的威望很高。」冬八小聲地說,「實力還比之前的兩個強很多。」
「不就是一個老頭兒,再強能強到哪兒去?」話雖如此,玄胤卻從對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十分強大的氣場,能給帝王做老師,想也知道,絕非池中物。
然而,就在玄胤準備全力應敵之際,戲劇化的一幕發生了。
那個霸主一般的老將軍,在離玄胤一丈之距的地方停了下來,隨後,盯著玄胤的臉,難以置信地瞪圓了眼。
「你……你……」他伸出手,指向玄胤,慢慢地,手指開始顫抖,很快,身子也跟著顫抖。
嘭!
他從馬上摔了下來,渾身抽搐。
玄胤眨了眨清澈的鳳眸,摸著下巴道:「果然是帥出天際了么?連老頭子都被迷倒了。」
……
馬寧馨的小寶貝一天天長大了,衣裳幾乎是三天一換,漸漸的,都不夠穿了。寧玥和藺蘭芝相約在南街,給小寶貝買些做嬰兒衫的衣料,也買些嬰兒穿的虎頭鞋。
虎頭鞋特別小,還沒寧玥的手掌大,看著掌心的鞋子,寧玥的一顆心都要被萌化了。
「怎麼?很喜歡?」藺蘭芝笑著問。
寧玥點點頭:「是啊,很好玩兒,這麼小,跟玩具似的。」
藺蘭芝壞壞的眸光掃過她平坦的小腹:「小日子來了沒?」
「好像……沒來。」
藺蘭芝就道:「晚了兩天了,該不會是有了吧?」
寧玥愣住:「不、不會吧?」
不過她小日子一向準時,十二號之前,這一次,居然十五號了還沒動靜。
「回頭,找個大夫瞧瞧。」藺蘭芝有些激動地握住女兒的手,雖嘴裡講著,別這麼早懷孕的話,但如果懷了,她還是非常高興的。
寧玥的睫羽顫了顫,素手,不著痕迹地摸上肚子。
這裡,真的……已經孕育著一個小生命了嗎?
突然,一道讓人無法忽視的眸光落在了寧玥臉上,寧玥眼底的柔情霎那間散去,冰冷地望向暗處的目光!那目光的主人卻撤得極快,寧玥只看到了一個空蕩蕩的貨架。
寧玥埋頭,繼續挑選東西。
那目光又追了過來。
寧玥抬頭去看,卻又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寧玥拉著藺蘭芝出了店鋪。
藺蘭芝詫異地問:「怎麼了玥兒?還沒選完呢?不買了嗎?」
寧玥將藺蘭芝送上馬車:「今天不買了,改天吧,我突然想起來有事,你先回,你一個人逛街我不放心。」
「那好。」
寧玥吩咐耿中直道:「把我娘送回馬家。」
「是!」
耿中直護送藺蘭芝往馬家的方向去了。
然後,那種被盯上的感覺自此消失了。
寧玥在周圍找了一圈,沒發現任何異樣,蹙蹙眉,去了回春堂。
……
南疆大軍的營帳,瞿老被人抬進來了。
這是繼佟海嘯與凌波之後,第三個被那年輕人打敗的將軍,只不過不同於前面的打傷,瞿老是臨陣中風的。
索性那小子沒趁人之危,不然,瞿老的命或許就保不住了。
營帳內,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十分難看。
「那小子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一連挫敗我軍三員大將!」坐在主位上的高副帥疾言厲色地說,「兩員。」
瞿老是自己中風,不算被打敗,這或多或少讓眾人的心裡稍稍平衡些,只不過瞿老為什麼會突然中風呢?他老人家的身子骨一向十分硬朗啊!
「他是不是給瞿老施了什麼蠱?」高副帥又問。
一名小兵士道:「據凌大人說,他好像是玄家的四公子。」
「玄家四公子?有這號人物嗎?」高副帥問。
他們只聽過玄家世子玄煜,那是西涼的戰神,幾乎能與他們大帥齊名,可玄四是個什麼東西?
「他……」小兵撓了撓頭,「他說自己是西涼廢物榜的榜首。」
「噗——」
營帳內,響起了一陣噴茶水的聲音。
高副帥冷厲的眸光掃過險些笑場的眾人,字字如冰道:「他那是在故意羞辱我們!我們的奇士榜兩大戰將,接連敗在一個廢物手上,傳出去,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副帥,他……他還在嚷著找大帥單挑。」小兵道。
單挑個屁?大帥人都跑不見了!高副帥的眼神閃了閃,皺起眉頭道:「大帥……大帥在閉關,不能被打擾,我去會會他!」
「慢。」一名坐在角落的、毫不起眼的黑袍老者慢悠悠地抬起了頭,那雙寒刃一般的眼睛,散發出彷彿不屬於一個活人的氣息,「何必與他單打獨鬥?集結血衛,殺了他便是!」
「這……」高副帥不甚贊同,「以多欺少,太不光明磊落了,他敢單槍匹馬地來,也算一條漢子,按照規矩,我們應該接受他的挑戰。」
黑袍老者道:「是規矩重要,還是南疆大軍的名聲重要?」
「呃……這……」
「已經敗了三次,再敗下去,我軍的士氣都要給敗沒了。」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那麼多人都不是他的對手,我敢跟你保證,就算你親自出馬,結局也不會有什麼兩樣。」黑袍老者說著,不理會高副帥的糾結,站起身道,「就這麼說定了,集結血衛吧。」
血衛是南疆最厲害的暗衛,玄家的影衛強悍十倍不止。他們若集體出動,那小子,縱然天大的本事,也沒可能逃脫升天。
另一處營帳內,一名小兵士正在給瞿老喂葯,瞿老雖中了風無法動彈與說話,但那雙鷹目一般的眼睛,死死盯著侍衛,讓侍衛覺得,他好像有什麼話要說。
小兵士低下頭:「老爺,您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瞿老的眼珠子左右動了兩下。
小兵士瞬間會意:「不是啊?那……您是有話對我說?」
瞿老的眼珠子直直的看著他。
「我明白了,那您想說什麼?」
瞿老的眼珠子一轉,望向了右側。
小兵士打開了那邊的一個箱子:「您想要什麼?這個嗎?」
他拿出了一頂帽子。
瞿老的眼珠子左右擺動。
小兵士放下帽子,又拿起了一件氅衣:「這個?」
瞿老直直地看著氅衣的領子,那裡,是一朵縫上去的墨蘭。
小兵士讀懂了瞿老的意思,將墨蘭摘了下來,這可是瞿老最寶貝的衣裳,平時碰一下都怕碰壞了,現在居然——
瞿老張嘴,用幾乎難以聽到的聲音說:「皇……皇……皇……」
「您是希望……我把它給皇上送去?」
瞿老的眼底驀地落下淚來!
小兵士追隨瞿老三年,從未見過他老人家如此失態的模樣,忙道:「好好好,我這就給皇上送去!您安心養病,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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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不是更的很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