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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59】長兄如父,答應治療

  容麟氣悶地看著自己娘親:「有必要這麼絕情嗎?司空朔又怎麼得罪你了?劈頭蓋臉把人一頓罵,你真以為人家欠你?」


  夫人毫不在意地說道:「他是不欠我,他也可以不來我跟前找罵呀!他若是你的客人,我自當笑臉相迎,但若是替那小丫頭當說客……容麟我得提醒你多少遍!那小丫頭,我不治!」


  「你強詞奪理!不對!你……你……你借題發揮!你根本不是看不慣玥兒!你是看不慣我!」容麟忍無可忍地說道,面色漲紅。


  夫人的神色微微一僵,仰起頭,眼神微閃道:「我怎麼看不慣你了?」


  容麟想說出那幾個字,話到唇邊,又說些說不出口,深吸了幾口,壓下火氣道:「總之,你煩我,就沖我來,不要遷怒別人。」


  夫人撫了撫髮鬢的金步搖流蘇:「你是我兒子,你做什麼都是好的,我沒看不慣你,是那小丫頭不自量力地招惹了我,我又不是她的冤大頭,憑什麼受她那份子氣!」


  容麟欲言又止,這些年他雖沒在他娘身邊長大,但那種刻印在骨血里的東西是磨滅不了的,兼之兒時的記憶,他能確定自己對娘親是有幾分了解的。她不顧一切的朝寧玥發火,不說完全是因為他,但至少,他也佔了一半的原因。


  「娘,我要怎麼說你才明白?我欠他們太多了,你是我娘,你不幫我還債就算了,做什麼那麼羞辱他們?」


  夫人哼道:「我怎麼羞辱他們了?不就是說了一句小瞎子、小太監?難道我說了?那丫頭眼睛沒瞎?那男人不是宦官?」


  「你……」


  「別我我我的了,還是看看你自己吧?你小時候我是怎麼教你的?看你都跟一群什麼樣的人混在了一起?一整個大帥府,知道的說是你的大帥府,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馬家的分府呢!誰說話都比你管用!這幸虧是我來了,我得給你好好整頓整頓!」夫人又開始顧左右而言其他。


  容麟瞪她一眼,嘭的一聲摔門而出!


  夫人被劇烈的摔門聲震得一個哆嗦,意識到兒子幹了什麼事後,她也跟著氣悶了,追出去,望著兒子的背影道:「這麼晚了,你去哪兒?」


  「你管我去哪兒?」容麟沒好氣地說道。


  夫人皺了皺眉:「我是你娘,我當然管你去哪兒了,給我回來!」


  容麟遲疑著往她那邊倒退了幾步,她神色稍霽,然而不等她抓住容麟的袖子,容麟又加足馬力,一溜煙兒地跑掉了!

  「你這臭小子!真是要氣死我!」


  ……


  容麟一口氣奔到了司空朔家,大概是一早得了司空朔的吩咐,守門的侍衛見來者是他,問也沒問,便敞開大門讓他進了。


  進去后,他才記起自己好像忘了問他們到底住哪個院子。


  小李子迎面走來,笑眯眯地道:「直走,到盡頭右拐,抄手迴廊的盡頭就是了。」


  容麟腳底生風地奔去了三人的住處。


  不知是懷孕的緣故還是巫術的緣故,寧玥困得厲害,已經睡著了。


  玄胤給她蓋好被子,前往了書房,那裡,司空朔已經摔碎第七個杯子了。


  司空朔並不是一個不懂掩飾情緒的人,他真正發火的樣子,玄胤還沒見過,如今見了,才知比中山王還可怕。


  容卿扶額坐在輪椅上,一臉無奈。


  「連中常侍也吃癟了?」玄胤感慨地問。


  司空朔可從沒吃過虧,至少在外人手裡是這樣,也只有寧玥和玄胤能夠讓他虧本。


  司空朔斂起了不合時宜的怒意,泰然自若地在看向了玄胤:「她怎麼樣了?」


  「睡了。」玄胤說道,見二人一臉期盼地看著自己,補了一句,「情緒還好。」


  二人同時神色一松。


  司空朔喚了人進來清掃地面的狼藉,清掃得差不多的時候,容麟進屋了。


  屋子裡的氣氛有些壓抑,令他眉頭不由自主地皺緊,但很快,他想到這一切的來源是他自己的娘親,又漸漸生出了一絲尷尬。


  「那個……」他低頭,不知該說些什麼。


  司空朔與玄胤也沒說話,這個時候要極大的自制力,才不去遷怒於他,事關寧玥,二人誰都不敢保證自己有著這股自制力。


  容卿拍了拍一旁的椅子:「坐吧,你不在府里好生呆著,跑這兒做什麼?」


  還是容卿疼他,容麟挨著容卿坐了下來,說道:「我跟她話不投機,就跑出來了。我知道你可能會埋怨我沒留在那裡哄她,但我實在是……」


  哄不下去了。


  容卿輕輕一嘆:「不怪你,你還小,不該讓你承受這些。」


  「我不小了!」


  「現在是爭辯這個的時候?」司空朔抬眸,分別看了二人一眼,道:「除了容麟的娘,還有誰可以解除玥玥身上的巫術?」


  室內,靜默。


  還是玄胤開了口:「耿妍,她說她會。」


  「條件?」司空朔追問。


  玄胤曾經非常討厭提起這個話題,但許是重複得多了,竟感到麻木了:「娶她,或是我死。」


  司空朔眸光有些發涼。


  容麟猶豫了一下,說道:「這件事,可能還是沖著我來的……」說完,就後悔了,他怎麼能當著容卿的面講這種話呢?容卿那麼聰明的人,一定能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麼,那不是讓容卿更加自責嗎?他怯怯地看向容卿,「我……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誤會,我是想說……我……我惹毛她了……我這半年給她寫信都愛理不理的……我……」


  越描越黑。


  容卿靜靜地說道:「我明白,你不必解釋。」


  玄胤掃了二人一眼:「也不能全怪你們,她心裡有火,我們點著了它的火,不把火剿滅,她是不會消停的。」


  容麟嘀咕道:「她那火炮,一燒起來能燒一個月,誰滅得了?」


  玄胤深思著,站起身。


  司空朔問:「你幹嘛?」


  「去滅火。」


  司空朔嘖了一聲:「我都沒轍,你有辦法?你知道她是誰嗎?你一不能殺她、二不能挾持她,別怪我沒警告你,你那套審訊犯人的法子,對她不管用。」


  玄胤的眸光暗了暗:「我明白。」


  「明白你還去?」


  玄胤點頭:「必須去。」


  司空朔低叱道:「給我回來!」


  玄胤沒聽,從小到大,他就聽話過,現在雖是懂事了,不若先前那般頑劣,可骨子裡的桀驁與叛逆,誰都勸不住。


  容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對司空朔道:「讓他去吧,他是玥兒丈夫,就算是受氣,也好過什麼都不做。」


  司空朔無奈地嘆了口氣:「許你心疼妹妹,不許本座心疼弟弟?」


  容卿啞然。


  ……


  玄胤來到了大帥府。


  聽到廊下的腳步聲,夫人還以為是容麟回來了,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冷冷地哼道:「還知道回來?你不是挺能跑的嗎?跑呀!再給我跑遠一點兒!有本事一輩子別來見我!」


  「夫人。」玄胤在門口,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晚輩見長輩的禮。


  夫人扭頭一看,神色瞬間冷了下來:「這不是大名鼎鼎的西涼胤郡王、南疆皇長孫嗎?怎麼?也要來找我興師問罪?」


  玄胤的表情十分平和:「之前有開罪夫人的地方,還請夫人見諒。」


  夫人冷笑一聲:「喲,走了個橫的,又來個狡猾的,走了個狡猾的,又來個溫順的,當我是什麼人?這麼好哄?」


  「夫人若是好哄,第一次就被哄下了。」玄胤含了一絲自嘲地說。


  夫人把疊好的衣服放到床上,不咸不淡地說道:「既然知道我不好哄,還來做什麼?別以為你服個軟、僵兩句好話,我就會答應替那小丫頭治病了。」


  玄胤直言道:「那夫人要怎樣才肯救我妻子?」


  夫人翻了個白眼,端起桌上的茶杯,不動聲色地抿了一口:「你這是在求我?」


  玄胤的手捏成了拳頭,面上不顯:「如果夫人需要,是,我在求夫人,我長這麼大,沒求過任何人,除了我妻子。」


  夫人的美眸里閃過一絲涼薄的笑意:「聽你口氣,好像我還應該感激你似的。」


  玄胤沒正面回答她的話,而是道:「夫人知不知道剛剛與你交談的人都是些什麼角色?容麟、容卿、司空朔、馬寧玥,隨便挑一個出來,折磨人的手段都絕非夫人能夠想象,這世上,有無數的法子去逼夫人就範,夫人可以不就範,大不了就是給玥玥陪葬。但沒人那麼去對待夫人,夫人知道為什麼嗎?」


  夫人的面上浮現起一絲微妙的變化。


  玄胤接著道:「因為在意。」


  夫人眸光微斂。


  玄胤道:「在意她,所以不想讓她承擔任何風險,可以豁出自尊甚至一切,為她覓得良醫。但同時,如果夫人真把事情做得那麼絕,她沒命的那天,我會遷怒於夫人。」


  「你威脅我?!」夫人猛地站起了身。


  玄胤默認。


  夫人氣笑了:「你有什麼資格威脅我?我又不是掛了牌的大夫!我沒義務救死扶傷!她的巫術也不是我種下的,就算她死了,與我又有何干?你不要太不講道理!」


  「這世上本就沒有道理可講,容卿幫夫人養了容麟一場,若不是容卿,夫人早就見不到自己兒子了,可到頭來,夫人眼睜睜看著容卿唯一的妹妹危在旦夕而選擇袖手旁觀。是,夫人,你沒義務救治玥玥,容卿也沒義務養你兒子。他養了,是他蠢;你不救,是你薄情;我要遷怒,是我殘暴……總之,都是隨心所欲。」


  夫人被玄胤噎得面紅耳赤,半晌,才按捺住火氣說道:「瞧瞧你,一口一個是來求我的,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


  「夫人沒給我求人的機會。」


  喉頭滑動了一下,夫人說道:「是我沒給嗎?是你自己一上來就亂七八糟地說一通,將責任全都推到我身上!我告訴你,求人求成這樣,不怪我不……」


  話未說完,夫人說不下去了,她怔怔地看著那個玉樹臨風的男子,挺著高大偉岸的身軀,撩開下擺,在她面前緩緩跪了下來——


  她心口,猛地一抽!

  玄胤的俊臉滾燙,一陣一陣泛紅,唇角依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我這樣的懇求,不知夫人接不接受。」


  「我……我……」夫人的手指抖了起來,「你……你……」


  「夫人不是想我求你嗎?我放下所有的自尊,誠心誠意地求你,求你救治我妻子,你可以從我這邊得到任何你想要的東西,但這東西里不要包括我的命,沒了我,她病好了,也活不下去。」


  他說得極為冷靜,夫人卻感到喉嚨一陣發緊,夫人艱難地吸了一口氣,道:「你……你真的什麼都願意給?」


  「是。」


  「皇位也願意?」


  玄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皇位我倒是給得起,但夫人你要不要得起?好心提醒夫人一句,我大哥,不是夫人能夠對付的。」


  夫人想起了那雙銀色面具下的眼睛,永遠在笑,又永遠令人毛骨悚然。夫人的睫羽顫了顫:「誰要你們南疆的皇位了?我是隨口一說!我……我可沒說你求我,我就答應你,你自己要跪的,不是我逼的!我……我走了!」


  玄胤微微頷首。


  夫人在孫嬤嬤的攙扶下回了廂房,她不會承認,她害怕那個孩子的倔強,倔強得令人心疼。


  廂房的窗子,正好對著玄胤的方向,從窗帘的縫隙中,隱約可以看到那抹跪在廊下的身影,夫人揉了揉心口,聽得孫嬤嬤道:「喲,不好,要變天了。」


  ……


  雨水打在屋檐上,叮叮咚咚的,敲醒了寧玥的睡眠,寧玥揉揉眼,下意識地摸了摸身側,一片冰涼。


  「玄胤!」


  她坐起身,探出手,四下摸索。


  冬梅推門而入:「小姐,您醒了?是不是要如廁?」


  寧玥搖頭:「不是,玄胤呢?他去哪兒了?是不是一整晚都不在?」


  冬梅看向門口,那裡,司空朔與容卿正定定地回望著她,聽了寧玥的話,朝她微微搖頭。


  冬梅壓下口水,道:「姑爺在書房跟大少爺還有中常侍大人商量你的病情,看怎麼樣才能治好你。」


  「是嗎?商量多久了?」寧玥追問。


  司空朔比了個手勢。


  冬梅道:「一個時辰了。」


  寧玥狐疑地問:「這麼久,那他們商量出了什麼了嗎?」


  司空朔眸光一凜,容卿舉起手指,寫了幾個字。


  冬梅抿唇:「奴婢送宵夜的時候聽到他們說,好像您中的是一種巫術……」


  容卿繼續寫。


  冬梅邊看邊道:「大少爺找到那本書了,三人正在研究,恐怕今晚都要在書房度過了,您先睡吧。」


  「哦。」寧玥戚戚然地躺下。


  待到她睡著,冬梅輕輕地合上了門。


  容卿、司空朔徹夜守在門口。


  容卿望著厚重的雨簾,問道:「你跟容麟的娘講了不少重話?」


  「當然,你應該不會想聽。」


  「我不需要聽。」容卿頓了頓,問道:「下次摔杯子,記得找幾個贗品,真品太貴了。」


  司空朔輕輕一笑:「本座有錢。」


  「不怕他領會不了你的意思?」


  「他永遠領會不了。」司空朔毫不客氣地說道:「也不需要他領會。」


  「不怕他也失敗?」


  「不會,連本座都搞不定的事,他再失敗,玥玥就真的沒救了,他就是給人下跪,也不會失敗而歸。」


  「你就是逼他下跪求人吧?」


  司空朔沒承認也沒否認:「颶風能折斷一棵人爬不上去的參天大樹,卻吹不斷一根被人踩在腳下的雜草,能屈能伸,方是長久之道。他該學著長大了。」


  容卿淡淡地說道:「我只要我妹妹平安。」


  司空朔端起酒杯,意味深長地道:「我要你妹妹平安,也要我弟弟學會做人。」


  「不怕他被羞辱得待不下去?」容卿敬酒。


  他回敬:「那不會,我了解他。」


  「要不要打個賭?」容卿掏出了銀票。


  司空朔笑道:「本座不缺錢。」


  容卿作勢要把銀票塞回去,被司空朔按住:「當然,本座也不嫌錢多。」


  ……


  玄胤跪在廊下,衣衫已被雨水濕透了,臉上也濕漉漉的,還粘著被風刮過來的樹葉,那模樣,要躲狼狽有多狼狽。


  秋管家撐著傘走了過來:「長孫殿下,您別跪了,夫人她……她連小公子的話都不聽,就更不會聽您的了,她是鐵石心腸!您就算跪斷腿也沒用的!」


  對面的窗子里傳來孫嬤嬤冷嘲熱諷的聲音:「秋管家你怎麼說話的?到底是容麟給你發月錢還是人家個你發月錢?你別吃裡扒外!也別同情心泛濫!是他自己要表達自己的誠意的,這才跪了多久,就迫不及待地起來?他也沒說的那麼在乎他妻子嘛!」


  秋管家被說得面上青一陣紅一陣,不敢與她嗆聲,壓低了音量,勸玄胤道:「夫人是心裡憋了火,拿你撒氣的,你別上趕著給她做了出氣筒,到頭來她還是不治長孫妃,那你就白跪了。」


  他音量極小,奈何對方耳力極好,輕輕幽幽地說道:「是呀,我就是在拿某人撒氣!我氣消了,才能有心情去考慮別的;若是氣不消啊,呵呵……」


  這意思,再明顯不過了,我氣消了不一定會給誰治病;但氣不消,是一定不會給誰治病。


  總之,不跪,永遠沒機會;跪了,一半一半。


  秋管家還想再勸什麼,觸碰到玄胤那堅毅的眼神,又把話咽了下去。


  這麼自負的人,說跪就跪,比挨了一巴掌還委屈,自己,還是別留在這邊看他笑話了。


  一整夜,來來去去的行人,看著玄胤筆挺地跪在廊下,意味不明的目光,如芒刺在背。


  玄胤的手指掐進了肉里,從一開始的羞惱、害臊、恨不得找個地縫到鑽進去,到後面漸漸趨於平靜。


  ……


  下了一整夜的雨,泥土柔軟而濕潤,空氣清新。


  夫人打了個呵欠,穿上鞋。


  孫嬤嬤擺好洗漱用具。


  夫人邊洗,邊問道:「人走了沒?」


  孫嬤嬤一怔,道:「沒,還跪著呢,這會子人多了,都在瞧他笑話兒。」


  夫人打開軒窗,果然看見不少小丫鬟好奇地在院子里打量,堂堂一國皇孫,在她門外跪了一整夜,替她守門,不得不說,她虛榮心得到了莫大的滿足:「行了,叫他起來吧。」


  「是。」孫嬤嬤這會子也沒多少火氣了,反而覺得玄胤可憐,再想想馬寧玥,順帶著覺得她也挺可憐,年紀輕輕的成了瞎子,不怪脾氣那麼差。


  孫嬤嬤將玄胤叫到房中。


  玄胤忍住膝蓋與渾身的僵痛,給夫人行了一禮:「夫人。」


  夫人不咸不淡地嗯了一聲,想著自己兒子什麼時候也能這麼忍辱負重就好了,清了清嗓子,道:「先說好,我沒答應救那小丫頭!」


  若依照以前的脾氣,玄胤怕是要衝上去揍她一頓了,然而這一刻,他異常冷靜。


  夫人吃了一口燕窩,道:「我女兒當年也中了這種巫術,我沒來得救她,她就死了,我一直沒機會正面了解一下金蝴蝶的厲害。這次,我純粹是想與金蝴蝶一較高下,證明我的巫術比金蝴蝶厲害罷了,與救人無關!」


  玄胤的眼睛微微發亮。


  夫人見不得他這副得了便宜賣乖的模樣,讓人想衝上去親一口,明明不是自己兒子,卻比她兒子可愛多了!


  她忙不耐煩地擺手:「好了,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可以走了!」


  玄胤不動。


  她皺眉:「還不走?」


  玄胤哂笑:「腳……麻了。」


  ……


  寧玥睡得早,醒得也早,一起來便是追問玄胤的下落。


  冬梅忙道:「姑爺晨練去了。」


  玄家兄弟都有這習慣,寧玥倒是不覺得有什麼,只是一整晚沒感受到他存在,心裡怪不舒坦:「什麼時辰了?多久才回?」


  冬梅瞟了一眼牆壁上的沙漏,暗道早過晨練的時辰了,幸虧小姐看不見,撒謊道:「卯時四刻(早晨六點),才去一小會兒,您稍坐,奴婢去小廚房看看有什麼好吃的。」


  寧玥笑道:「那還挺早的,等玄胤一起吃。」


  「怎麼好讓你和兒子等我?」玄胤滿眼含笑地走了進來。


  冬梅大喜過望:「姑爺!」


  玄胤對冬梅道:「一宿沒睡,太困了,跑了兩圈兒便懶得動彈,去熬點參湯過來。」


  「是!是!」冬梅高高興興地退了出去。


  玄胤摟住寧玥,一身的汗,寧玥這才信他是真的出去晨練了:「既然知道一夜沒睡,就別那麼苛待自己,該休息的時候還是要休息。」


  「玄夫人教訓的是。」玄胤摟住她腰身,溫柔地說。


  寧玥甜甜一笑,小手在他腿上不安分地捶了捶,捶到他膝蓋時,他突然倒抽了一口涼氣,寧玥大驚:「怎麼了?」


  玄胤捉住她朝他膝蓋摸去的手,蠱惑地說道:「大清早的男人撩不得,不知道嗎?」


  熱氣噴在寧玥的耳畔,寧玥的身子微微發熱:「我……我哪裡撩你了?」


  「還說沒有?那這是什麼?」他拉過她柔若無骨的小手,順著小腹摸了下去。


  寧玥掌心滾燙,握住也不是,拿開也不是。


  他含住她唇瓣,纏綿地吸允了一陣,吻得她渾身發軟才堪堪放開了她:「真想現在就辦了你,但宮裡還有事,等我回來。」


  寧玥稀里糊塗地被色誘了,一直到玄胤離開,都沒反應過來,她好像是想問他昨晚到底去幹什麼了,是不是真在書房待了一整晚。


  書房,司空朔收起了桌上的銀票,一笑傾城。


  容卿故作鎮定。


  容麟則「虎視眈眈」地看著府里的不速之客。


  容麟癟嘴兒道:「你怎麼來了?」


  夫人哼道:「怎麼?我不能來?」


  容麟兩眼望天:「是誰說不給人治病的?」


  「臭小子你趕我走是不是?」夫人抬手去揪容麟的耳朵!


  容麟早不是當初那個被她按在地上亂打屁股的小可憐了,容麟一個躍起,避開了她的「攻擊」,陰陽怪氣地說道:「還想打我?做夢!」


  夫人氣得半死:「臭小子!你給我過來!」


  容麟哼唧道:「過來讓你打啊?我才沒那麼笨!」


  夫人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我真慶幸沒把你養在身邊,不然我早被你氣死了!」掃了容卿一眼,心道:這麼惡劣的兒子,恐怕這些年沒少讓容卿操心。


  容卿淡淡地說道:「別鬧了,坐下。」


  容麟乖乖地坐下。


  夫人瞠目結舌。


  容卿看向她道:「可以去給玥兒診脈了嗎?」


  「診什麼脈?這又不是病!」夫人冷哼道:「我聽玄胤說,是耿嬪給她施展的巫術?」


  「是不是她本人,有待考證。」容卿說道。


  夫人想了想:「巫術這種東西與疾病、與內傷都有所不同,從表面上看是看不出什麼明堂的,這也是為何巫術根治起來十分困難的緣故,想要了解巫術的厲害程度,主要看巫師本人,我必須見見那個人,才能對症下藥。」


  「這個不難。」容卿道。


  「必要時候,殺了那個人,也沒關係吧?」夫人試探地問。


  容卿頓了頓:「只要你殺得了。」


  耿妍不是那麼好殺的,這一點,在座所有人都不能否認。


  ……


  下午,玄胤以采菩提葉為借口,帶女醫(夫人)入了宮。


  二人先到菩提宮象徵性地摘了一筐菩提葉,隨後,腳步一轉,悄悄地前往了冷宮。


  說是冷宮,可自從耿妍搬進來后,這裡被打掃得乾乾淨淨,種上了新鮮花卉與果樹,除了牆壁的確破舊些,別的,倒是與尋常妃嬪的宮殿並無多少不同。


  耿妍坐在鞦韆上看書,一旁的桌上擺著精緻可口的點心,知情的說她在冷宮接受懲罰,不知情的還以為她在哪個小別莊度假呢。


  聽到腳步聲,她頭也沒抬便輕輕地笑道:「這麼快就想通了?是娶我還是了結你自己的性命啊?」


  玄胤沒有說話。


  她眉心一跳,舉眸望向了來人,卻在玄胤身邊看到了一個陌生的婦人,那婦人與她的年紀不相上下,模樣也是極美,雖穿著醫女的衣裳,但掩不住通身的貴氣。


  她笑容慢慢淡了下去:「搬救兵來了?」


  玄胤沒了在夫人面前的謹小慎微,倨傲地冷著臉,說道:「耿嬪懷有龍嗣,本殿下特地叫了醫女來給耿嬪請平安脈,看耿嬪這胎懷的怎麼樣,需不需要調理。」


  耿妍的眸光微微一閃:「本宮的胎好得很。」


  玄胤堅持道:「例行公事。」


  耿妍深深地看了夫人一眼,心不甘情不願地放下書本,走到藤椅上坐下:「診吧。」


  夫人將三指搭在了耿妍的皓腕上:「娘娘是北域人嗎?」


  耿妍古怪地睨了睨她。


  夫人瞅向桌上的書本道:「這《天年傳》原是出自北域,后因故事太精彩,而被驛成各國文字,娘娘不知道?」


  「本宮不知。」耿妍不咸不淡地說。


  夫人笑道:「《天年傳》娘娘看完了嗎?」


  耿妍淡淡一笑:「本宮剛開始看,你們就來了。」


  夫人不動聲色地說道:「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就是一個細作的故事,娘娘要聽嗎?」


  耿妍掃了她一眼,道:「不必了,本宮可以自己看。」


  夫人彷彿沒聽到她的拒絕,接著道:「是軒轅皇朝期間真實發生過的事,一個被軒轅氏吞併的小國不甘臣服,便派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嫁給軒轅皇朝的高官,與高官生了個貌美如花的千金,那千金自幼秉承生母的訓誡,一心復國,千金長大后,入宮做了軒轅氏的皇妃,為博取軒轅皇帝的信任,她生下了一個皇子與一個公主,誰也不清楚她是敵國的細作,任由她在後宮混得風生水起,並最終坐上了皇后的寶座。」


  耿妍的身子微微僵了一下。


  夫人笑道:「娘娘想知道那個千金最後怎麼樣了嗎?書上有寫,娘娘還是自己看吧。」說著,她起身,「娘娘脈象平穩,胎兒健康,平日里多注意休息,晨間和夜間多散散步,有利於生產。」


  出了冷宮,玄胤屏退手下,問她道:「是不是她?」


  夫人搖頭:「不是她。在她身上,我感應不到任何與巫術有關的東西。」


  這就麻煩了。


  找不到那個人,便摸不清玥玥是中了多厲害的術,解除術法時需要使出多大的「力氣」,難以估算。


  「這本就是以毒攻毒的原理,若我的太強悍,逼退她體內的巫術后,會給她造成更壞的影響。若是巫術不夠,又得重來一次。可你得知道,她是孕婦,每一次的治療,都不可能完全沒有風險。」


  玄胤眉心緊蹙。


  夫人道:「你看看她身邊還有誰,可以的話,讓我一個一個地試。」


  玄胤點頭:「好,我來安排。」


  「要儘快。」


  「我知道。」


  瞧耿妍的樣子,應該是沒瞧出夫人的真實身份,也沒看出他們的真實意圖,但耿妍此人太擅心機,回去把事件的來龍去脈理一遍,不難猜出一二,他們要趕在耿妍有所警惕之前,想法子給她身邊的人也來一次「體檢」。


  「長孫殿下!長孫殿下!」


  嚴惠妃皮笑肉不笑地走了過來,約莫是走得太快,額角還淌著薄汗,「長孫殿下!」


  見玄胤身邊站著一名氣度不凡的醫女,眸光凝了凝:「你是新來的?」


  玄胤解釋道:「她是我在外面找來的女郎中,給皇爺爺瞧身子的,又說到了耿嬪的孕情,給耿嬪也看了看。」


  「原來是這樣。」嚴惠妃古怪地動了動眼珠子,很快,揚起笑臉道:「我正想差人到府上拜訪長孫殿下的,可巧,長孫殿下就入宮了!」


  玄胤趕著回去策劃「體檢」的事,沒心情與她周旋,就道:「惠妃有什麼事,直說吧。」


  嚴惠妃訕訕地摸了摸鬢角:「是這樣的,那天在大街上的事兒,我事後聽說了,我叔父治下不嚴,讓那些宵小之輩鑽了空子,原本該罰!但……我叔父年事已高,能不能看在我和三皇子的面子上,請殿下對我叔父從輕發落?」


  這一點,玥玥也與他提過了,若是嚴惠妃來求情,便賣個人情給她。


  玄胤爽快地說道:「沒問題,我就扣他半年俸祿,別的,一概不變。」


  嚴惠妃喜不自勝:「多謝長孫殿下!」


  「我還趕著去給皇爺爺復命,先走了。」玄胤帶著夫人朝前走去。


  與嚴惠妃擦肩而過時,夫人不小心碰到了嚴惠妃的胳膊,一股異樣的電流鑽入小臂,夫人眉心一跳,一把扣住了嚴惠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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