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17】聯手司空,撕掉燭龍(二)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朝寧玥投了過去,儘管明白以鳥擇人可能會出現各式各樣的結果,但真正落在郡王妃的身上,還是令他們震驚了一把,這些震驚中,相當一部分是懾於她的身份與威望,覺得這麼厲害的人物也有被抽中的一天,還有一部分是純粹的驚詫。不論是哪種,大家都十分期待寧玥的反應。
寧玥的唇角慢慢地勾起了一個似有還無的弧度,司空朔剛讓她留心戲班子,戲班子就給了她這樣一個「重任」,看著這些人一臉興奮的表情,她能說什麼呢?
德慶公主的手被恭王握著,她看戲太著迷,竟然沒有察覺,捏了捏恭王的手指,小聲道:「這隻鳥兒真會擇人,那是我們西涼最勇敢的女子呢。」
聽到德慶公主在評價寧玥時,非但沒有一絲一毫的嫉妒,反而隱約透出一絲崇拜,恭王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但一瞬,又給掩了下去,溫和地笑道:「是嗎?既然公主說郡王妃是西涼最勇敢的女子,那想必……她一定會上去的。」
他的聲音其實並不算很大,只不過大家都被百靈鳥擇人震驚得鴉雀無聲,便很容易聽清他在說什麼了。
眾人不由地齊齊露出理所當然的神色。
寧玥將眾人的表情與變換盡收眼底,暗暗發笑,是誰說人之初、性本善的?在她看來,人性無時無刻不充滿著惡意,自私自利又自以為是,今日若換個膽怯點兒的姑娘,他們大概壓根兒不會信對方能上場,而被選中的是她,她彪悍之名在外,若卻步不前,只怕要受到這些人的指責,就因為她彪悍,所以她該上、該去承擔這些風險。
當然,她不會忘記這一切都是她那噁心的庶出哥哥挑起來的。
寧玥緩緩地站起了身。
司空朔眸光一動,朝寧玥微微搖了搖頭。
寧玥卻只是笑了笑,說道:「公主殿下生辰,怎好拂了公主的興緻?」
德慶公主聽了這回,心裡越發高興,只覺今天的生辰宴有意思極了,簡直比她以往過的任何一個生辰都要精彩許多。
「可是……真的不會出事嗎?」她看到那黑漆漆的箱子,默默為寧玥捏了把冷汗。
恭王笑道:「待我問問班主。」看向班主,表情染了一絲凌厲,「郡王妃乃千金之軀,你確定你的戲法沒什麼風險吧?」
班主拱手,笑嘻嘻地說道:「小的開戲班子這麼多年,還從未出現過一例失誤,公主殿下與恭王殿下大可放心。」
「萬一失誤了呢?」恭王似乎對他的保證不太滿意。
班主福了福身子道:「沒有萬一。」
「可要是有呢?」恭王還在堅持,彷彿非得班主講出個一二三來。
班主好似被為難到了,遲疑了片刻,面上泛起一絲愕然與尷尬,隨後,笑了笑,說:「小的願意以項上人頭擔保,不可能出現失誤。」
這句話聽著特別有份量,可細想,言外之意不過是若寧玥死了,班主給抵命就是了,不牽扯到其他任何人。
寧玥險些笑出了聲,數月不見,這個哥哥變得狡猾了許多呢。但他未免太高看他自己、也太輕看她了。
容卿握住了寧玥的手,眸光透著深意。
兄妹連心,一些話,不必講出來,寧玥就明白。
寧玥點頭:「我知道。」邁步上了戲台。
班主例行讓寧玥檢查了箱子與鎖。
這個箱子的裡面完全塗黑,看上去好似挺深,其實並未見底,它下面還有一層,隔板與箱底都能自由地梭動。這個戲檯子的搭建也十分地講究,全都用布幕遮住,旁人根本看不清檯子下面是什麼。這個箱子看似是隨意一擺,實則是放在一處能夠活動的地板上。
先前那女子先是躺進箱子,待鎖上之後,迅速打開夾層與箱底,而台下,早有人接應,拿掉那塊活動的板子,讓女子跳下去,隨後把第二層塞進一些與女子差不多重量的石頭,防止箱子在入水后浮起來。
可寧玥明白,倘若自己進去,夾層與箱底絕對是打不開的,他們會把她活活地悶死。這看起來十分地愚蠢,畢竟,誰敢在公主的生辰宴上殺人呢?可越是愚蠢的法子,往往越不容易讓人起疑。說破了天了,就是一場事故。戲班子是公主請的,真要問起責來,公主也脫不了干係。皇帝會准許公主出事嗎?頂多當成一出意外事故給處置罷了。
寧玥不動聲色地掃過看台上的眾人,德慶公主非常的興奮,顯然並未意識到她的任性把寧玥帶入了怎樣一種危險的境地;皇貴妃面上有些擔憂,欲言又止,似乎想阻止這一場鬧劇;皇帝神色如常;恭王與燭龍則是快要笑出兩朵花兒來。
好,你們笑,可勁兒地笑,因為過了今天,你們可能就笑不出來了。
雖然恭王覺得寧玥不死無疑了,可瞧著寧玥從容不迫的神色,他又有些不夠心安,他望向了一旁的燭龍,壓低音量道:「都打點好了嗎?」
燭龍面上保持著燦爛無比的笑容,從牙縫裡咬出幾個字道:「當然,答應你的事,我什麼時候食言了?」
容卿給容麟使了個眼色,容麟會意,悄然退出了觀眾席。
寧玥的身子十分柔軟,很容易便折成了理想的弧度,躺在箱子里,看班主和顏悅色地關上了蓋子,臨了的一霎,她分明從班主臉上看到了一絲得逞之後如釋重負的意味。
箱子里變得漆黑一片,這讓她想起了上一次被賈德妃關進箱子送給司空朔的情景,那時的她還未完全從水牢的陰影里走出,非常的害怕,然而現在,她知道自己不再是孤軍奮戰,安心地閉上了眼。
「好,現在請幾位千金和公子上來檢查一下我們的鎖,看是不是真的鎖好了。」
班主請了幾個人上來檢查,寧玥清楚地聽到他們撥弄銅鎖的聲音以及敲擊箱蓋的聲音,他們每敲一次,箱蓋上都會落下一些奇奇怪怪的粉塵,不用說,這是迷藥了,怕她待會兒發現不對勁會呼救,索性把她給迷暈。
寧玥用袖子捂住了口鼻。
「好,既然幾位公子檢查完畢,那我們的戲法開始了!你們幾個,準備!」
六名壯漢朝箱子走來。
腳步聲越來越近,箱子底下卻毫無動靜,寧玥眉心微微一跳,該不會還沒解決吧?不會真讓她……被丟進那個大水缸吧?
一隻壯漢的手摸上了箱子。
寧玥的心口倏的一下縮緊!
千鈞一髮之際,只聽得咔咔兩聲,箱底與夾層被打開了,寧玥往下一墜,墜進了容麟的懷裡。
看台上的人卻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個被壯漢合抱的大箱子,可今兒的箱子不知怎麼回事,死活抱不起來!
六人你看我、我看你,吃奶兒的今兒都使出來了,依舊無法撼動箱子半分。
這……這裡頭確定躺的是郡王妃嗎?怎麼感覺是一頭大象啊?
德慶公主看著六人臉上和手上青筋暴跳,可箱子就是不起來,不由地問:「恭王,你說他們怎麼了?是不是郡王妃很重呀?」
恭王也不知道啊,那丫頭看上去也就八十多斤的樣子,不可能比剛才的戲班女子還重,況且這是六名孔武有力的壯漢,縱然裡頭躺的是個男人,也該拉起來了。
「怎麼搞的?」燭龍也很困惑,給班主使了個眼色。
班主會意,迅速從幕後繞到了台下,由於整個檯子都被布幕遮掩著,沒有觀眾看清到了這裡。班主張嘴一聲呵斥:「是不是什麼東西勾住箱子了?早告訴過你們……」
話未說完,就看到兩個手下趴在地板上,昏死不醒,他暗覺不妙,拔腿就跑,卻被容麟死死地扣住……
看台上的箱子終於被抬動了。
壯漢們拉著繩索,非常吃力地把箱子降到琉璃缸中。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眾人沒找到班主,先前的美艷女子臨陣磨槍,上台調動了一下氣氛,隨後她手指一揚:「恭喜郡王妃完成了本次挑戰!現在,把郡王妃請出來吧!」
壯漢們將箱子拉了上來,放回原先的位子。
美艷女子繞著箱子走了一圈,笑容滿面。
吧嗒。
箱子被打開了。
「看——」美艷女子笑眯眯地望著眾人,卻發現眾人直勾勾地盯著她身旁的箱子,她笑容一僵,朝箱子看了過去,不看不要緊,一看,卻險些把她嚇得魂飛魄散!「班……班主?」
她探出手,去摸班主的鼻子,卻發現班主……已經沒了呼吸。
她花容失色,差點一屁股跌在地上。
眾人不免詫異,剛剛是他們的錯覺嗎?箱子里好像有個人咧——
箱子在水下悶了那麼久,普通人……恐怕已經被悶死了。
天啦,他們的郡王妃!
就在眾人毛骨悚然的時候,寧玥突然出現在了台側,帶著勝利者的微笑,朝眾人揮手。
美艷女子吧嗒一聲合上了箱子。
台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
一個侍衛悄悄走近燭龍,在燭龍耳邊稟報了幾句,燭龍面色一變,看向了笑著走回席位的寧玥,良久,才說:「我知道了,你退下吧,把人妥善處理。」
「是。」侍衛退下。
美艷女子行至公主身前,躬身行了一禮:「非常抱歉,我們在後台排練的時候出現了一些失誤,花旦的腿摔傷了,後面的表演可能無法進行了,還請公主見諒。」
「這樣啊。」德慶公主的臉上明顯透出了一絲失望,從前,她是不屑於看這些民間的戲劇與戲法的,總覺得上不了檯面,可今天的表演實在精彩,她有些意猶未盡呢!
恭王溫聲道:「正好,我也看膩了,換點清雅的東西吧。」
德慶公主微微一笑:「行,聽你的!」
戲班子退場,尚宮局獻上了歌舞。
該死的寧玥沒死,該活的班主沒活,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恭王與燭龍的臉色都變得十分難看。
恭王端起酒杯,冷冷地笑了一聲:「這就是你所謂的萬無一失?還以為多高明的手段呢,不過爾爾罷了!」
聽說對方是耿家最厲害的謀士之一,文韜武略皆在夙火之上,他才同意把對方帶在身旁,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在對付寧玥這個小賤人時派上用場。可惜,這人一連出手兩次,卻既沒傷到玄胤,也沒撼動寧玥,反而被寧玥弄死了一個班主心腹,還不如他自己動手呢!
燭龍心知今天是自己大意了,沒料到寧玥能逃脫升天。他剛剛一直在盯著容卿,就是怕容卿看出什麼破綻,從而阻止寧玥上台,可容卿一句話都沒說,他以為,他的障眼法成功了。可瞧啊,他被這對兄妹給耍了。當然,還有容麟,只有容麟才有那麼大的力氣與六個壯漢硬拼。
寧玥小勝一局,心情不錯,端著酒杯來到看台上:「剛剛的戲法實在是精彩,多謝德慶公主讓我們大飽眼福。」
德慶公主開心地笑道:「你剛剛是怎麼出來的?能不能告訴我呀?」
寧玥莞爾一笑:「這是他們吃飯的東西,我可不能破壞行規。」
德慶公主嘆了口氣:「那好吧,早知道我就自己上去了!可惜,他們已經收場了。」
「以後還會有機會的。」寧玥笑笑,「我敬公主一杯。」
敬完德慶公主,寧玥笑著看了恭王一眼:「聽說公主是為了恭王殿下才請的戲班子,公主對殿下一片真心,殿下可不能辜負公主。」
恭王嘴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我的確告訴過公主我喜歡看民間的戲,卻沒料到公主真的為我請了,實在令人動容。」
德慶公主微微紅了臉。
寧玥轉身離去,想把責任摘乾淨,恐怕沒這麼容易,班主的死只是送你們的開胃菜,筵席還沒開始呢!
戲法把宴會推向了一個**,尚宮局隨之而來的舞蹈也非常亢奮有力,氣氛漸漸活躍了起來。
眾人開始相互敬酒。
大概是先前的表演太過精彩,不少貴婦千金都圍到寧玥身邊來,笑著與寧玥搭訕,寧玥也耐心而友好地與眾人閑聊著,早先寧玥不融入這種場合,不是她沒這個能力,而是她不樂意,眼下她放開了,簡直如魚得水一般,非常順利地博得了眾人的青睞。
她自然也沒忘記身旁的哥哥,介紹大家與哥哥認識,容卿少有的,露出了配合的笑容,所有人都受寵若驚。
看著兄妹倆不知不覺成了宴會的核心,恭王心中非常地不暢快!從前被遮掩光環就罷了,誰讓他是庶子?如今他都變成高高在上的王爺了,那些人,卻還是不拿睜眼瞧他,只圍著一個殘疾和一個病秧子打轉,實在令人窩火!
「燭龍!」他咬牙。
燭龍開局不利,情緒有點低落,聽到恭王喚他,不咸不淡地應了一句:「何事?」
「你的計謀呢?都喂狗了嗎?本王要他們死!統統死!一個都不許活!」
燭龍冷笑:「恭王,我們可是說好了,不動容卿的命,馬寧玥那丫頭,你要殺要剮,我沒意見,可容卿,你若敢動他,我第一個殺了你!」
恭王的眼角一陣抽搐:「好,那就不殺容卿,但懲罰懲罰他還是可以的吧?」
「你不是要對付馬寧玥嗎?怎麼又想朝容卿發難了?」
「我樂意!」他不會承認,馬寧玥那丫頭太強了,他一次都沒在她手中佔到便宜,反觀容卿,又暈血又是個殘疾,在南疆時,他差點兒就把容卿給殺了。這麼一比較,他自然會認為容卿比較容易對付。還有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馬寧玥在乎容卿比在乎自己還多,容卿出了事,馬寧玥一定會痛不欲生!
「你號稱耿家最厲害的謀士,難道就只剛剛那點手段嗎?!」他厲喝。
「之一。」燭龍糾正了他話里的錯誤,摸了摸下巴道:「說到對付容卿,其實也不是沒有法子。」
「哦?」恭王來了興趣。
燭龍小聲道:「這個法子原本是想用來對付馬寧玥與玄胤的,可惜玄胤不在……那就讓容卿做替死鬼吧!聊勝於無。」
在寧玥手裡輸了一場,老實說,他也有些急切地想扳回一局。已經很多年沒這種感覺了,自從被南疆皇后收服之後,再沒誰能勾起他心裡的鬥志,然而馬寧玥,喚醒了他體內每一個好鬥的細胞。
「讓你收買的人,收買成功沒?」他問。
恭王道:「本王連公主都搞得定,還搞不定一個宮女?」說著,他朝德慶公主的貼身宮女送了個秋波。
宮女正在給德慶公主倒酒,冷不丁接到恭王的暗示,手一抖,酒水灑在了德慶公主的手上,德慶公主今日高興,倒也沒與她計較,她暗暗鬆了口氣。
燭龍將這一幕看在眼裡,自然明白這個沒見過市面的宮女已經被恭王的糖衣炮彈迷花眼睛了,冷冷一笑:「既如此,就開始第二個計劃吧。」
恭王給宮女使了個眼色,宮女會意,趁著恭王去偏殿如廁,以給公主取酒為名悄悄地跟了上去。
假山後,恭王抱住了宮女,一邊撫摸著她柔軟的嬌軀一邊道出了自己的計劃。
宮女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綿軟的身子在他懷中僵住:「這……這恐怕不妥吧?公主若是知道了,會殺了我的!」
恭王如玉長指挑起她下顎,蠱惑著說道:「傻丫頭,你照我吩咐的去做,公主非但不會怪罪你,反而會心疼你,到時候,她一定會帶你去南疆,這樣,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公主遠嫁南疆,必會挑選一些得力的女官,一方面是彰顯自己的身份,另一方面也是給未來的駙馬備幾個通房。但她容貌不算出挑,做事也不算周全,早已從隨行名單上刷下來了。公主走後,她再無靠山,等待她的將是跌入泥潭的命運——
這個時候,恭王向她拋來橄欖枝,她幾乎是不由分說地便抓緊了。
見她猶豫,恭王親了親她臉頰:「你難道不想跟我廝守一輩子嗎?」
宮女心臟狂跳:「奴婢不敢!殿下……殿下是公主的,奴婢不敢覬覦……」
恭王的手指按在了她唇邊上:「不許說這些喪氣話,我不愛聽,你知道的,我自小長在民間,跟你一樣,都是個苦人,我對公主的確非常地敬重,但錦衣玉食的她,怎麼可能理解我們這些人的掙扎?我其實還有個妹妹,跟你一樣大,也是入了宮,可惜沒一年就死掉了。每次看到你,我都會想起她,心中莫名地疼。」
宮女被恭王的甜言蜜語打動了:「可是……可是我這樣做,會不會對不起你?」
「不是你對不起我,是我對不起你,我那麼疼你,怎麼捨得讓你去干那樣的事?但是為了我們能夠長長久久地在一起,我只能忍下一時之痛。」他說得自己的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偏宮女聽得淚水漣漣,可把他給噁心壞了。
墜入情網的宮女沒注意到情人眼底的厭惡,感動不已地說道:「好,我答應你!」
二人一前一後地回了看台。
恭王湊近德慶公主道:「公主,剛剛郡王妃朝這邊看了幾眼,不知是不是有話與您說,把她宣過來問問吧?」
德慶公主稍稍一愣:「嗯?這樣嗎?好的。」對貼身宮女道,「秋玲,去把郡王妃請來。」
秋玲欠了欠身:「是。」
秋玲去請寧玥,不小心碰到了容卿的手,容卿的酒灑在了身上,秋玲忙福低了身子:「對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請容公子見諒!」
容卿淡淡地放下酒杯:「算了,你起來吧,容麟,幫我到馬車上拿一套乾爽衣裳。」
「哦。」容麟瞪了宮女一眼,去了。
秋玲一臉歉疚地道:「容公子,奴婢先推您去廂房吧,外頭風大,你身上全濕了,會凍著。」
寧玥走過來:「發生什麼事了?」
秋玲低頭,不敢看寧玥的眼睛,或許是因為自己在算計對方的哥哥吧:「奴婢是奉公主之命,請郡王妃過去敘話的,可是奴婢不小心碰掉了容公子的杯子,正準備帶容公子去廂房。」
寧玥擔憂地看向容卿,容卿笑笑:「你去公主那邊吧,我沒事,一點點冷,容麟很快就來了。」
容卿自從落水后,大熱天都得穿兩層衣裳,而今四月,其寒冷程度於他而言不言而喻。
寧玥點點頭,冷冽的眸光落在秋玲的頭頂。
秋玲心虛得不行,將頭垂得低低的,恨不得一直垂進褲襠里。
寧玥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大哥你確定不要我送你去嗎?」
秋玲的心咯噔一下,郡王妃該不會想親自送容卿吧?那……那她的計劃還怎麼進行啊?
容卿笑了笑:「不用,又不遠,公主找你,別讓公主久等。」
「好。」寧玥邁步去了。
秋玲長長地鬆了口氣!
寧玥走上台階,路過司空朔的席位時,敬了司空朔一杯酒:「情況有變。」
司空朔不動聲色地幹了杯中的美酒。
寧玥笑著把酒杯放到了托盤上。
小李子眼尖兒撤了托盤,拿起杯底的東西,偷偷瞄過之後,輕輕稟報給了司空朔。
司空朔輕輕一笑,舉起酒杯走向了皇帝:「皇上,臣敬您一杯……」
……
秋玲推著容卿去了偏殿的廂房,筵席進行到一半,幾個千金小姐不勝酒力,已在房中歇息。秋玲找了一間還算靠前的屋子,把輪椅推到床邊,關上門,說道:「我替公子把濕衣服脫下來吧,公子先在床上歇會兒,我想大帥很快就能過來了。」
她說著,輕輕地靠向容卿。
從前礙於身份,她不敢細看對方,而今隔得近了,才發現對方長了這樣一副好皮囊!肌膚比女子的更白皙通透,五官精緻、眉眼如畫,唇不點而赤,若非穿著男子的衣裳,任誰都會把他看成一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
秋玲忽然有些下不去手。
容卿輕笑著看著她:「怎麼了?」
這一笑,如青蓮在雪地中乍然綻放,空氣里,彷彿浮動起了一絲幽蜜的香,秋玲愣住了:「我……」
「沒關係,我自己來,你出去吧。」容卿說著,抬手解開了領口的扣子,白色領子外翻開來,露出白皙嫩滑的脖頸,脖頸下,一對鎖骨玉雕般精緻美麗,硬是看得秋玲移不開眼睛。
早先還覺得恭王是人中龍鳳,眼下看了容公子,才覺此人……只應天上有。
秋玲完全呆住了,連自己是來做什麼的也不記得了,就那麼獃獃地看著容卿,心無旁騖地欣賞。
容卿垂眸解著扣子,一顆一顆,唇角慢慢勾起一絲淡笑,他當然看得出宮女是來算計他的,不過這宮女的段數未免太低了,一點男色就讓她失了方寸。也是,馬謹嚴那種貨色她都看得上,自己這樣的皮相,她當然更加抵擋不了了。
容卿覺得噁心,可為了拖延時間,還是有條不紊地解著扣子:「這個好像勾住了,你幫我一下好嗎?」
他一笑傾國。
……
恭王還不知道自己的棋子被人家給迷得不知東南西北了,還在沾沾自喜,過了這麼久,秋玲都沒回來,肯定是得逞了。
一個殘疾嘛,又喝多了酒,美人在懷,難免不心猿意馬。
再等一刻鐘看看,若秋玲還不歸,他就帶公主去捉姦。睡公主的宮女,可是大不敬的死罪,縱然皇帝器重容卿,肯赦免死罪,也避免不了容卿身敗名裂的下場。那一幕,光是想想就讓人興奮。
「你笑什麼呢?這麼高興。」德慶公主察覺到了他的異樣,小鳥依人地挨著他問。
恭王還是有一點喜歡德慶的,一則,對方容貌不錯,二則,性格也甜美;三則,是個嫡出公主,比起與秋玲的逢場作戲,他並不排斥德慶公主。
他輕輕地攬住德慶公主的肩膀,在她耳畔低低地說:「笑你滿了十八,很快就要嫁我為妻。」
德慶公主被他弄了個大紅臉。
司空朔含笑的眸光掃過情竇初開的少女,對皇帝說道:「公主與恭王佳偶天成,臣恭喜皇上又得了一個良婿。」
皇帝喝高了,面色酡紅,眸光迷離,哈哈地笑道:「愛卿真是會說話!句句都讓人聽著高興!」他舉杯,一飲而盡。
皇貴妃看著面前一個又一個的空壺,關切地說道:「皇上,您喝多了,別再喝了。」
「朕高興!德慶的生辰,朕……很高興!」最後一個在身邊的生辰,過了今年,往後再想為女兒慶祝生辰,怕是不能夠了。皇帝心裡酸酸澀澀,又喝了不少。到最後,人都有些東倒西歪。
皇貴妃扶住他:「別喝了,臣妾扶您到寢宮歇會兒。」
「朕還要喝!」皇帝醉醺醺地說。
司空朔起身,輕輕地說道:「皇上,臣改天再陪您喝,臣不勝酒力,已經兩眼冒金星了。」
「哈哈!愛卿酒力這樣差!」皇帝笑著,由皇貴妃扶了起來,本是要回寢宮,奈何他醉得實在厲害,轎子都坐不穩,只能先在偏殿稍做休息。
恭王心道,皇帝醉了也好,省得他自己裝醉去廂房捉姦,念頭閃過,恭王對德慶公主道:「德慶,皇上好像醉得很厲害,我們過去看看吧。」
「還是你體貼,我都沒想到呢。」德慶公主笑著挽著他胳膊,在眾人艷羨的注視下前往了偏殿。
燭龍知道這是捉姦的節奏,他沒有不去看熱鬧的道理,然而喝完最後一口酒,準備一同去見證容卿侵犯宮女的時候,喉嚨突然被什麼給梗住了。
他按住喉嚨,胸口悶得厲害,他面色繼續轉白,再由白變紫。
隨行的侍衛嚇到了,扶住他胳膊道:「大人!大人你怎麼了?」
燭龍的喉嚨徹底梗住,氣兒都提不上來,更遑論說話,他直直地瞪大眼睛,伸直手臂,痛苦而又艱難地顫抖著。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怔住,齊齊朝燭龍看去,他印堂發黑、面色發紫,該不會……是中毒了吧?
好巧不巧的是,皇帝與皇貴妃去醒酒了,德慶公主與恭王又去探望他們了,現場,沒一個能主持公道的人。眾人將目光落在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中常侍身上,彷彿在期待他給出一個合理的辦法。
「中常侍大人,我家大人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會中毒?」侍衛焦急地問。
司空朔冷眸一掃:「誰說你家大人中毒了?他一口東西都沒吃,只是喝了些酒,而這酒,本座與皇上,還有公主殿下、恭王殿下全都喝了,我們都沒中毒,怎麼就你家大人中了毒?」
司空朔拿出銀針,在酒水與燭龍的杯子里試了試:「瞧見沒?無毒的。」
「那我家大人為什麼會這樣啊?」侍衛急得半死,他受命來此,燭龍的命若是沒了,他也休想活到明天。
司空朔不緊不慢地捏住了燭龍的腕子,要給燭龍把脈。燭龍卻終於喘過了氣兒,一把甩開他的手:「我沒事!喝多了,我去一趟恭房!」
燭龍跌跌撞撞地走了。
望著燭龍恨不得落荒而逃的背影,寧玥慢慢地勾起了唇瓣,她當然不可能在宴會給燭龍下毒,萬一被查出來,她吃不了兜著走。況且,燭龍體內有同命蠱,一般毒藥根本奈何不了他,之所以能把燭龍害成這樣,全賴蕭肅提供的信息,那五千兩黃金花得真值!
寧玥追上了燭龍。
燭龍奔出崇明殿後,便無力地靠在了樹上,扶著大樹,一聲接一聲地咳嗽。
「喲,燭龍大人這是怎麼了?不舒服嗎?要不要給您請個太醫?」
寧玥陰惻惻的聲音響驀地響在身後,燭龍本能心口一顫,扭頭望向她,那張還算端正的臉此時因為病痛,漸漸浮現了一絲扭曲。
寧玥眉梢一挑:「大人是真的病了呀?這可怎麼辦?大人的武功還好使嗎?別看了,你的侍衛早在半路被敲暈了,哦,想聯絡血衛啊,別了,瞧你,連個火摺子都拿不穩。」
燭龍喘得厲害,手中的信號彈掉在了地上,他伸手去撿,被寧玥一腳踩住。
寧玥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說出去恐怕都沒人會信呢,文武雙全的燭龍大人,居然會栽在一根小小的絨毛上。」
「你……咳咳……咳咳咳……」劇烈的咳嗽之後,是幾乎扭曲五臟六腑的狂喘。
「年紀大了,就別出來折騰了,哮喘病發作起來,可是會死人的。」寧玥一腳踢開了他的信號彈。
「你……咳咳……」燭龍喘得兩眼冒金星。
「挑撥玄胤和司空朔的關係,設計陷害我的命,還打算毀掉我大哥的前程……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貪多嚼不爛?你以為自己的連環計很精彩,可是在我看來,不過是些小兒科罷了!跑到西涼來撒野,你跟你師弟一樣愚蠢!你以為你師弟沒有辦到的,你就能辦到?不自量力!」
「咳咳……你……你……」他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講不出來。
黑衣首領從暗處走來:「郡王妃。」
寧玥冷冷一笑:「把他給我大哥送去。」
「是!」
寧玥微微一笑:「算了,我跟你一起去吧,我突然很想看這傢伙吃癟的樣子。」
燭龍的臉一瞬間幾近猙獰,眸中的火彷彿要把寧玥燒成黑炭,寧玥好笑:「為了買到你的弱點,我花了五千兩黃金,不好好招待一下你,怎麼對得起那些金子?」
黑衣首領敲暈了燭龍。
二人抄近路,趕在恭王與德慶公主之前抵達了偏殿,避開稀稀疏疏的宮女太監,進了容卿的廂房。
容卿已經換上了乾爽衣裳,容麟臭著小臉坐在他身邊,床上,躺著昏迷不醒的秋玲。
「大哥,你沒事吧?」寧玥問。
容卿笑笑:「沒事。」一個花痴,還不至於把他怎麼樣。
容麟的臉臭得不行,哪裡沒事?都被人看到肩膀了!好想挖了秋玲的眼珠子,啊啊啊啊啊啊——
容卿淡淡地攏了攏寬袖:「趕緊把他放下吧,他們快來了。」
黑衣首領把燭龍放在秋玲身邊。
寧玥眼神一閃:「等等,我有個更好的主意。」燭龍是單身,「睡」了宮女,頂多是被訓斥一頓,然後討了宮女做小妾,這也太便宜燭龍了。
容卿問:「你想怎麼做?」
寧玥促狹一笑:「我想委屈一下皇上。」
皇帝醉得厲害,躺在床上便說起了胡話,一會兒是德慶,父皇對不住你,一會兒是愛妃,朕想冊封你做皇后……皇貴妃羞得不行,去小廚房給他拿醒酒湯。
皇帝暈暈乎乎的,感覺到誰推開了房門,以為是皇貴妃,笑著晃了晃手指:「愛妃快過來,等德慶嫁入了……朕……朕給咱們的女兒……也找個好夫婿……你覺得……容卿怎麼樣……呃……」
被子被掀開,一個人躺了上來。
皇帝就勢抱住,手,不規矩地滑入對方的衣襟:「愛妃,你的胸……怎麼沒了?」
又湊過去,親了親對方的臉蛋。
呃……
怎麼感覺不太對勁啊?
好粗糙。
皇帝慢慢地睜開了眼,恰好同時,燭龍也幽幽地從昏迷中醒來。
四目相對——
皇帝「啊」的一聲跳了起來!
卧槽!
怎麼是燭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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