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41】
六皇子猛地推開了窗子,連衣裳都來不及套上,就那麼,**裸地呈現在了寧玥的眼前。
寧玥的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肚子,在危急時刻,保護孩子是母親的本能。
但下一秒,她清醒過來,眼珠一轉,躬身道:「我……我肚子痛,好像是……吃壞肚子了……茅廁……在哪兒?」
這個裝找茅廁的舉措簡直漏洞百出,哪怕六皇子是個痴兒也瞧出她在撒謊,但這個謊話儘管沒有遮蓋她撞破了他們「**」的事實,卻掩住了她懷孕的事。
六皇子隨手扯了一條毯子,裹住自己精壯的腰身,眸光,冷若冰霜:「郡王妃好興緻,居然逛到本王的別院了。」
到底是皇子,沒呈現太多被捉姦在床的慌亂。
寧玥心道:自己還是小瞧了六皇子,他並不像表現的那般庸碌,別說他此時這番氣定神閑的做派,便是剛剛他與李順妃的一番談話便可以看出,此人果敢、當機立斷、處事不驚、頭腦清醒,絕非池中物。
與這種人交涉,裝傻充愣不會奏效。
寧玥定定神,揚起了下巴,淡笑道:「我再興緻好,也不如王爺,居然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睡了自己母妃,你們這出母子**的戲碼,可比我這出偷窺的戲碼精彩多了。」
六皇子眸光又是一涼,也掠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愕,顯然是沒料到寧玥會如此爽快地承認,一般人碰到這種局面,不都謊稱自己什麼都沒看到嗎?
他眯了眯眼。
李順妃穿好衣衫走了過來,風流韻事被撞破,她面色慘白,一雙似泣非泣的含情目卻依舊流動著盈盈的媚態。
她刻意與六皇子保持了距離。
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舉動在寧玥看來非常的可笑,自己剛剛說的那麼清楚,該看到的不該看到的,全都一點不剩地看清了,李順妃與六皇子站得再遠又有什麼用?難道就能抹殺掉二人珠胎暗結的事實嗎?
當然,寧玥也十分佩服李順妃的勇氣,起碼敢站出來,而不是躲在被窩裡。
「小六,她……她什麼都知道了?」她聲線顫抖,「怎麼辦?小六我們要怎麼辦?要是她說出去,我們就都死定了!」
還有她腹中的孩子。
儘管這是無法生下來的孩子,但私心裡,總覺得自己墮下它,和別人害死它,意義大不一樣。
六皇子的眸中漸漸浮現起殺意。
寧玥明白自己是真的提到了鐵板,若玄胤在這邊,二人的姦情無疑會成為拿捏住六皇子與順妃的把柄;偏偏玄胤不在,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孕婦,進門時還沒被人發現,也就是說,無人知曉她來了這裡……種種不利的條件下,六皇子想不殺她都難了。
六皇子打開了門,繞過迴廊,來到寧玥面前:「別怪我郡王妃,怪只怪你自己,哪裡不好去,偏偏到了我的院子,又偏偏撞見了不該撞見的事。」
「你這兒好不講理!」
寧玥陡然一喝,竟把六皇子驚得怔了怔,有些納悶,一個小婦人哪裡來的如此大的氣場?
寧玥接著道:「你們做錯事在先,不求著我保密就算了,居然還想殺了我滅口?你們的腸子是黑的嗎?順妃娘娘,你肚子里還懷著一個孩子,你難道不想為他積點德嗎?」
李順妃連與養子**的事都做得出來,心思又會正到哪裡去?
李順妃捂住肚子,咽了咽口水道:「你別再說了,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反正是生不下來的……」
寧玥的眸光動了動:「如果我說,我有辦法讓你把它生下來呢?」
李順妃面色一變,卻沒立刻鬆口,反而往六皇子身後縮了縮。
寧玥瞬間會過了意,冷笑一聲,道:「看來順妃娘娘自己也不想把孩子生下來啊,那剛才還找六皇子哭得那麼傷心,說這是你的第一個孩子,你好想要……弄得六皇子愧疚不已,連連向你保證一旦陛下駕崩,便把你從宮裡接到封地頤養天年……你這一齣戲,才是我們三個裡頭唱得最精彩的!。」
深宮的女人,果然個個有手段,連一個不想生下來的胎兒也能利用一把,這種女人的心中恐怕除了她自己,再也裝不下別人。
李順妃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你……你別胡說!」
寧玥笑道:「我是真胡說還是假胡說你心裡明白,我有法子讓你把孩子平安地生下來,還保證不牽連六皇子,只是需要你個人付出一點代價,不知你願意不願意。」
「小六,她是騙我們的!不要被她給蒙蔽了!」李順妃說道。
六皇子的眼神透出一絲舉棋不定。
從他的眼神里,寧玥捕捉到了一絲渴望,這個男人,倒是的確有幾分想要孩子,剛剛李順妃告訴他自己懷了身孕時,他當機立斷要打掉它,她還以為他從頭到尾都是在滿足自己的私慾而已,根本與李順妃以及她腹中的胎兒沒任何感情,乃至於他說將來等南疆王駕崩接李順妃去封地生一堆孩子,她也覺得是一句花言巧語。
眼下一看,竟是真的。
反倒是李順妃,口口聲聲多麼捨不得,其實比誰都希望將孩子拿掉!
「順妃娘娘,我還沒說什麼方法你就一口咬定我是騙人的,是真這麼想,還是怕我說了方法而你卻根本不想去做?」寧玥質問。
李順妃的身子抖了一下。
六皇子看向了她,眸子里浮現起一絲淡淡的狐疑。
李順妃忙抓住了他的袖子道:「小六,她……她……她是在拖延時間!快動手,小六!她出來這麼久,要是她身邊的人發現她不見了,一定會找過來!屆時……想動手都不行了!」
寧玥冷聲道:「李順妃!你真是太無恥了!別以為沒人看穿你的伎倆!你利用胎兒得到六皇子的保證在先,再利用我拿下一個一輩子要挾六皇子的把柄在後,人在做,天在看,你走夜路的時候小心一些!」
李順妃被嗆得咳嗽:「咳咳……你……你……你……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我說錯了嗎?你敢說你是真的願意把孩子生下來嗎?還有,你敢說你不是故意把我引到這兒的嗎?」
李順妃被寧玥一個又一個的指控弄得面紅耳赤:「你胡說!」
「我剛剛從陛下的院子出來,迎面就看到了你,準備上前打招呼,你卻故意裝出沒看到我的樣子,然後扶著樹榦乾嘔,緊接著,又鬼鬼祟祟地來了這邊,你敢發誓,這一切不是你自導自演的嗎?一旦我撞破你們的事,以你對六皇子的了解,六皇子一定會選擇殺我滅口,我又不是什麼阿貓阿狗,殺了就殺了,西涼那邊會追查、陛下也會追查,要想活命,就必須把秘密一輩子死守下去!六皇子已經愧對你了,自然不會把你一併殺了,如此,你握著六皇子殺人的把柄,就能糾纏六皇子一輩子!」
李順妃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其實,李順妃是怎麼想的,寧玥並不十分確定,剛剛那番話,不過是為了挑撥二人關係故意捏造的,但瞧李順妃六神無主的樣子,分明是被自己說中了。
寧玥好笑地勾起唇瓣:「六皇子,我死了不要緊,但你被甘願被一個心機深沉的女人玩弄一輩子嗎?你真以為她養你是為了你好?不過是看上你俊俏,能夠助她打發寂寞罷了!時間長了,你滋味越來越好,而她卻越來越老,怕你有一天會不要她,不惜想出如此齷齪的法子!」
六皇子的心口砰砰一震,不禁想到了自己初到順妃的場景,那一年,他才十一歲,生母剛剛病逝,由於身份卑微,生母死後連個葬禮都沒有,只得了一個才人的封號,而他也像是被宮廷遺忘了,整日在破舊的寢殿遊盪,吃穿固然不愁,但他沒有朋友,也無法見到父皇,他很寂寞。
那天,天上飄著鵝毛飛雪,他耐不住寂寞,跑到御花園去玩,他知道那裡不是他這種皇子能去的地方,因為那邊有尊貴的太子、二皇子(宣王)、三皇子、四皇子、七皇子,他們的生母不是一品妃就是皇后,他們身邊,永遠簇擁著數不過來的宮人,他是泥、是塵埃,不能跑去污了他們的眼。
可他就是鬼使神差地去了。
他還記得那些嘲諷的目光,像是把他扒光了衣裳。
就在他無所遁形的時候,一隻溫柔的手摸上了他的頭頂:「你是哪個宮的?」
他怯怯地說:「流月軒。」
「那不是李才人的住處嗎?巧呢,本宮也姓李。」她淺笑吟吟,如一朵長在枝頭的臘梅,明艷、動人、還散發著香氣。
之後的事情,便像是做夢一樣,他成了她的養子,從破舊的流月軒搬到了金碧輝煌的順妃殿,他也擁有了數不清的侍從。她親自給他洗澡、擦身、更衣,還摟著他睡覺。
她的身上很香,胸脯很柔軟。
在她無微不至的照料下,他長大了,耿皇后開始為他物色府邸,等他及冠之後搬出去。
她喝了很多酒,抱著他說,「小六,你走了,母妃怎麼辦?母妃又是一個人了?母妃養了你這麼多年,難道都白養了?」
她衣衫單薄,酒水從唇角淌下,流在她白皙嬌嫩的肌膚上,晶瑩、潤澤,泛著無盡的誘惑。
他撇過臉,不敢再看。
她卻將自己送到他唇邊:「沒關係,母妃不怪你。」
他著了火。
事發之後,他後悔過也想過坦白,可每次她都哭著說,她寧可自己死掉,也不希望他受到一點點傷害。
為她,他拒絕了很多親事,儼然已經惹來了耿皇后的不滿,而在皇宮,他雖不參與奪嫡之爭,卻也明白不能一直得罪耿皇后,他接受了耿皇后安排的親事,婚期定在明年——
縱然如此,他也沒想過要拋棄她,他是真的打算帶她離宮的。
「你不必費這些心思的,我從沒想過不要你。」六皇子失望地說。
李順妃的心咯噔一下:「小六!你真信了她的話嗎?她那是無中生有!我們相依為命那麼多年,我是什麼人,你難道還不了解嗎?」
六皇子緊抿著薄唇:「就是因為了解,才明白,你做得出來。」
「小六!」
六皇子看向寧玥:「你走吧。」
「小六!不可以!」李順妃衝出來,攔住了寧玥的去路,「小六,你怎麼可以讓她走?她會把我們的事說出去的!」
寧玥暗暗罵了句傻瓜,六皇子想滅她的口又不是為了自己的安危,是為了護她周全而已,如今她的奸計敗露,六皇子失望透頂,哪裡還會去管她死活?又不是聖母。
寧玥一把推開了李順妃。
李順妃朝寧玥撲過去。
寧玥側身一躲,她撲了空,摔在地上,摔得一陣痙攣,裙下滲出了血絲。
「小六……救我……」她捂住一陣陣墜痛的肚子。
「你本就不想要孩子,如今,逞了你的心了。」六皇子冷漠地說完,從她身上跨了過去。
望著六皇子決然的背影,寧玥暗暗嘆了口氣,李順妃對六皇子倒也不是沒有真心,恰恰相反,李順妃是真的愛上了六皇子,怕失去他,才想來這一出曲線救國的法子,可惜李順妃算計錯了對象,被她給拆穿了。
按理說,即便李順妃算計了六皇子,六皇子也不該如此薄情才是,但人性如此,一直好的,偶爾使一點壞都會變得不可原諒;一直壞的,偶爾干一件好事,卻反而讓人感激涕零。
李順妃輸在哪裡?輸在對六皇子太好。
寧玥沒心情管二人的醜事了,出來這麼久,她想玄胤了。
她滿腹相思地回了別院,完全沒意識到接下來會看到什麼不該看到的事。
玄胤將珍兒帶回了自己房間,這是繼寧玥之後,他第一個主動帶回屋的女人。
小李子很驚訝,主公自從恢復人道之後,口味就跟正常人不大一樣啊,先是與偷歡自己弟媳,現在又看上了弟媳的丫鬟,這口味……是不是太重了?
珍兒進了屋,局促不安地站在那裡,身上還裹著玄胤的外袍。
「大、大人,您找奴婢有事嗎?」她怯怯地問。
夢境中女子的五官,玄胤回憶起來,已只剩一個模糊的輪廓,但這副怯怯的神態,讓玄胤想到了女子。
玄胤定定地看著珍兒:「你是南疆人?」
珍兒點頭:「是,奴婢老家在慶陽。」
「走近點。」玄胤說。
珍兒的喉頭滑動了一下,怯生生地挪動著步子,來到了玄胤面前。
玄胤直勾勾地看著她:「多大?」
「十……十四,下個月滿十五。」
玄胤眸光深邃,老實講,他對珍兒並沒有太多的感覺,但珍兒身上又有太多與夢中女子溫和的東西,這吸引著他,不由自主地想解開珍兒的謎。
他探出手,輕輕地拿開自己的外袍,露出珍兒白玉般的肩膀。
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個蝴蝶上:「這是紋身嗎?」
珍兒被玄胤的目光看得面頰滾燙,低下頭,小聲道:「我娘說,是胎記,出生就有。」
玄胤的指尖落在那隻蝴蝶上。
珍兒不敢動彈,輕輕地顫抖著,雙手抱住衣袍,不讓其它部分也滑下來。
寧玥邁著步子進了中常侍的院落,小李子嚇了一大跳,忙上前攔她。
「大人在處理公務,郡王妃您看是不是待會兒再來?」小李子笑著說。
寧玥不甚在意道:「他處理公務又不避著我。」
處理公務不避著你,可寵幸別的女人呢?這個總不能讓你抓到吧?
小李子又道:「回頭,奴才讓大人去找您吧?真的是挺重要的公務,大人吩咐奴才了,別讓任何人打攪他。」
寧玥笑了笑:「這任何人,一定不包括我。」
小李子心道:您好歹也是玄胤的妻子,能不要要臉一些啊?這麼張揚您和主公的關係,真的好么?
寧玥繞過小李子,推開了房門。
小李子捂住臉,不忍直視了。
「我回來啦!」寧玥興沖沖地跨過了門檻,「我得跟你說一件特別勁爆的事兒!你知道那個李順妃嗎?她……」
話音,戛然而止。
寧玥的笑容僵在了唇角。
她的丈夫穿著一件白色中衣,珍兒裹著她丈夫的外袍,半片肩膀露在外頭,她丈夫還親密地撫摸著珍兒的肩膀,珍兒低著頭,幾乎要靠近她丈夫的懷裡……
玄胤抽回了手,一臉不自然地看著她。
珍兒撲通跪下:「小姐……」
寧玥問道:「你們在幹什麼?」
珍兒惶恐地答道:「奴婢……奴婢被趙三公子欺負,是大人救了奴婢。」
沒人告訴過珍兒,司空朔玄胤假扮的,但珍兒明白,「司空朔」是夫人的,她很害怕。
寧玥哦了一聲,自嘲一笑:「原來是英雄救美啊,難怪我在那邊等得花兒都謝了,也沒等到人來救我,是被你絆住了。」
「夫人!」珍兒嚇得半死。
玄胤眸光微動,輕聲問:「你剛剛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差點被人滅口的事!」寧玥冷冷地睨了玄胤一眼,滿腹委屈,瞬間湧上心頭,心裡,一陣抽痛。
玄胤牽起她的手:「誰要滅口?」
「要你管!」寧玥甩開了他的手。
小李子面色訕訕地走了進來,對珍兒擠眉弄眼,趕緊走哇?賴在這兒幹嘛?等著長霉啊?
珍兒早已嚇破了膽,站都站不起來。
小李子恨鐵不成鋼地把她拽出了房門。
寧玥轉身就走。
玄胤扣住了她手腕:「玥玥!」
「玥什麼玥?叫那麼親熱!你去叫你的珍珍啊!」寧玥甩他的手,卻甩不掉,拿眼瞪他,瞪了一會兒,又撇過臉,看一眼都嫌多餘。
「你剛才幹什麼去了?誰要殺你?」玄胤沉沉地問。
「你別轉移我的注意!別裝出一副你好像很關心我的樣子!我什麼都看到了,你們兩個衣冠不整,你還摸她!你們都這樣了,當我是瞎子還是傻子?關心我幾句,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嗎?你放開我!」寧玥使出了吃奶的勁兒。
玄胤的眸光在她小腹上掃了一圈:「你別激動,我放就是。」
他輕輕地鬆開了手,「別動了胎氣。」
「動了胎氣又怎樣?反正你可以再找人生一個!別假惺惺地管我!」寧玥轉身,朝門外走去。
玄胤追上她:「玥玥,我跟她什麼都沒做。」
「你真當我是瞎子!都摸上了,她衣服也沒了,這還叫什麼都沒做?」
「她的衣服,真是趙三給扯壞的,我見她可憐,才把自己的衣裳給她遮了一下。」
「哦,你見她可憐?冷酷無情的玄四爺,你幾時也學會悲天憫人了?你在可憐她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誰來可憐我?」
玄胤沉著臉,眸光深邃地看著她。
「看幹什麼?我說錯了嗎?好!就算你是真的可憐她,才把衣服給了她!但剛剛在房裡又是怎麼回事?你把她帶回屋了!你還……你還……」寧玥氣著氣著,小腹悶悶地痛,她捂住它,小臉皺成一團。
玄胤無法解釋,說自己夢到一個有蝴蝶印記的女人,而珍兒與那個女人恰到好處的相似?這種話,連他自己都難以置信。更羞恥的是,他還在夢中與那人歡愉無度,這讓他……難以啟齒。
「你沒話說了吧?」寧玥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
冬梅不明情況,問小李子,小李子連連嘆氣,問珍兒,珍兒又只會一個勁地哭,她敲響了房門。
「小姐,到午睡的時辰了,奴婢弄些冰塊進來給您打扇吧!」
「不用。」
冬梅聽著,心狠狠一揪,小姐的聲音分明是帶了哭腔,小姐哭了嗎?
寧玥沒有哭,是眼淚自己不爭氣,非要落下。
就在幾天前,她還在嘲笑耿無雙的預言,今天,她就笑出來了。
「我人是你的,心是你的,除了你,我誰都不要,蝴蝶蜻蜓蜜蜂,一個都不會要!」
這是他親口說的話,可才過了幾天,他就背著她把珍兒帶回房了。
與以往任何一次不同,不是女方在糾纏他,而是他在糾纏珍兒,瞧珍兒的樣子,明顯被嚇得不輕、明顯想要逃離,他卻霸道地將珍兒按在自己身邊……
「小姐,小姐!奴婢進來了啊。」冬梅說著,撬開了房門,一進屋,發現寧玥已經哭成了淚人,當即心口一痛,哽咽道:「小姐,您怎麼了嘛?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要哭啊?」
寧玥淡淡地道:「我想一個人靜一下,你出去吧。」
冬梅把冰塊放到了床邊,從耳房打來一盆水,又取了乾淨衣裳擱在床頭:「奴婢就在門口,有事叫奴婢。」
寧玥嗯了一聲。
冬梅合上門。
「等等。」
冬梅忙把門推開:「怎麼了小姐?」
「把珍兒叫來。」
「是。」
珍兒已經換上了自己衣裳,跪下,磕了個響頭,害怕地請安道:「小姐。」
寧玥面無表情地問:「中常侍為什麼把你帶回房間?」
「不知道。」珍兒低聲說。
「你們都做了些什麼?」
「我們……」珍兒咬唇,「沒做什麼。」
寧玥冷笑:「沒做什麼,他會摸你?」
珍兒下意識地摸上了肩膀:「就是摸了一下,然後沒別的了。」
「你還想有什麼別的?」寧玥的聲線冷了又冷了幾分,她告誡自己,珍兒是無辜的,自己何苦對她發脾氣?
珍兒委屈地說道:「奴婢不敢。」
「你過來。」寧玥睨了她一眼。
珍兒跪著,挪到寧玥腳邊,膽怯地低垂著腦袋。
寧玥淡笑:「就比我小了一歲而已,很年輕么?也不算吧。」說著,寧玥的手撫上了珍兒的脖頸,「皮膚也不好,有什麼好摸的?」
解了珍兒的扣子,「胸也小。」
珍兒不敢吭氣。
寧玥輕輕褪去她雲裳,倏地瞥見了她肩上的蝴蝶,眸光一暗!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夫人,小心蝴蝶。」
寧玥神色不變,眸光卻一點點地涼了……
……
耿無雙在院子里撫琴,丫鬟泡了一壺好茶,給耿無雙斟了一杯,也給耿昕斟了一杯。
耿昕端起杯子晃了晃,看茶中的浮動的茶葉,道:「五弟,你真的有把握讓玄胤放棄帝位嗎?」
「三哥,不管玄胤放棄不放棄,他都坐不上那把龍椅。」耿無雙意態閑閑地說。
耿昕道:「我不明白。」
「三哥哪裡不明白?」
「陛下已經讓趙島主交出了寶藏的鑰匙,這意味著趙島主會扶持玄胤完成大業,你憑什麼這麼篤定玄胤會失敗?」
耿無雙散淡一笑:「聽三哥的口氣,似乎頗為忌憚玄胤。」
耿昕如今也已知道司空朔是玄胤假扮,曾經許多不明白的地方,如「司空朔」與寧玥的姦情,也大徹大悟。不過他對這些不感興趣,他只知道玄胤和馬寧玥害死了他父親和四弟,又害病了他大哥,他絕不能眼睜睜看著這對夫婦成為南疆的帝后。
「不是我忌憚他,是我不希望有任何差池。五弟,你確定不要拆穿玄胤假扮司空朔的事嗎?」
耿無雙笑道:「這有什麼好拆穿的?這是在南疆,又不是在西涼,拆穿他們,只是讓他們回了西涼難做,於我們此時的爭鬥卻是毫無意義。若是我們斗輸了,再拆穿也不遲。」
「沒錯,到時候就算我們不收拾他們兩個,西涼的皇帝也一定不會饒恕他們的欺君之罪!」耿昕頓了頓,「不過……我們真的會輸嗎?」
「當然不會。」耿無雙對丫鬟道:「把陛下賞賜的翡翠茶具拿來,我要招待貴客。」
「是,五公子。」丫鬟把這一副茶具撤下了。
耿昕順手把被子遞給了丫鬟:「五弟,你要招待什麼貴客?」
「一個……能打敗玄胤的貴客。」
耿昕困惑地皺眉。
須臾,守門的小廝走了進來:「五公子,郡王妃求見。」
耿無雙得意一笑:「三哥你看,貴客來了。」
……
耿無雙在後院的空地上擺了茶桌茶具招待寧玥,他精通茶道,不比徐娘子差,一番功夫下來,給寧玥斟了一杯好茶:「什麼風把郡王妃給吹來了?」
「你是先知,難道沒算到我會過來?」寧玥喝了一口,茶濃、味香,極品。
耿無雙給自己也倒了一杯,放下茶壺,說道:「我知道郡王妃會來找我,卻不知是哪一天。」
「哦?你也有不知道的事啊?」寧玥似是不信,笑了笑。
耿無雙無辜地聳了聳肩:「我是先知,又不是神靈,我預知的都是上天允許我看到的,也有它不許我看的,這沒什麼可奇怪的。」
寧玥淡淡一笑:「是嗎?你那在我身上還看到了什麼?」
「水牢。」耿無雙定定地說。
寧玥的手一抖,滾燙的茶水灑了出來,灑到手背上,瞬間紅了一大塊。
耿無雙拿出帕子,托住寧玥的手,一邊擦拭一邊道:「別激動,郡王妃,傷了自己事小,傷害腹中的孩子就不妙了。」
寧玥的呼吸收緊:「你究竟是誰?」
「我是耿無雙呀。」他笑得莞爾,天真而無害。
寧玥搖頭:「你不是耿無雙!一個十三歲的孩子,不可能知道這麼多!你……你也是……」
重生的?
腦海里閃過這樣的猜測,但很快,又被寧玥給否定了。
前世的她,根本沒嫁給玄胤、沒碰到珍兒、沒參與南疆的皇子奪嫡,更沒被一個叫耿無雙的少年預言「小心蝴蝶」,一切都是這輩子重生之後,改變了命運才喚來的。
命運早就和上輩子不一樣了,就算耿無雙跟她一樣是個重生者,知道的也只是上一世,而非這一世。
似乎是猜到了寧玥腦海里的念頭,耿無雙搖頭:「我當然跟你不一樣,我說過了,我是先知,我懂占卜。」
「除了占卜未來,也能窺視過去?」寧玥捏緊了茶杯問。
耿無雙擦完了寧玥的手,輕輕放回去,道:「是啊,能窺視一部分。」
「所以你知道我……」寧玥言及此處,咽下了後面的話。
耿無雙會意地點頭:「是,我知道你有兩世的宿命,你一直很努力地想改變前世的厄運,起先你僅僅是想逃離水牢,後面對玄胤動了心,又變成想趕走那個女人獨佔玄胤。水牢一劫在你放棄司空朔的時候就已經渡過了,但後面這一個……從你選擇的玄胤的那一天起,才真正地開始。」
「不可能。」寧玥鎮定地說。
耿無雙失笑:「郡王妃,誰給你的勇氣,在你看到丈夫與別的女人親親我我之後還能理直氣壯地告訴我,玄胤不會背叛你?」
他的語氣他的話,全都透出了與他年紀格格不入的早熟與諷刺。
字字誅心。
寧玥按住了心口,呼吸有了一絲艱難:「你說的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字面上的意思,還有小心蝴蝶,也是字面上的意思,怎麼樣,夫人?蝴蝶出現了嗎?」耿無雙含笑問道。
寧玥的心裡波瀾四起,面上卻不顯,平靜如一汪冰泊:「是你把珍兒安插到我身邊的吧?為的是實現這個預言,我不會上你的當,耿無雙。」
「有一點你說錯了,有蝴蝶胎記的女孩兒的確是我找來的,但不是為了實驗預言,只是想讓你提前感受一下,預言實現的痛苦,你究竟承不承受得住!
不過你放心,她自己並不知道這件事,她只是恰好被我買到,又恰好被我賣到那裡。」
「你怎麼知道我會去選丫鬟?」
「我算到你會去買丫鬟,如果我不干涉,你會買那個叫蝴蝶的姑娘,因為我的預言,你轉頭挑了最老實巴交的珍兒而已。」
「那你說,把珍兒安排到我身邊,是為了提前讓我感受一下預言實現的痛苦,又是什麼意思?」
「後背有蝴蝶隱疾的女人,是玄胤前世的皇后。」
寧玥的面色微微一變。
「珍兒不是,她的胎記在肩上,可儘管如此,也已經讓玄胤按耐不住思念,將她當作了替身。」耿無雙自信滿滿地說。
「是當替身嗎?不是單純的好奇嗎?」寧玥獃獃地呢喃著,摸上了微微凸起的肚子,這一刻,忽覺孤單,不知想到什麼,濃眉一蹙,「不對!玄胤又不知道前世的事!你騙我!」
「他慢慢地會夢到,不對,照他如今的反應,應該是已經夢到了。」夢到了一些,並非全部,耿無雙在心中補充道。但這話,他絕不會告訴寧玥,因為、、、
他垂眸,掩住了一閃而過的精光。
這個秘密,他必須保守好了。
寧玥的呼吸染了一絲沉重:「他前世的皇后是誰?」
耿無雙道:「無可奉告。」
「耿無雙!」寧玥站起身,掐住了耿無雙的喉嚨。
耿無雙被掐得面色漲紅、嘴唇發紫,卻依舊倔強地說道:「殺了我,我也還是無可奉告,不過你得搞清楚,如果我死了,那你就真的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被別的女人勾走了。」
「我不信!」
「你已經信了,馬寧玥,如果你不信,從一開始就不會來到我這裡。」耿無雙慢慢地掰開了寧玥的手指,「怎麼樣?想改變這種厄運嗎?想把你丈夫牢牢地抓在手裡嗎?」
寧玥不說話,只雙目如炬地瞪著他。
耿無雙道:「要避開他和那個女人的相遇,其實非常簡單,那是他的皇后,他登基之後才遇到了她,若是他沒有登上帝位——馬寧玥,你是聰明人,也是過來人,最明白如何扭轉前世的命運,應該知道我沒有騙你。」
寧玥木木地坐回了位子上,從香梨告訴她,玄胤前世有過一任皇后之後,她便一直在努力地避免他重複前世的命運,她寵他、愛他、迷惑他,未嘗不是希望他沉溺在溫柔鄉里,從而失去前世那份野心。他也一直對權勢表現得「清心寡欲」,直到昨天,他抱著她說,皇位和她,他都要,她才意識到,他從沒失去過理智……
耿無雙握住了寧玥的肩膀,無比認真地說道:「馬寧玥,不妨實話告訴你,你與耿家的矛盾,我一點也不在乎,只要你能助我姑姑的兒子登上帝位,我以性命向你起誓,絕不追究從前的恩怨!
你愛玄胤的不是嗎?你也不想自己一手培養起來的好男人,轉頭便宜了別的女人。
帝位有那麼重要嗎?
你腹中的孩子,如果知道父親娶了別的女人,會不會很難過?」
他每句話,都戳中了寧玥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她從不稀罕后位,也從不在乎自己男人做不做皇帝,她想要的,無非是一段白首不相離的感情、一個沒有外人插足的小家庭……
但為什麼、為什麼就連這麼簡單的東西,老天爺都不給她?
耿無雙輕輕擦去她眼中湧現的淚水:「馬寧玥,別再猶豫了,想想你腹中的孩子,如果他真的與前世的皇后相認,你就算再努力也於事無補了。」
寧玥的情緒漸漸失控:「他還是會想起一切的……你說過,他會夢到!」
耿無雙溫柔地說道:「離開南疆,不再與南疆人接觸,就不會。」
他伸出手:「合作愉快?」
寧玥看著他伸出的手,搖頭:「我不能背叛玄胤!」
「那就等著他背叛你?還有你腹中的孩子?」
寧玥失語。
「乖,跟我合作,我保證讓你得到你想得到的。」
這句話,成了壓彎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寧玥淚如泉湧,捂住臉,顫顫巍巍地伸出了手。
突然,手腕被一隻冰涼的大掌扣住。
「她不會跟任何人合作。」
熟悉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一度好聽到能讓人耳朵懷孕。
寧玥身軀一震,不可思議地抬起了頭。
------題外話------
中秋節快樂!
猜到最後出現的是哪個了米有?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