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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30】無中生有,絕地反擊

  喂完魚,劉貴妃攜寧玥的手回了內殿,吩咐秋月奉上御膳房新送來的時令水果和新鮮糕點,並親自給寧玥斟了一杯茶。


  勞駕貴妃斟茶,一個郡王妃的身份可不夠。


  寧玥就知道今天的「壓驚」不簡單,也不說破,拿起一塊杏仁酥慢慢地吃了起來,西涼皇帝大概不懂享受,做的糕點都寡然無味,南疆這邊的,無論在味道上還是外形上,都強國西涼的太多。


  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起來,邊吃便讚歎御膳房的廚藝好,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也沒意識到是腹中的小包子在作祟。


  劉貴妃見她吃得歡,心中十分地高興,平日里那些妃嬪來她這裡,都弄得好像她下了毒似的不敢多吃,哪像郡王妃這般爽快?本來嘛,要對付一個人,多的是法子,何必用下毒這一招最淺顯又最容易識破的?她能坐上貴妃的高位,可不是毒出來的。


  寧玥很快吃完了一盤杏仁酥,劉貴妃忙讓秋月呈上一碗紫米露。


  紫米露是以紫薯、黑米、椰汁與少量牛乳熬制而成,加了蔗糖,味道十分清甜可口。


  「還真不錯。」寧玥不吝誇讚。


  寧玥吃的多,可動作很是斯文,一點一點的,粉嘟嘟的小嘴兒微抿著、圓鼓鼓的腮幫子動著,看得劉貴妃想起了自己女兒,輕輕地笑了起來。


  吃得差不多了,事實上寧玥不好意思繼續吃了,最近也不知的,一碰到吃的就完全收不住……


  劉貴妃笑盈盈地道:「今日叫郡王妃前來,一是希望讓郡王妃觀賞觀賞陛下送的錦鯉,也帶一對回去。」


  寧玥忙道:「貴妃娘娘太客氣了,那些錦鯉既是御賜之物,娘娘還是自己留在貴妃殿的好,萬一陛下知道您把他送您的東西轉送給了別人——」


  劉貴妃笑著道:「陛下既是送了本宮,便是本宮的,隨本宮處置,以往也不是沒這樣的例子,陛下的心胸是很開闊的。」


  事實卻是,小德子把錦鯉送到貴妃殿時,無意中提了一句「陛下也不知娘娘喜不喜歡養魚,喜歡便留著,不喜歡便賞給別人吧,也是娘娘的恩典!」所以,她才敢把御賜之物往外送,至於以往的例子,陛下心胸開闊都是她給潤的色。


  寧玥看著劉貴妃笑容滿面的樣子,不難猜出這其實是南疆王的意思,她昨日被劉貴妃邀回寢殿,足見劉貴妃與她交好的心思,南疆王正是算準了這一點,才讓人送了錦鯉過來,至於是怎麼讓劉貴妃認為南疆王是送給劉貴妃自己,又讓劉貴妃自發地轉送給她的,她不清楚,也不需要清楚,她只需記得,這是南疆王送給她的禮物就夠了。


  不對,是送給玄胤的禮物。


  「娘娘盛情,寧玥卻之不恭了。」她含笑收下。


  劉貴妃笑意更深,願意收她東西,說明願意與她繼續交往,後面的許多事……腦海里閃過給德慶公主匹配她小侄兒的念頭,面上卻不顯,今天有更重要的事,小侄兒的婚事咱先放一放吧。


  「郡王妃。」她正了正神色,端莊大方地說道:「有件事……其實想與你商量一番的。」


  她說著,給秋月使了個眼色,秋月把內殿的宮女、太監全都帶了出去。


  合上門后,內殿只剩她二人。


  「何事?」寧玥故作不察地問。


  劉貴妃的眼珠子動了動,稍稍壓低了音量道:「是耿家案子的事。」


  寧玥心頭一動,自己來找劉貴妃就是為了耿家的案子,沒想到劉貴妃比她更坐不住,她還沒開口,劉貴妃自己把它提到明面兒上了,如此更好,省得她那麼被動。


  「耿家案子怎麼了?」她稍稍拉長了音量。


  打了兩次照面,劉貴妃能感受到寧玥是個深藏不露的人,若不然,如何在那麼多宮妃的「糖衣炮彈」下,一點都沒失守?是以,她心中不敢對這小姑娘有所輕看。斂了斂笑容,她說道:「宣王連夜審問耿家的案子,郡王妃想必聽說了吧?」


  寧玥說道:「聽說了,宣王勤勉,實在是社稷之福。」


  劉貴妃掩面一笑:「郡王妃可真會說話!」頓了頓,又道:「只是那嫌犯的口風極緊,死活不肯承認自己指使安魯懷縱火,還一口咬定自己是被人陷害的,就連安魯懷都是別人找來的假證人,專門污衊她的!」


  她說這話時,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盯著寧玥,彷彿不希望放過寧玥的任何一個表情。


  寧玥笑了:「貴妃娘娘問這話是何意?莫非真信的耿家主的說辭,還認為是我找的安魯懷?」


  「沒,我沒這意思!只是審問了一睜眼,耿家主都不肯認罪,不免讓人懷疑,他是不是真的被冤枉了。」劉貴妃面露難色地說。


  「是不是被冤枉的,娘娘不是第一眼就看出來了么?」寧玥端起茶杯,不動聲色地喝了一口茶。


  劉貴妃的心咯噔一下,沒錯,早在昨天,安魯懷指證耿家主的時候,她就懷疑安魯懷在做假證了,只不過耿家倒了是好事,她與皇兒便選擇睜隻眼閉隻眼,任由耿家主被冤枉——可安魯懷入宮時,馬寧玥已經離開了,她怎麼知道自己第一眼就看出了蹊蹺呢?


  心裡……有些發毛……


  「安魯懷不會是你們……找的吧?」


  如果是,那大帥府那些人的膽子也太大了!居然在皇宮、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冤枉南疆的國丈!


  寧玥淡淡一笑,說道:「娘娘,事到如今,真相只有一個:那就是安魯懷是縱火犯,幕後主使是耿家主,娘娘您說呢?」


  她的笑容沉靜而迷人,如一朵在春風裡默默綻放的鈴蘭,可那笑意並未直達眼底,讓人看著,不由心生詭異。


  儘管寧玥的笑容讓劉貴妃心裡發毛,劉貴妃也不得不承認寧玥說的是對的。從她和宣王選擇任由安魯懷污衊耿家主的那一刻起,便已經斷了所有退路,一旦讓耿家主翻案,屆時,倒霉的不止安魯懷,還有他們這對失察的母子,更遑論宣王口口聲聲說耿家主犯了罪,是奔著讓對方認罪的名頭接管案子的,若翻了案,耿家主被釋放是小,宣王強加罪名給國丈才是大。


  想通了這些,她的神色漸漸變得堅定起來:「你說的對,真相……只能有一個。」


  「娘娘是明白人。」寧玥喝了一口茶。


  劉貴妃沉吟片刻,道:「可是他一直不認罪,我們也不能強行把他給處決了。」


  寧玥勾起唇角:「陛下要的是結果,至於過程,宣王殿下怎麼速度怎麼來,陛下不會過問細節的。」


  「你的意思是……給耿家主用刑?」劉貴妃心口砰砰直跳,她自問在後宮廝殺多年,已算心狠手辣了,可與這個十五歲的小姑娘一比,好像自己那副冰冷腸子根本就不夠看!


  「我可沒這麼說,一切……都是娘娘和宣王自己想的辦法。」這是默認用刑了。


  劉貴妃緊了緊帕子,站起身,在房中踱了一個來回:「這法子太冒險了……濫用私刑的罪名很重的……」


  寧玥神色不變地道:「你不說,我不說,地牢的人不說,誰會知道宣王殿下給耿家主用了刑?地牢里,應該都是殿下自己的人吧?」


  「嗯。」劉貴妃點了點頭,皇宮的地牢有兩處,一處普通的地牢,一處水牢,水牢是隸屬皇帝管轄的,另外一處才是儲君用來審問犯人的,太子過世后,陛下把地牢交給了宣王,縱然以前可能有一些別人的勢力,如今也被換乾淨了,只是——


  見劉貴妃仍舊猶豫不決,寧玥添了把柴火:「陛下的態度很明顯,娘娘難道沒看出來嗎?」


  「陛下的意思?」劉貴妃到底不是笨蛋,腦筋很快便轉過了彎,她和宣王都看出耿家主是被冤枉的,陛下一定也看出來了,可陛下沒給耿家主申訴的機會,便直接把案子給了與耿家不對付的宣王,言外之意,分明是希望借宣王的手剪掉耿家的一隻翅膀……


  意識到這一點后,劉貴妃的心中隱隱產生了一絲竊喜,陛下寵愛耿皇后的緣故,連帶著十分器重耿家,即便耿家私底下幹了些觸動龍顏的事,陛下也看在耿皇后的面子上睜隻眼閉隻眼地過了。這一次,陛下竟然真的下定決心打壓耿家,是否說明……耿皇后失寵了呢?

  而耿皇后失寵,就意味著七皇子也會失寵……


  嫡子都倒下了,哪個皇子還爭得過宣王這個長子?

  皇后這幾天一直在寢宮將養,據說是來了葵水,腹痛得不能下床,連和親宴會都沒參加……但或許這僅僅是個借口,皇后閉門不出的真正緣故是陛下不再寵愛她了——


  寧玥還什麼都沒說,劉貴妃的心中已經湧上了無數幻想過多年的揣測,喜悅自眼角溢出來,化作了唇瓣一個粲然的笑:「郡王妃,你也覺得陛下想整垮耿家嗎?」


  「說整垮為時過早,先敲個警鐘罷了。」


  劉貴妃的面上閃過一絲失落:「本宮就知道,皇后沒那麼容易失寵。」


  寧玥險些笑了,劉貴妃莫不是以為南疆王動耿家主是因為皇后失寵了吧?這跟皇后可是半點關係都沒有!

  「說到底,南疆只有一個主人,那便是陛下,陛下想什麼,娘娘與殿下讓陛下心想事成就好,陛下寵著耿家,你們便順著耿家;陛下想給耿家敲個警鐘,你們便替陛下把這警鐘敲好!陛下從前那麼疼愛太子,多少也是因為太子擁有一顆絕對的赤子之心的緣故。陛下不喜歡自作聰明的人,他明知宣王勢力不如耿家,還讓宣王雞蛋碰石頭,娘娘真的以為陛下是傻子嗎?陛下,是在給宣王殿下一個歷練的機會啊!」


  寧玥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劉貴妃再不下定決心都不可能了。


  劉貴妃點了點頭:「好,就照你說的辦。」


  寧玥含笑說道:「娘娘,不是照我說的辦,是照陛下的意思去辦,辦漂亮了,陛下不會虧待娘娘和宣王殿下的。」


  ……


  出了貴妃殿,冬梅的嘴巴都快笑歪了,剛剛她就在裡頭,把自家小姐和貴妃的話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瞬間覺得她家小姐的忽悠技能又增強了。


  寧玥抱著兩條小錦鯉,高高興興地回了大帥府。


  幾乎是同一時刻,僅僅歇息了一個使臣的宣王離開柔軟的床榻,前往了冰冷漆黑的地牢。


  慘叫聲,在地牢森然地響起……


  ……


  「大哥!大哥!」耿昕與四弟耿懷神色凝重地奔進了耿雲的書房。


  耿雲放下手中的筆:「怎麼了?」


  耿昕白著一張臉道:「宣王那個王八蛋!對父親用刑了!」


  父親又不是習武之人,哪裡受得住那種折磨?

  想到這裡,他就恨不得把宣王給千刀萬剮!


  耿雲淡淡地抬起頭:「聽誰說的?」


  「不是聽誰,是我們安插在地牢的內線說的,宣王昨兒夜裡還好好兒的,只是疲勞地審問著父親,今天上午,不知發了什麼神經,一進地牢就讓人上了酷刑……」耿昕心急如焚,「大哥!你快想法子把父親救出來呀!再這麼下去,父親就要屈打成招了!」


  耿雲的表情沒有多少變化:「耿家人,全都受過專業的訓練,不會屈打成招。」死也不會。


  耿昕稚嫩的面龐上掠過濃濃的焦躁:「可萬一父親被他們折磨死了呢?」


  耿懷幫腔道:「是啊,大哥,父親一直不認罪,宣王就一直給父親用刑,父親那身子,熬不過幾天的。」他是庶子,承蒙父親關照,才沒落得與耿燁一樣流放民間的下場,所以私心裡,他不希望父親出事。


  耿雲握筆的手指緊了緊:「宣王的膽子,一次一次地讓人刮目相看!」


  「可不是嗎?我一向覺得那傢伙外強中乾,這一次卻被狠狠地打了臉。」耿昕撓頭。


  耿雲看向了耿懷,家中的斥候素來有四弟打理,消息一邊也是由四弟搜集,之後再傳給他們:「宣王今天見了誰?」


  耿懷想了想,搖頭:「沒見誰,他從地牢出來便回了宣王府,之後,又從宣王府去了地牢。」


  「劉貴妃呢?」耿雲追問。


  「她倒是見了外客。」耿懷說道:「胤郡王妃。」


  「她?」耿雲眯起了暗涌流動的眼睛,父親被抓,父親別用刑,兩次事故之前,劉貴妃都見過馬寧玥,而馬寧玥又是容卿的妹妹,要說這一切沒有關係,他絕不相信。


  「大哥,你想想辦法吧!父親真的會撐不下去的!」耿昕哀求地說。


  耿懷紅著眼圈道:「大哥,要不我們去求求皇後娘娘吧?她向陛下開口,陛下一定會賣她這個面子的!」


  「糊塗東西!」耿雲一巴掌將筆拍在了桌上,筆桿被拍斷,墨水濺了一身,全都濺在耿懷的身上。


  耿懷低下頭,不敢再多言半句。


  耿雲拿過一方白帕子,擦了擦手,站起身。


  耿昕問道:「大哥,你去哪兒?」


  「散心。」耿雲淡淡說完,頭也不回地出了書房。


  ……


  喧鬧的大街上,德慶公主和宮女、十一娘漫無目的地逛著,嫌車夫礙手礙腳,讓車夫先回了,午時再來接她們。


  宮女指著一條貝殼項鏈道:「南疆人真會做生意,先把貝殼的肉吃了,再拿它們的殼兒做項鏈,一想到那股貝肉的味兒,我都不敢戴。」


  德慶公主走到小攤前,拿起那條五彩斑斕的貝殼項鏈道:「我倒是覺得好看。」


  攤主是個年輕小夥子,聽了德慶公主的話,當即笑開了花:「姑娘好眼力!這是我這兒最好看的項鏈了!不是貝殼,是玳瑁,七彩玳瑁來著!」


  「玳瑁也有七彩的?我一直只有琥珀色的呢。」德慶公主說著,對宮女道:「給錢。」


  宮女把德慶公主拉到一邊,低聲道:「公主,這顏色是畫上去的,不是真正的七彩玳瑁,他騙您呢。」


  德慶公主把玳瑁項鏈往攤主面前一放:「你自己畫的嗎?不是天然的?」


  小夥子約莫是知道自己碰到了行家,歇了忽悠幾個小姑娘的心思,溫和地說道:「小的可沒說它是天然的,它上頭的顏色的確是畫上去的,但正因為是畫的所以才值錢呀!」


  「此話怎講?」德慶公主納悶地問。


  小夥子笑眯眯地解釋道:「小的是找詩會的大師畫的,大師的作品,您看能不值錢嗎?但姑娘您這麼面善,小的就不賺你錢了,五百文一條,虧本賣給你吧!」


  「五百文還虧本?」十一娘叫道:「這種玳瑁,在我們村兒都不要錢!隨便撿的!」


  小夥子的面色不大好看了:「玳瑁本身不值多少錢,可我這是普通的玳瑁嗎?我是找詩會的大師繪了顏色的!一個鄉巴佬,到底懂不懂?不懂就在邊上看著!姑娘,你買不買?不買就別站這兒擋我生意!」


  差不多猜出這單生意砸了,便也懶得賠笑了。


  五百文對德慶公主而言連跟皮毛都算不上,買東西嘛,就是圖個新鮮,德慶公主都打算給錢了,他這麼一說,德慶公主又丟下項鏈走掉了。


  三人又一連逛了幾家賣玳瑁項鏈的,都繪了一些圖案,都說是詩會的大師出品,德慶公主項鏈沒買到腰包里,反倒是對詩會來了興趣。


  「萍兒,去問問哪裡的詩會?」


  「是。」


  萍兒打聽了一圈回來,稟報道:「公主,是長明街的一處風雅之地,以詩會命名,其實就是文人騷客以風采會友的地方,不全都是吟詩作賦,也有書法、繪畫、棋藝和琴藝。」


  德慶公主來了興趣:「走,我們去瞧瞧!」


  一行人抵達了長明街的詩社,恰好此時,一輛通體泛著黑光的馬車也停在了詩社門口,簾幕掀開,一名身著墨色錦服的美男子優雅地躬身,走了出來。


  陽光打在他白皙得近乎通透的肌膚上,有種冷艷的美。


  德慶公主的步子頓了一下。


  詩社中,有年輕的書童迎了出來,拿著摺扇拱了拱手:「無雙公子來啦?快請快請!今兒正好人在切磋書法!」


  無雙公子被書童迎了進去。


  德慶公主左看右看。


  又一名書童走了出來,瞧見德慶公主左顧右盼的模樣,友好地問道:「姑娘,請問您是來入社的嗎?」


  「呃……入社?」德慶公主微微發愣,眼神閃了閃,道:「怎麼入?」


  書童笑道:「很簡單,交上一兩銀子的會費,登記雅號與特長,便能入社了。」


  一兩銀子,便宜得很。


  更重要的是,德慶公主在西涼從沒接觸過類似的東西,心中不免嚮往,便對書童道:「我們三個都入社!」


  三人入了社。


  這邊都稱雅號,不以真名示人,也不泄漏彼此的身世,當被問到雅號時,德慶公主看了看手腕上的紅豆手釧,道:「南國,我叫南國。」


  書童問:「南國姑娘,請問您的特長是……」


  「書法。」


  女人在南疆的地位比在西涼要高,這是德慶公主到南疆后最深切的感受,朝堂上出了一個能左右朝綱的皇后,民間,也有不少能與男人一較高下的才女,而這些,在西涼是絕不可能見到的事。


  德慶公主自幼飽讀詩書,一手書法更是深得司空朔的提點,出神入化,很快便引來了不少人的參觀。


  書童見她寫得這麼漂亮,把她的作品拿到閣中,請大師們鑒賞。一刻鐘后,書童捧著她的作品返回,笑容滿面地說道:「恭喜南國姑娘獲得了本次書法大賽的第一!」


  「啊?」德慶公主就是一愣。


  書童道:「今天,正好有人在切磋書法,南國姑娘巾幗不讓鬚眉,摘得本次比賽的頭籌,作為獎勵,姑娘將獲得一套我們詩會特製的文房四寶。」


  宮女喜滋滋地道:「恭喜公主!」


  德慶公主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抹笑意,民間真是個神奇的地方,難怪那些王公子弟終日在民間遊樂,的確比在宮裡有意思。


  德領取獎勵,發現剛剛在門口看到了墨衣男子也在,與她領了的是同一套東西:「所有人都是一樣的獎勵嗎?」


  書童解釋道:「第一名是文房四寶,第二名是紫玉狼毫筆,第三名是一套詩社珍藏的繪本。」


  德慶公主眉梢一挑。


  男子語氣溫和地解釋道:「在下與姑娘並列第一。」


  「原來是這樣。」德慶公主禮貌地欠了欠身。


  男子回了一禮。


  德慶公主拿了獎品,轉身離開,男子突然開口道:「無雙。」


  「嗯?」德慶公主困惑地看向了他。


  男子微微一笑,說道:「在下的雅號,無雙,他們都叫我無雙公子,請問姑娘是……」


  「南國。」德慶公主微微頷首,說道。


  男子眸光一掃,落在了德慶公主袖口下的紅豆手釧上:「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好名字。」


  「不是的,我……」德慶公主心知對方誤會了,解釋道:「我沒成親,也沒意中人,這是丫鬟送的手釧。」


  男子抱歉地行了一禮:「看到紅豆上刻了字,我還以為是姑娘的意中人所贈,我唐突了,請姑娘不要見怪。」


  「無妨。」德慶公主優雅地說道,對男子印象不錯,是她喜歡的類型,只不過經歷了那麼多次傷害,越是讓她賞心悅目的,她反而越不敢靠近,「我先告辭了。」


  「等等。」男子上前,捏了捏德慶公主的硯台道:「你這裡壞了。」


  德慶公主低頭一看,墨玉煙台的邊角果然有一道細小的裂縫,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真是的,他們怎麼能發壞的東西給別人?我去找他們換。」


  德慶公主把煙台拿回了領獎處。


  書童檢查完硯台與柜子里的存貨,一臉為難地說道:「真是抱歉,南國姑娘,我們沒有多餘的文房四寶了,要不……給您換個別的獎品可以嗎?」


  德慶公主不舍地放下手裡的東西:「那好吧。」其實,她挺喜歡這一套東西的。


  書童拿來兩支紫玉狼毫筆:「這是第二名的禮物,送您兩隻吧!請您笑納!」


  德慶公主嘆了口氣,伸手去拿。


  男子卻輕輕地把自己那份文房四寶推到了她手邊:「這個給你,我要紫玉狼毫筆。」


  「可是……」


  男子溫潤地說道:「沒什麼,我上個月已經得過一次第一,領過一套墨玉文房四寶了,再多領一套也多大用處,反倒是這紫玉狼毫筆,我沒用過。」


  德慶公主看得出對方是在相讓自己,不由地生出一分好感:「那我卻之不恭了。」


  男子拿起狼毫筆,拱了拱手:「姑娘請收好,時辰不早了,我出來多時,內人必定記掛,先行告辭。」


  內人……


  這麼說,已經成親了。


  還如此坦蕩地告訴了她,沒有在外拈花惹草的意思,是個正人君子呢。


  德慶公主摸著手中的硯台,高高興興地上了回府的馬車。


  自從被恭王玷污后,她便再沒露出過如此暢快的笑容,宮女不解地問:「公主,你怎麼這麼高興啊?不會是看上那個無雙公子了吧?那人氣度不凡、容貌冷艷,應該是個貴公子,只是很可惜,他已經成親了呀!」


  「你懂什麼?我與他是君子之交。」


  「所以您是覺得自己交到朋友了才開心的嗎?」


  「算是吧。」德慶公主笑著,玩起了那方墨玉硯台,煙台的玉質不錯,做工也精緻,微風一吹,彷彿能聞到它由內而外散發的淡淡墨香,「這是本宮自己賺來的東西!」


  十一娘拍了拍手:「公主真厲害!」


  宮女瞪她:「就你會拍馬屁!」


  十一娘吐了吐舌頭。


  ……


  德慶公主回到大帥時,寧玥與玄胤、容麟也全都到了。


  「怎麼樣?有什麼收穫?」容麟問三人。


  容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問玄胤咯!」


  寧玥倒了一杯茶,遞給玄胤,容麟去搶,被寧玥瞪了一眼。


  「偏心!」容麟哼了哼。


  寧玥笑道:「他是我男人,我不偏心他偏心誰?」第二杯才給了容麟。


  玄胤撫了撫妻子的手,道:「麒麟軍里有內賊,應該是耿家安插的。」


  麒麟軍並不是容麟一手帶出來的,而是本身就存在,曾有瞿老統領,瞿老年事高了,萌生歸隱之意,才讓容麟做了麒麟軍的統帥。容麟原先與耿家是盟友關係,便由著耿家在軍中插人,反正不擾亂軍紀,不在他背後放冷箭,他總得給耿家幾分面子。這次雙方撕破臉,那些暗線就不該留了。


  「先等幾天,還不到動他們的時候。」玄胤又道。


  容卿點頭:「沒錯,還沒到那一步。你的人都混入麒麟軍了?」


  玄胤嗯了一聲:「都進去了,會盯著耿家的暗線的。」


  耿家勢力之大,近到朝堂,遠至邊疆戰場,不可估量,越想把他們連根拔起,越不能著急,必須沉得住氣。容卿又看向妹妹:「你呢,玩的怎麼樣?」


  「還不錯!」寧玥把琉璃缸里的小錦鯉放到桌上,「看,劉貴妃送的!」


  「是南疆王送的吧?」容卿笑笑,掃了玄胤一眼,玄胤的神色十分淡漠。


  寧玥就道:「是他送劉貴妃,然後劉貴妃轉手送了我兩條!挺漂亮的,等我把它養得肥肥嫩嫩的,就能紅燒了。」


  一屋子人:「……」


  容卿清了清嗓子:「宣王對耿家主用刑了,是不是你乾的?」


  寧玥逗弄著水裡的錦鯉,道:「我就奉承了劉貴妃幾句。」


  「不是幾句吧?」容麟不信地問,妹妹那張舌燦蓮花的嘴,黑的能說成白的,死的能說成活的。


  寧玥坐直了身子:「真的只有幾句,歸納起來呢就是,處置耿家主是陛下的意思,陛下在考驗宣王的忠心與能力,然後估計劉貴妃理解成了陛下終於看到她的好了,皇后失寵了,七皇子失寵了,耿家失寵了,宣王要上位了!」


  一屋子人的嘴角,全都抽動了。


  這不是黑的說成白的,這完完全全是在無中生有啊!


  劉貴妃居然也信了,還信出了很多連他們都覺得荒誕的內容。


  「我以前……沒發現劉貴妃這麼笨啊。」容麟眨了眨清澈無暇的眸子。


  容卿:我也沒發現。


  寧玥拍了拍手:「耿家主受刑,耿家人肯定坐不住了,那個什麼耿世子,應該已經開始行動了吧!」


  ……


  「公主,吃飯了。」宮女推門而入,擰著食盒進來。


  德慶公主正在用從詩社得回來的文房四寶練字:「放桌上吧。」


  「是,公主。」宮女把食盒放在了桌上,眸光一掃,「十一娘呢?那丫頭又跑哪兒去了?怎麼能讓您一人在屋裡?我吩咐過她多少次,公主身邊不能沒人服侍!」


  「行了,她還是個孩子,貪玩些也是有的。」德慶公主寬容地說道:「我這邊又沒什麼事,不缺一個服侍的人。」


  宮女苦口婆心道:「公主,這不是您缺不缺的問題,這是規矩!奴婢奉了皇后與皇貴妃之命,輔佐公主,就必須把公主給照顧體面!」


  「你呀你,真是比老嬤嬤還啰嗦。」德慶公主提筆,在硯台中蘸了蘸墨汁,「都離宮了,你就讓我過幾天普通人的日子吧。」


  「普通人有什麼?您可是公主!」宮女說著,發現自己被德慶公主帶跑了,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嗔道:「公主!您可真不能再慣著十一娘了!將來您選了駙馬,她也是要跟過去的!丟了您的臉,您就知道怪罪奴婢沒調教好她了。」


  「哎呀,她不就是出去玩會兒嗎?哪有那麼嚴重?行了,你也下去吃飯吧,我這邊,不需要人服侍。」德慶公主練字,興緻極高,不想被打擾。


  「那您記得吃,飯菜涼了叫奴婢去熱一熱,奴婢就在隔壁。」宮女把飯菜與碗筷擺到了桌上。


  德慶公主又落下一筆:「知道了,萍嬤嬤!」


  宮女哼了一聲,轉身跨出了門檻。


  「關門!」


  德慶公主喝道。


  宮女心不甘情不願地關上了門,心裡把那不守規矩的十一娘罵了千百遍:「公主從前可不是這麼不知規矩的人兒,自打那小妖精出現,公主就跟脫了韁的野馬似的,怎麼拉都拉不住,小蹄子,你等著!不把你收拾得服服帖帖,你都不知道我萍大姐姐的厲害!」


  腳步聲走遠,德慶公主低頭看了看,說道:「出來吧!」


  「嘿嘿。」十一娘從書桌上下鑽了出來,一手拿著盤子,一手拿著咬了一半的杏仁酥,滿嘴都是沫沫。


  德慶公主噗哧一聲笑了:「有那麼餓嗎?萍兒沒給你早飯吃?」


  「給了,只有一小碗,還沒有肉,我沒吃飽。」十一娘低低地說。


  德慶公主知道萍兒的性子,對手下人十分嚴厲,十一娘總做錯事,所以總是受罰,可萍兒罰得有道理,縱然她是公主,也不好干涉什麼,只能這麼偷偷地給十一娘放水了。


  德慶公主小聲道:「別吃這個了,桌上有肉。」


  十一娘忙放下糕點,起身欲朝八仙桌走去,可還沒站穩,手裡的盤子掉了下來,十一娘忙伸手去搶,卻一下子撞到了德慶公主。


  德慶公主啪的一聲,撲在桌上,手指在墨玉煙台的花紋上擦出了一道血口子。


  十一娘大驚:「啊?血!流血了……」


  哐啷!


  門被無情地推開了。


  宮女走進來,狠狠地瞪了十一娘一眼:「你這丫頭,居然躲在房裡?又闖禍了是不是?」


  十一娘面色發白,擺手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滾開!」宮女推了十一娘一把,將十一娘推到了地上,宮女又抓起德慶公主流著血的食指,心疼地說道:「這怎麼搞的?都流血了!奴婢怎麼說來著?跟她在一塊兒絕對沒好事吧?疼不疼?」


  德慶公主倒抽一口涼氣:「疼。」她也不是沒受過傷,可這一次,好似被鉗子給鉗掉了一塊肉似的,疼得心裡去了。


  「傷口倒是不大,就是流太多血了,您等等,奴婢去拿金創葯來!」宮女說著,放開了德慶公主的手,走了幾步,瞪了瞪十一娘道:「杵在這兒幹嘛?快去打水來呀!」


  「啊?哦,哦!」十一娘連滾帶爬,在門口摔了好幾跤,才跌跌撞撞地把水打來了。


  宮女給德慶公主清洗了傷口,又用棉花止血,血太多了,流了小半碗才止住。


  塗完金創葯后,宮女不放心地說道:「奴婢還是去請個大夫來瞧瞧。」


  「不必了,都止住了,也不是很疼了,我有些累,先睡會兒,下午就不入宮了,你去和中常侍說一聲,讓他自己去,或者改天。」德慶公主吩咐完,舉著被綁得像個小粽子的手指,躺回了床上。


  誰都沒有料到,她這一睡,一直到天黑都沒有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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